5. “阿川要娶姜婉华,这里头有阴谋!” 接下来,秦慕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熙王连说带比划地将她在将军府中的事由经过,加油添醋栩栩如生地又描述了一遍。熙王半歪在床上,听着她口若悬河,讲长书一样说着自己怎么英明神武,如何把姜婉华吓个半死等等,心下不由哭笑不得。 麒王府要迎娶姜姬的事他自然已经知道了。但不是耳闻近日的风传,而是听弟弟亲口说的。 昨天秦慕在门口死等,侍卫和云露其实也没有骗她。麒王和沐清当时真的不在府上,而是来了行驿找他。 麒王将那夜在将军府中之事对他细述了一遍。夜宴上他根本无心饮酒,怎可能忽然醉倒?被下了药是可以确定的。然而他自己也不能断定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姜荻,或者姜家两个嫡子之一?图谋为何?无从定论。他与姜荻在南州芜阳府相处了八年,素来毫无过结。姜荻为人严苛刻板,很老成教条,虽掌着南州的军马兵权,但麒王不关心朝政,对他的军权并不太在意。所以也谈不上刻意结交关联。两府上的关系向来都是非常官方的。大节大典上,碰见了依例两项见礼便是了,根本连私交都没有。他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竟被一向毫无瓜葛的姜家阴了一道。而且,还是一招让他无法摆脱的硬局。 姜婉华那夜衣衫不整地从他怀中挣脱开,她的嫡亲哥哥姜律看了个清楚明白。而他千真万确抱了她,虽然他被药迷了,将怀中美人当成了秦慕……但,抱了就是抱了。不仅抱了,还扯了人家的衣裳,被人兄长撞个正着,这确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善了了。 而更让麒王捏了一把冷汗的是,幸亏沐清来的快。如果他来得晚了,万一他药性一发不可收拾,真的把姜婉华如何了……那可就真的全完蛋了。他有巫师之血,与他肌肤之亲过的女子若不尽快远离他千里之外,不出一月便会血枯而亡。而他是藩王,无诏不得擅离封地,他走不得。姜婉华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又是贵女,连自家大门都少出,更是走不得……若真到了这一步,恐怕事情将落入更加难以控制的险境。 姜家的逼婚让麒王烦躁不堪又无从下手。事已至此,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可以拒婚的理由。他轻薄了人家的嫡女,辱了人家的闺誉,若不娶,姜家一定会将事扬到父皇那里,到时候人他还是要娶,只不过再加上父皇的震怒而已。这几天他面对日日上门来逼婚的姜家人,也曾用自己的断袖之癖来搪塞,然而并不管用。事到如今人家管你喜欢男人女人,女儿的清白和未来才最重要,必须先娶了再说。 辗转踌躇了几日,这婚事,他竟无论如何也推拒不掉了…… 所以他才上门找熙王拿主意。近日事蹊跷诡谲,搅得他混事不宁,心乱如麻。前几日又听了熙王一番肺腑之言,眼下也唯有这个亲哥哥可以依靠了。 熙王慵懒地瞧着秦慕手舞足蹈地说着话,心里又将弟弟的陈述回想了一遍。她终于表演完了,也吃得差不多了,才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看着他,瞧着好似有点困倦,不由着急地说:“你先别睡啊,倒是说句话啊。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熙王这才轻笑了笑,带着丝倦意道:“考虑到你并不了解姜荻此人,做如此推断倒也合理。” 秦慕瞪眼:“啊,我分析的不对吗?不是那个老将军指使的?” 熙王道:“姜将军是大荣的两帝功臣,来南州之前一直在领军戍北。我曾在他麾下多年,深知此人德行。后来父皇将我封在翼北掌了兵权,才封了他忠武将军,调来坐镇南州。南州此地虽不比北方与孟熙接壤,时有战乱发生,也因是南疆毗邻很多土著小国,彼时也是大战没有小扰小动不断。自姜荻来了以后,才渐渐被镇压得收敛了许多,南州才有了如今的生平。南疆的荣华,与姜荻功不可没。这样的人,性子虽然教条古板,领军多年少不得有些刚愎自用,但骨子里刚正不阿,恪守礼教,绝不会做那样下作的谋划。” 秦慕听完就茫然了:“那照你这么说,这事到底是谁指使的?他们费这么大劲要把姜婉华嫁给麒王,到底图什么?他又不挣皇位,朝里又没有什么势力,也没兵权……他不就是个空壳子王爷么,绑上他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熙王轻笑,有些赞誉地瞧着她认真的脸道:“我发现你平日里虽然二百五,但紧要关头倒挺有些急智的。还知道拿我来压她一头。孤还真是小瞧你了。” 秦慕白了他一眼道:“别整这些没用的。” 熙王笑得轻松自然:“虽暂时还不知道他们图谋什么,但既然不是姜荻指使,也许事也没那么严重。但对麒王不利该是当然的。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应不得。” 其实麒王府若真和忠武将军府联姻,实际上也是有好处的。但考虑到麒王的巫师身份,联姻是想也不用想了。到时候娶过来摆着,无疑不是拉拢了一个靠山,而是得罪了一尊大神。 他瞧了她一眼,“安心罢。你的阿川不会娶别人的。我自有法子。你不用操心。” 秦慕刚要开口辩驳,熙王抢先道:“有空为他担心,还是多想想自个儿吧。” 秦慕刚张开的嘴没合上,茫然地问:“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熙王瞥她一眼:“你自己在将军府里干的好事,以为就这么完了?” 秦慕还是没明白:“我?我干什么好事了?” 熙王长叹一声,无奈道:“你可知晓姜婉华是什么人?她是忠武将军府的大小姐,姜荻的嫡长女!忠武将军乃是大荣品同一等候的武官职,姜婉华是贵女!她是贵族,你明白吗?” 秦慕歪了歪头,问道:“然后呢?” 熙王没好气地说:“然后呢……然后你一个贱民上门侮辱了她,不但污言秽语还动了手!当时若不是我及时找人摁住了,你以为你能有空在麒王府门口一站一天?早让人家抓去毒打扔进水牢了泡着了。” 秦慕怔了半晌,愤然道:“……凭什么啊?明明使下流手段的人是她!你没看见她当时那个小人得志的表情!耀武扬威的……我不过是威胁恐吓了她一下,凭什么挨打的是我啊?” “就凭她是贵族之女而你是个撩香院里的舞姬。下九流之地,出身草芥,连平民都算不上,贱民也!你在她面前需行大礼,非准许目不得视其面,令跪无起。你还敢揪着人衣服威胁她,找死也没有这么蠢的。”熙王冷哼。 “……”秦慕听着他一句句“贵女”“贱民”,气得不要不要的,末了重重捶了下桌子骂了一声:“……卧槽!” 熙王扬眉:“怎么,你那边儿便没有贵贱之分么?这种礼数也不知?” “老子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秦慕咬牙切齿,现在才切身感受到社会主义好,真是人吃人的旧社会!万恶的旧社会!杀人不见血的旧社会!一气之下怒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妈的!” “好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熙王微笑,“明日去将军府里也这么回。等你被打完二十杖脸上刺了字流放蛮荒之地,回头我遣人带些点心去看你。” “……不是关水牢吗?流放什么鬼?”秦慕有点慌了。也顾不上熙王言语间的揶揄调侃,心里惴惴的……还他妈脸上……刺字?听起来有点惊悚啊! 熙王眯眼道:“杖责水牢,那是以下犯上最轻的责罚。看你把姜姬直接吓晕过去,这程度,估计姜家不会这么便宜你的。如今还是赶紧回去打点行装,免得到时候连个盘缠都来不及准备。你不是刚刚得了一大笔赏么,正好派上用场。” “……”秦慕都傻眼了,坐在那里木然僵直。 熙王看着好笑,也不扰她,歪在床上的身子越来越乏,懒得起来,干脆躺在枕头上,微微合上了眼养神。 好半晌,直到他都险些睡着了,才觉得胳膊被微微摇晃着。微撩了眼皮,只见秦慕乖乖地跪坐在他身侧,两只小手攀在他臂上,一脸凝重面蕴委屈地低声哀求:“……殿下……救命……” 又来了。 熙王一见她这个德行,心里没来由得一阵憋闷。 没事儿时就横眉冷对一口一个混蛋畜牲夏行筠。有事儿求他了,才像只受了驯服的猫,称呼也改成殿下了,气焰也全收了,俨然一副听话乖巧的小丫头。真是能屈能伸,大丈夫所为啊。 …… 当他没脾气么? 翻了个身:“没那个本事。” 想等着她接着卖萌撒娇不要脸地想尽办法求他,却半晌没了动静。 忽然感觉到一阵响动,回身一瞧,秦慕正站着穿长衫,草草料理好衣服便往外走。 熙王不由出声问道:“哪儿去?” 秦慕的身影顿在门口,好似像要英勇赴义一般回了句:“回去收拾行李!” 说完,一拉门,不见了。 熙王呆望着消失不见的身影,无奈地轻笑了笑,刚想翻身接着睡会儿,董可黛又带着一群侍女鱼贯而入,跪在床边盈盈求道:“殿下……那秦姑娘走了……您现在可随奴婢去沐汤了吧?” 这才是循规蹈矩的女子该有的样子…… 熙王躺了会儿,觉得确实至少也要换换衣裳了,只得懒懒地起身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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