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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四更以后,夜里便再无动静了。    没了旁的事打扰,秦慕将精神都集中到照顾病号上。    她索性将熙王的寝衣褪掉,一遍遍为他擦拭着身子,拧干凉巾卷成一团,分别垫在他腋窝下。连同额上的毛巾一起隔一段时间便更换一次。盆里的水温了,便叫守在门口的择琰端去换了。    有时候她寻思着,幸好他是发烧,她处理起来颇有经验。万一要是个别的什么症状,她还真不知道会不会这么有信心照顾周全。    一面要照顾他,一面不停地希望时间能过得快点,再快点。她自小到大从未感受过对黑夜如此的恐惧。她让择琰取了很多的烛台,全部点亮。但仍无法掩盖那漆黑的窗口带来的压迫感。她总是疑心自己再次听到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精神便紧绷起来,心跳加速,全身发冷。虽然她知道卫桑和郑游就在附近,张庭也一直在院外巡视,但天色没有大亮之前,她总是无法安下心来。    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盼到窗外的一丝曙光。那些微的晨曦染得窗纸泛起一层薄薄的暖红。    天要亮了。    这一夜,总算要过去了。    秦慕一直悬而不落的心,总算可以稍微放下了。    她欣然侧头望向熙王的睡脸,微笑地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睡美人,天亮了。”    精神放松下来,整个身子顿时被一阵挡不住的困倦乏力侵袭。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意翻涌而上。她歪在床脚斜斜地依着,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也是全天最冷的一段时间。她忽然觉得有点冷,这才发觉自己整个晚上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透纱裙子……袜子也没穿,赤着脚穿着一双绣花鞋。走得太忙,什么都没顾得上。一出来便支应了一宿。    秦慕缩缩肩,掀起熙王盖在身上的一边被脚,缩起双脚来窝了进去。自己抱着双臂歪着,打算略歇一歇,大概等不了多久董可黛便会来替换她了。    心里想着一会儿要交代董可黛的事,又想着这边的棉帛太糙,不好包裹冰块,丝绸太滑不吸水,锦缎又太重……研究着用什么来装冰才合适……     又想着,明天叫择琰去抓药好,还是让董可黛去抓药好。毕竟是熙王要用的药,让侍妾亲自去抓应该也不过分。毕竟择琰明天还肩负着去各处借冰的差事。    董可黛又要煎药熬药喂药,还得把这套降温的方法和如何判断更换冰包的间隔时间教给她。他昏迷不醒如果喂不进药该怎么处理……    另外熙王病着,不时便会有人前来探望。如何应对那些王公贵族番贵臣工……夜里有人来刺探虚实的肯定来头不小,说不定就是哪位皇子殿下。白天再借探病之由明走一趟,怎么甄别怎么应对……    ……这会儿她算有点理解熙王所说“人手不够用”的意思了。    秦慕垂头丧气,揉着有些发晕的脑袋苦思冥想着,一声略带嘶哑的嗓音带着些许戏谑响起。    “可知道自己笨了?”    秦慕心下一惊,抬头看去,只见熙王赤着上身,胳膊支着头歪在床上,正噙笑看着她。    瞧着这张欠揍的脸,秦慕喜怒交加一时间复杂不已。    看吧……我就知道……这王八蛋一醒了准没好话!    也不想想这一宿我是怎么过的……醒了就骂我笨!不是人……不是人!    秦慕将双手紧紧攥成拳。虽然他依旧毒舌骂她,但见他醒了,她心中竟然瞬间涌上一股无法遏制的激动和喜悦来。这股力量几乎差点使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他。    她强打着精神撑了一个晚上,几乎每个时刻都在设想着,如果我是他,他会怎么做……如果我是他,他会怎么想……漫漫长夜中,她无数次将自己幻化成他,替他做着决策,安排布局。她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生平头一回因为想事情想得脑仁疼。这一宿她不但要逼着自己学着他的样子运筹帷幄,各处都要想到算计到,处心积虑谋划排措的,逼急了还她娘的得脱衣服作秀!这且都不说,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一秒钟一秒钟地苦挨到现在,总算挨到正主醒了。她刚刚才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这辈子都没想过见到他会这么高兴。高兴到激动。激动得忍不住觉得委屈……委屈的……想哭。    正百感交集的时候,这位大爷竟然这么淡定自若地张嘴就骂她笨!    她呆怔怔地看着他,死咬着唇不吭声。    人前落泪这种事,不是她秦慕的风格!    熙王渐渐敛去了戏笑,眸中蕴上一层柔和的波光,伸手朝她招了招:“过来。”    这简单的两个字,似蓄满了百般柔情。沉厚的嗓音惫懒且诱惑。秦慕内心挣扎了一番,决定保持自己的傲骨,绝不能对这股充满诱惑的恶势力投降。昂着小脸,坚决地瞪着他,身子紧绷着戳在原处一动没动。    熙王无奈地轻叹了叹,撑起身子来靠近她。一头流墨般的长发顺肩而下,毫不在意胸膛上那道狰狞的长疤一直爬到肩头。这道伤疤不但没有折损他半分,反而使他原本便强悍的身体显得愈发野性张狂。他将缩成一团的她困在怀中一方小小的空间内,伸手锁住她的身子,垂下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熙王的体格强壮健美,此刻赤膊着,浑身散发出不可抵御的男子气息,逼得她有些呼吸渐沉头重脚轻。她居然被他盯得不敢回视,好像被控制了一般只能频频躲闪。    熙王微微缩紧了些怀抱。秦慕下意识地伸手抵抗,撑住他的胸膛时,发现他的身子是冷的,反倒是自己的手心,已经烫得发热起来。    心中慌乱之下抬眼看他,他却盈着一丝浅笑,将唇凑到她耳畔,那低沉得令人迷醉的声音撩在耳边,好似下蛊一般。    “秦慕……我想要你。”    他捧着她的脸,收紧了怀抱,将她的身子揉进自己怀中。身子撞进他结实温暖的怀中,秦慕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好似中了魅惑一般,全身虚软无力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    舌尖滑过她的耳垂,轻轻咬着她细弱的脖颈。他的吻如赤火一般星点燎原,慢慢寻到她的唇,蜻蜓点水般浅尝后,便好似狼寻到猎物般肆意地长驱直入。    秦慕被吻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内心深处被压抑的理智弱弱地出声提醒着:秦慕,反抗啊。    可手脚四肢已经软成泥一般,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这漫漫长夜里不知多少次她深切地感受到了对这个男人的无比需要。无论她如何抗拒不想承认,一整夜的煎熬和惊惧使她内心深处热切地希望他早点醒来,亦如当初一直热切地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出现一样。秦慕无数次想着,如果他在,这些事大概他闭着眼睛都能处置得比她周全妥当。如果他在,她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被逼着绞尽脑汁学着他的样子绸缪算计。这些事……怎么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她为什么没有当机立断的推辞掉,而是不假思索便挺身而出要替他撑起这个烂摊子?    为什么……    秦慕虚软无力的双臂下意识地攀上他厚实的背。炽烈的吻正在一寸寸攻城略地侵占她的身体,而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内心深处,甚至是喜悦和安详的。    整个晚上她都是孤身奋战的那个,没人指点她该怎么做,一切全要靠她自己领悟判断。她像匹受了伤却不得不依旧高昂着头颅带领狼群的头狼一般,她不能倒下,就算再怎么艰辛难熬也得咬牙撑下去。在黑夜中煎熬,在惊惧中挺立,逼着自己不能害怕不能犹疑。心力交瘁却不能倒下时,这具强壮温热的怀抱仿佛将她圈进一个安全的港湾,为她挡去腥风血雨,给她温暖和力量。    她坚强的伪装被这满天铺地的温暖击碎,终于再也维持不住,溃不成军地刹那散尽。    秦慕虚软地抱住他,喃喃低语倾诉:“我怕……”    熙王吻得沉沦迷醉,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溢出几个字来:“别怕,有我。”    这简单的几个字,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如饮甘露一般。她安然地露出一抹放心的笑来,舒适地窝在他怀中贪恋这强大的庇护所带来的安全安。微微张开迷蒙的双眼,却如遭遇雷击一般愣住。    一个黑衣人正高扬着一柄漆黑的巨大镰刀,下一秒便要劈头斩下。    秦慕巨惊之下,浑身一个冷战……瞬间惊醒了过来。    ……    秦慕急促地喘息着,惊魂未定。    心脏如战鼓一般激烈的跳动,浑身发冷僵硬,梦魇带来的虚弱还没有退散。秦慕静静地坐着喘息,过了许久,方才安稳下来。    她深深地呼了口气,抄起手边的冷茶一饮而尽缓解喉头的干涩和身体的焦躁。放下杯子,窗外天光将将初明,房内的烛光已皆尽失色。她转回头来望向床内,熙王安静地躺着,未动分毫。    秦慕发亮的眸光又暗淡了下去。将身子重新缩回被子里。拿脚尖轻轻触了触他的腿,淡淡地叹了口气。    原来……竟是个梦……    他根本没有醒来。    看天色,大概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她竟然睡着了。    这么会儿的功夫,秒睡了不说,还做了个华丽丽的春·梦……    秦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双颊依旧浅热未褪。啪啪地拍了自己两下。    清醒清醒,秦慕。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发什么春·梦啊!    她看了看熙王沉睡安静的面孔,紧紧攥住被角。梦中炽烈的吻仍余温未绝,一波波心头荡漾。她打起精神来做了几个深呼吸,想将梦中的情景毫不留情地驱逐出境,可越是想要挣脱,那怀抱的温暖安逸便显得越发令人渴望。    那份渴求如火如荼,一发不可收拾。秦慕激烈地抗拒着,腾地从床上站起来,在地上来回来去地踱步,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秦慕,坚强些。这算不得什么。坚强些,天亮了,不会再有危险了。坚强些,不要总想着依靠别人。这个鬼地方,你誰都不能信,誰都不能靠……    尤其是那个人……    那个冷血薄情的混蛋……    她咬牙切齿,狠狠地瞪过去。    为啥会莫名其妙地接了这个烂摊子……我也是有病……典型的自虐型犯·贱!    正发着狠满心怨怼,只听外间门扉轻动的吱呀声突兀地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速速靠近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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