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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麒王看着镜中的二人缠绵拥吻,眼神呆呆的。他木然地任由殷红的血珠一滴滴不住落下。好似正是那不断落下的血,才使镜中的两人持续胶着吻着。    使他万念俱灰的,并不是这缠绵悱恻的亲吻。    甚至不是秦慕扬起的那抹浸染着浓浓甜蜜的笑容,不是哥哥垂目望向她的炽热目光。    他依旧怔愣地望向镜子。漫天铺地的红梅飞雪中,留在自己身边,便会成为一具腐烂尸体的秦慕,在熙王怀中却似一朵娇艳的牡丹炽烈盛放着。不但没有死去,反而扬着难掩喜悦的小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娇俏明媚,即便是白日的阳光都难以遮掩这浓烈的光彩。    到底……到底还是……    麒王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失血过多加之气力虚弱,身子一软,撑不住地晃了晃。    “阿川……”    沐清心疼地握住他不住滴血的手臂,用准备好的棉帛轻柔地将伤口包扎起来。失去渗透了灵力的血液维持,镜子渐渐暗淡下去,那相拥深吻的影像终于消失在一团迷蒙之中,镜子重新恢复成一面普通的镜面,照出跪在面前僵直不动的麒王的憔悴身形。    留下,会死。北上……至少今冬,她还好生生的活着。不仅活着,还会透出那般甜美的笑容来……看上去似乎很美满,很幸福。    有多久没见过她脸上露出这样会心的笑了……自从她逃走住回撩香院后,他们之间总隔着一丝嫌隙。他总以为只等到火神祭过后便诸事可安,只希望她乖乖的等着他,等着他一心盼望着的诸事可安……    “……你比我早认识她,该知道她哪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    是啊……秦慕又不是他养在笼中的金翅灵,哪里会乖乖等着……    麒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到底还是他不济……是他没用!    他重重地一拳捶向地面。关节砸出一片淤青透出血来。沐清大惊,忙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子,再次重重地唤他:“阿川!”    麒王摇头苦笑,似从喉头挤出几个字来,分外艰难:“罢了……罢了……一味忍辱偷生……到底是连个女子也护不住……”    沐清眉头紧紧锁起,搀扶着虚弱的麒王缓缓起身。麒王回头看了一眼那暗淡无光的镜面,眸色再无半点光彩,视线在空洞的镜面上驻留了许久,由着沐清扶着他一步步,慢慢地离去。    ……    熙王行驿的寝室中,秦慕抹了把额角渗出的汗珠,长长地舒了口气。    择琰将一干物什都收拾好端了出去,床上的熙王赤·裸着上身,腋下、额头都被覆上了装了冰块的云晶小囊。秦慕吩咐择琰用厚实的棉布将冰盆层层包裹住放进地窖里备着,指望着这盆冰能坚持到他退了热。    秦慕伸手拉过锦被替他盖上,又触了触他的耳后颈边,满意地发现温度似乎降低了一些。刚刚给他灌下合了血的汤药,又覆了冰囊,现在只需守着,看冰融了更换便是。    忙碌了一天,昨天又经过惊魂一夜,将将才睡了两个小时就被挖出棉被继续工作的秦慕现在累坏了。她看看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心里却再次突突跳了起来。    鬼知道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有事……    她适才郑重仔细地又吩咐了一遍张庭,让他务必守好这个院子,再出状况,不用等熙王醒来,立马叫他脑袋搬家。    张庭拍着胸口表示这回要是再出岔子,也无需姑娘动手,他必当自刎谢罪。说完面色凝重地大步出去了。    秦慕脑子里一团烦乱,有些不支地歪在床栏上闭目养神,心里悉数这一天一夜经历过的事。    郑游一直在照顾异常的董可黛,这会儿她终于睡下了,才急匆匆赶过来听后差遣。见秦慕累得直揉太阳穴,微微俯身问道:“要不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门外还有卫桑,院子里还有张庭,想来也无事。”    秦慕合着眼睛摇了摇头,疲累地说:“还是算了吧……不放心。”    不大会儿,门扉吱扭开启,荣秀端了一只漆木盒子走进来,见了郑游,不认识,正不知所措,秦慕伸手道:“拿来。”    荣秀只好对这位面生的大人微微福了一下,侧身过去,将盒子捧到秦慕面前,见她神容倦怠,有些心疼地柔声道:“姑娘这般辛劳,还是先去歇歇吧……”    秦慕没精神搭话,将盒子打开,把手机从里面拿出来,噼里啪啦地点点画画起来。荣秀看着新奇,探个脑袋过去看细声问道:“姑娘,这是何物呀?怎地还会发光?”现下秦慕实在累得狠了,懒得搪塞她,眼也不抬地说:“一边儿去。”    荣秀讪讪地撅了撅嘴,歪回了脑袋不说话了。    秦慕敲了半天手机,抬了脑袋望着天,似乎在自言自语:“还有什么来着……”    郑游看着也纳闷道:“你干什么呢?”    “事儿太多了怕忘了,备忘录一下。等他醒了好报备……”说完将手机递给郑游道,“你替我看看还漏了什么。”    郑游接过手机翻来覆去看了看,微笑道:“发展的真快啊……我来那会儿还没这玩意儿……”说完,仔细地查对起备忘录里的内容。    秦慕笑了笑,问:“你来多久了?”    “大概……□□年了吧……”郑游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上的备忘录说。    □□年……    秦慕在心里盘算着。想来那会儿以苹果马首是瞻的智能平板机应该也已经问世了,只不过不像现在这么普及罢了。郑游没怎么玩过,也在情理之中。    她见盒子里还放着她的烟盒,伸手拿过来站起身往后窗那边走过去,对荣秀说:“秀儿,我在那边透口气,你替我看着点儿。殿下刚用了药睡着,他要是醒来了要水要人,你就叫我啊。”    荣秀见秦慕将照顾熙王这等大事交给她,惊喜不已地点头如捣蒜般答应道:“姑娘安心,奴婢一定小心伺候着。”说罢,搬着床脚下放着的一只小脚凳正襟危坐,面朝里一眨不眨地认真盯着。    秦慕瞧她这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禁失笑。又看了眼正拧着眉头查对备忘录的郑游,对这两人的状态都比较满意。兀自走到小窗旁,推开窗子一个翻身轻盈地翻了出去。    已近黄昏的后院里,草木均被夕阳染上一层暖金色,丛丛荣荣地徒长着。这狭小的后院许是经年也没人进来,看着没怎么被打理过。院子只有五六步大小,高高的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和牵牛花,人在其内好似环在绿色瀑布之中。    秦慕呼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空气,靠着身后窗下有些潮湿的墙壁坐在地上,点了根烟搭在唇边。白色的烟雾袅袅婷婷缓缓盘旋而上,秦慕微合起眼来,舒展了下四肢,静静地对着夕阳发呆。    她很想把脑子排空,好好放松一下绷得太紧的神经,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昨夜的刺客今天的逼宫,无一不令她感到肩头的担当千斤沉重。全压在她一人身上,几乎使她耗去全部力量。她唇边搭着空燃的烟,眼神发木,脑子发沉,心头乱作一团,怎么也安宁不下来。夕阳西下,这过分安静的日暮却总让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静下来再想,那背后之人当真是那个病唠的康王吗?就冲他白天这么不计后果横冲直闯的劲头,怎么想都不像能一手安排下那样周密刺探计划的人……难道,是那个胖子宁王?    唇边的烟逐渐燃成一柱白灰,颤巍巍地随时会被哪怕一丁点细微的动作而弹破。秦慕却毫无知觉,满脑子乱纷纷的心事。    “……烫着。”    唇边搭着的烟忽然被人抽走,秦慕回了神,转眼看去,只见郑游刚从窗子里翻出来,正将那燃尽的烟抢了去,丢在地上踩了踩,一脸惊喜地蹲在她身边:“这……你带过来的?”    秦慕瞧着他那一脸馋样儿,嘴角抽了抽,伸手将烟盒递到他面前。郑游将手机交还给她,两眼放光地搓了搓手接过来:“许久没碰过了……不客气了啊。”    他抽出一根细长的烟来,放在鼻子底下深嗅了嗅,忙搭在唇上点了,深深吸了一口,憋了会儿,才吐出一个大大的眼圈来,满脸的舒坦过瘾。    秦慕眯着眼瞧他这副德行,扯着嘴角笑了笑:“这边儿没有吗?瞧你这点出息……”这人竟然是个刺客。从头到脚他哪里像个刺客啊……    “你不知道……这边儿的大多是烟袋,根本抽不惯。也不是这个味儿。”郑游一脸享受地闭着眼,将腿伸直了也靠在墙壁上坐下来。    秦慕说:“我这烟劲儿小,您了凑合用吧。”    “不凑合不凑合,简直太妙了!”    “那你带过来的是什么啊?”秦慕忽然感到好奇。自己带来的是烟和手机,桔梗的是手电筒和卫生纸。且带过来之后都好像变成了一个恒定BUG,似乎可以无休无止地使用,卫生纸不会用完,需要电力支持的设备也不会没电。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她的头发一点没长,发根儿一点黑茬都没冒出来。连指甲都没长长。但很奇怪的是月信倒是没缺勤过。而且还和穿越前一样,每回来都绞痛难忍,疼得受不了时恨不得找人一棒子把自己打晕过去……    郑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一个钱包,一枚戒指。”    秦慕无语地看着他,对他表示出万分的同情。钱包里即便有钱有卡那也是完全没用的。你上哪儿刷卡去,这里是有银行,还是ATM机……在这里花人民币也必定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件东西基本废了,完全没用。至于戒指……?她狐疑地看着他。    郑游似乎感受到了对方好奇的目光,斜着眼看她,吐了口烟叹笑道:“我来时,正给我女朋友买完生日礼物,刚想出商店的门儿,一推门就……”他耸耸肩,看着天边已经完全沉下去的落日笑了笑。    秦慕了然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大家穿越过来的情形都大致相同。那时她准备上场,一推门,就掉了下来。桔梗说她半夜上厕所,一推门,就掉了下来。现在郑游的说法也基本无差。都是一推门,便时空错乱,甭管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从此便过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倒霉日子……    “那,你来之前是做什么的?”秦慕又问道。    “什么也不做。那会儿刚毕业,游手好闲,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喝酒泡妞飙车。哥也算是富二代,我十八岁生日礼物是辆法拉利。”郑游将烟头熄灭,又抽了一根出来点上,很自然地将烟递还给秦慕。秦慕也极自然地接过来,郑游打亮打火机,凑过去为她将烟点燃。身子又靠回墙壁上极为放松地说:“其实我比较喜欢玛莎拉蒂GT。不过我爸不懂这些。他就知道我爱车,他唯一知道的跑车牌子就是法拉利。”    秦慕不屑地冷哼侧过头去切了一声:“没出息。”    郑游不以为然笑道:“还特别愤青。看不上我爸干的那些个生意,总觉得和我才华洋溢帅气逼人的身份不般配。死活也不乐意接他的摊子。没少给老头子添堵。”    秦慕将脑袋又转回来看着他。有些放浪形骸的郑游此刻看起来多少有些落寞。想必来这里之后吃了不少苦头,慢慢认清了现实,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么幼稚可笑吧。她轻笑了笑,揶揄道:“这回后悔也来不及了。”    郑游目光黯淡,遥遥地望着和他心情同样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默然不语。    两人这样肩并肩靠着墙坐着,静静地看着暮色沉去,星辰上升,夜色笼罩着大地。晚风习习,带来一丝难得的凉爽之意。秦慕将烟熄灭,回手撑开窗子往里看去,屋里没有点灯,一团漆黑。她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房内情形。荣秀大概是端坐得久了发起困来,哈气连连地半趴在床边,似乎要睡着了。静夜无声,里面情况很好,没什么异常。秦慕放心地将窗子重新合上,伸手把手机拿起来划了划问:“齐备么?可有什么遗漏的?”    郑游见她说起正经事,直起身子来凑过去指点了几下,又低语着补充了几句。秦慕点着头一阵敲敲打打,把漏掉的事项补了进去。写完备忘录,秦慕问道:“董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睡下了。等她醒了我再仔细问问。”郑游想到董可黛,叹了口气。    秦慕略犹豫了下问:“醒血……真的那么痛苦吗?”    郑游垂目神思犹疑,最后还是抬起脸来,定定地看着她。秦慕被瞧得有些不自然,不由得蹙起眉来。郑游拍拍她的肩说:“你放心。回了翼北,主子定然亲自盯着,保证让你受最小的苦在最短时间内醒血。”    秦慕体味了一番他的话,不禁有些怔然:“真那么痛苦啊?到底怎么个过程啊,你能给我学学么?”    郑游耸肩:“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使劲折磨你呗。酷刑醒血这事只针对咱们这些巫行者。本地巫师没有这个过程。大部分都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醒血了。我记得以前有个老巫师说过,之所以巫行者要经历醒血这一关,是因为咱们的血液和他们多少有些不同。所谓自带灵力,大概就是因为和他们本来就不一样。咱这不一样的血,到了这边大概产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就成了灵力。带着灵力的血进入到这个世界后,就像被封印了一般,需要用极大的情绪波动才能破除,使灵力突破身体的桎梏真正和本身融为一体才能发挥作用。这极大的情绪波动么……最容易达到的就是痛苦吗。肉体的痛苦最容易引发精神崩溃。达到临界值一下子封印就解除了。其他的正面情绪都太难达到。所以基本没人用。”郑游摇头道:“倒霉催的呗。还能怎么办。”    秦慕听得头皮发麻,心里惴惴不安起来:“我不是什么魁巳宿主么,就没个例外吗,不能跨过这个步骤吗?”    郑游笑道:“怎么,摇滚女王害怕了?”    秦慕被噎了下,故作强悍道:“我才不怕呢我怕个鸟……只不过……”她咬了咬唇发狠道:“当真是他妈倒霉催的啊!老子好不容易混出头刚进入到直着腰板也能捞金的状态,就他妈一脚摔这鬼地方来了。我招谁惹谁了啊!”    转念一想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摇滚女王啊?”    郑游笑笑:“主子说的呗。那会儿他问我,摇滚女王是什么王。我差点没憋住笑场。”    秦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低头看着满地烟头,有点缺憾地说:“要是再有几瓶啤酒就好了。”    “嗯嗯嗯。再烤几个大腰子。一把羊肉串儿。”    “多放辣椒,烤俩鸡翅。啤酒要冰冰的,带冰块那种。”    “对了你打游戏不?”    “必须的啊。都快上钻石了。”    “……什么钻石?你玩的什么?”    “撸啊……嗯,就是刀塔类游戏。最近几年新出……也不算新了。反正大概其意思一样的。三条路,上中下,俩C一个打野一个上单。拿人头推塔打水晶那种。拳头出的,据说是暴雪同班底人马。”    “哦……还有人玩魔兽吗?”    “魔兽世界?不多了。我认识个大哥据说玩那个玩了十年。各种看不起别的网游,有一股蜜汁优越感。不过看在他能带我上分的面子上我也懒得挤兑他……”    ……    俩人就着初升的月光很不着调地闲聊了起来。秦慕脾气直爽,郑游自来熟,俩人竟然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你一言我我一语聊得越发热络。秦慕正吐槽她的猪队友小麦怎么坑她时,郑游忽然面色一沉示意她噤声。秦慕眨了眨眼,缓了两三秒才从聊天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当下的处境,又见吊儿郎当的郑游忽然一脸严肃神色凝重,竖着耳朵似乎在凝神静听着什么,心里不禁噔地一跳。她的神经立刻绷紧,定定地看着郑游的表情。    郑游一副如临大敌地状态,原地静止了许久,右手悄悄搭到左手腕上轻轻一摁,秦慕但见一团迷雾穿墙而过,她猛然醒悟,郑游用了□□术,往屋里探去了。    她愈发觉得气氛沉重,心突突跳得越来越快。几秒钟的时间似乎过得比一年还漫长。    郑游忽然起身支开窗子翻身一跃而入,回身立在窗内单手撑着窗,向秦慕伸出另一只手来。    秦慕忙也起身,将手伸进去,另一只手撩起裙子抬腿往里跨,借着郑游的力道也翻了进去。    郑游将窗子放下,回身疾步往里奔去。    秦慕让眼睛适应了下房间里的黑暗,揉了揉眼,才看见房内除了郑游外还有一条高大的黑色身影,此刻正站在正对着床榻的那扇两开的大窗,似乎在向外面望着什么,正是卫桑。而郑游则站在熙王床前,正弯腰探向已经趴在床边睡着的荣秀。    秦慕紧了几步走过去也不管卫桑,冲到熙王身边,见他依旧安睡无虞,呼吸平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抬眼看向郑游,问道:“什么情况?”    郑游抿唇不语,眉头拧在一起,探到荣秀脸侧的手正缓缓往回收。    秦慕这才注意到这丫头,气得直想揍她。    俩大活人进进出出,她居然睡得这么死,毫无察觉,当真是……    秦慕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恐惧,她望向一动不动的荣秀,脑子里如轰雷炸顶。忽然觉得手脚四肢好像被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    她犹豫着,满心惊惧,缓缓伸出手来,在荣秀肩头推了推。    荣秀依旧一动不动。被她推着,身子软软地略微往一侧歪了歪,一条细弱的手臂如断了线的木偶般,无力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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