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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张庭押着一个黑衣人走进来,一把将他推到前面,揪着摁到地上,抬脚踢向他腿窝处,黑衣人双手被反剪着跪倒在地。抬起脸来,嘴角带着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到秦慕不由得一诧。    秦慕冷声问:“誰派你来的。”    黑衣人的惊诧之色渐渐敛去,一言不发。    秦慕一掌抽了过去。黑衣人依旧面不改色,默然不语。    秦慕抬脚踢向他面门,力道极大。黑衣人被踹得向一旁倒去,复又直起身子来,秦慕接连不断的踢过去,心中恨意熊熊。    黑衣人生挨了一顿打,半个字也没有,直到她停下来喘气,抬起头来,脸上被踢得出了血,满是灰尘血污,却半点惧色痛苦也没有,眼角露出一丝冷蔑。    秦慕胸口如燃着烈火一般,死死瞪着他对张庭道:“打断他的腿。再不说,打断他的胳膊。还不说,宛了他的眼睛鼻子。还有什么酷刑,一样样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郑游见他口中似有动静,连忙闪身上前扼住他的下颌,使劲扳着他的嘴不让上下颌合拢。另一只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才将他扔到地上。黑衣人昏迷了过去。    郑游松了口气,道:“他失了手,没能把你杀了,回去也是个死。又被生擒了,刚刚险些让他自尽。老张。”    张庭明白,蹲下掰开他的嘴伸入二指,从他口中掰出一颗米粒大的小丸,起身回道:“齿间的毒丸取出来了。姑娘,如何发落。”    秦慕冷冷看着那人事不省的黑衣人,道:“关起来。等殿下醒了定夺。小心点,别让他清醒过来再想出办法自杀。”    张庭领命,拖着他出去了。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秦慕瘫坐回床上,目光空洞,神情木然。    郑游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缓声说:“你啊,我总觉得你想的不对。”    秦慕木然地回:“哪里不对。”    郑游想了想,说:“没错。起初我们商议的就是你说的那样。带你回翼北。等醒了血再呈报皇上。你不知道孟熙那边因为宿主这事闹了多大的风波。那宿主在被送上京的路上险象环生好几回差点挂了。若依计行事,既能保护你避开这种险境免去那些无妄之灾,又能将魁巳宿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谓百利而无一害。而且目前一切都非常顺当,绝对的上上之策。可那天我们提及此事时,你猜怎么着……”    他看着秦慕的反应。秦慕依旧木木的,机械地回答:“怎么着。”    郑游叹道:“殿下竟然犹豫了。好半天才说了句,容后再议。”    秦慕缓缓抬起眼来,不解地看着他。    郑游道:“我猜啊,殿下是有点舍不得了。”    秦慕怔怔地看着他,眼神茫然,好似不认识他似的。    郑游想起当日徐无风微笑地说的那句“无他,唯不舍矣。”不禁长出了口气叹道:“是,起初确如你所说一样。他全盘都算计好了。而且一切也都是按照他的安排顺利进行的。可事到如今,但凡涉及到你的事,殿下却越来越犹豫不决。我起初想不明白。你说这有什么好考虑的。现在芜阳路人皆知熙王钟情于你,等火神祭后带你回去简直顺理成章,丝毫不会引人生疑,多顺遂的事儿啊。可殿下就是不肯吐口表态。加上我一旁看着你俩这情形……说实话啊,你别介意。”他瞅了瞅秦慕直愣愣的表情,轻咳了两声道:“殿下这人……孤傲。一直生人勿近的状态。你不知道,就连可黛每回侍寝,完事了都得躲他远远的睡才能不惹他烦。说是身旁有人睡不着。你再想想你这什么情况。为什么独你在他身旁他就能睡着?几回了,抓着你抱着你,不让你走。在我们几个面前那样闹他,他也没恼,反而乖乖顺着你。换别人早一刀两段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几个当时都看傻了。简直怀疑这殿下是人假扮的。还有你去等麒王,他就陪着淋雨。你晕倒了他连湿衣服都不换一刻不离地守着。见不到你醒来什么事也不理。你被抓到将军府,他一大早就忙着为你奔波,就怕你脾气不好会吃亏。这一桩桩一件件,要真是只为了你说的利益,迁就应付也不用做到这份上吧。”    郑游一字一句说的很慢,生怕她气头上听不进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脸上的冷漠木然渐渐化开,重新有了温度,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又说:“不过他这人吧……脾气就这样。越是在乎就越不肯说出来。他是不是最近经常把什么魁巳宿主之类的挂在嘴上和你吵架?”    顺着郑游的话,秦慕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一些片段来。    “逼急了,老子魁巳宿主也不要了,扒了你的皮喂狗,你就老实了!”    “你若不是魁巳宿主早将你杀了,何来现在这么麻烦!”    ……    细想来,好像果真是这样的……她那会儿只觉得是将他逼急了把实话说出来了,从没想过别的……    郑游见她脸色阴晴不定变化着,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他这是无意识的在反抗对你真的产生了感情这事。内心抗拒,才给自己找理由逃避。秦慕,无论一开始是什么样的,反正现在,是全不一样了。你……不生气了,就好好想想。”    秦慕垂下眼帘,半晌才喃喃开口道:“你就这么了解他,是你想多了吧。”    郑游轻笑道:“我们几个跟他那么多年了……就熙王那个脾气的,半字废话也没有,有时候你得揣度他的心思才好做事。在他手底下,摸不清主子心态还有命活到现在啊。再说干杀手之前,泡妞这事我强项。男女之情什么的,你们当事者迷看不清楚,我旁观者清。再说这么明显的事,也就张庭那个大老粗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跟老徐都看出来了。当然了,老徐比我精,他看出来的比我早些。我还是受到他的点拨才敢往这上头想,慢慢瞧清楚了。”    秦慕的表情变得犹疑起来。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郑游的分析。毕竟,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再说……即便是真的又怎样……    她抿了抿唇,眉间微蹙着,心绪忽然变得极其繁乱,默然低头不语。    郑游见她情绪稳定了些,不似方才那般急怒攻心神经错乱,安下不少心来。偷偷朝床里看了眼安睡的熙王,心里暗自祈祷着刚才那些话千万别让他知道啊不然死一万遍也不够他泄愤的……又转过视线来看着秦慕,轻声安慰道:“我看你也是累狠了,要不回去睡会儿吧。这里我和卫桑守着。我想,应该也不会再有事了。”    秦慕发了好半天的呆,才默默地说:“不用了。”    郑游叹了声,在她肩上拍了拍站起身来:“多少合了眼歪会儿。且放心。我们几个都在。”    见她不语,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去了。    ……    房间内烛光黯淡,秦慕独坐在床边,好似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和这室内寂静安宁的氛围相反,她心中波涛翻滚绞得一团乱麻。    静静地看着榻上安卧之人。他面容柔缓,眉宇舒展,不似平时那样经常紧紧拧着。他平常总端着皇子的架子,脊背挺得笔直,神容冷峻,确实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但在她面前确实是不同的。    起初,他还经常板着脸一副忍不住要揍她的样子,训她的话也大多冷酷无情,半点人性都没有。最近却时常露出温柔和缓的神色,对她好似有种莫名的无可奈何。她从没往别处想去……或者说,她不敢往别处想去。    是他一开始便告诉她的。蠢不蠢?如此轻易便相信别人。沐清在前段小松在后,所有人都在骗你,还不知悔悟?    有了这么多前车之鉴,她再蠢也会加上几分戒备。对他,夏行筠。她从来都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带她北上。威逼利诱也好,软语哄着也罢……帮她选火舞姬,去将军府救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罢了……哪儿来的真情实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真情实意……    可现在,郑游却信誓旦旦地和她说,不是这样的。    你不生气了,就好好想想……    不生气了……    心头再次涌上一股痛楚。    荣秀虽然不是什么至亲至爱之人,但却是她身旁的熟稔之人。阴错阳差间,莫名的替她死了,两个大活人眼睁睁看着,誰也没出手去救她……说穿了,只因为她不配!    秦慕紧紧咬着唇,心口丝丝发疼。    她觉得再没有半分力气,她撑不下去了……    虚软无力的缓缓伏了下去,离他的面孔越来越近。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把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人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她从没想过要去猜测他的心思,说到底,他的心思该是无比清楚明白的,为何要去猜?不就因为她是那劳什子的魁巳宿主么?……可现在……她却犹豫了。那彼时的清晰无疑如今变得蒙了迷雾一般,让她再看不清楚真相。    他们一个个都说他孤傲,少言寡语。但她怎么觉得其实他话很多,很爱和她拌嘴,偏偏和他吵架她就没赢过。    他们一个个都说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但她怎么觉得其实他很爱粘人,累成那样,攥着她的手会直接秒睡。她甚至还说过,殿下你需要的是一个抱枕……    火舞姬甄选之前那夜,她从他袖中取剑,也没见他半分不适。    镜春阁那夜,他醉了,抱着她熟睡,威胁她不许动弹,一团暖融地将她环了个严实,迷迷糊糊的说,要再睡一会儿……哪里像郑游说的那样?    将军府里,他当着那么多人毫无避忌地抱着她走了那么久……    他病了这些日子,哪天没有握着她的手才能睡去……    她凑近他的脸,伸出手来,轻轻滑过他布满青茬的下巴,在他的面颊上徐徐徘徊。    到底是你戏演的太好,把手下人也全数骗过去了,还是……    ……    太累了……    秦慕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那微微起伏的胸口透着丝丝微凉,心跳声平缓有力,一股股震荡着她的心绪。    听着那平稳的心跳,她到底渐渐冷静了下来。荣秀的死似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这一日一夜强撑着的坚韧一击而溃。迁怒到他身上,似乎当真有些过分……如卫桑所说,她能怪谁……一定要怪,只能怪自己罢了……    秦慕咬咬唇,眼睛有些泛红。    接连熬着心力交瘁,眼下室内灯光昏暗,静谧无声。这样软软地伏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便似乎就能平心静气地不再惶恐紧张。    从几何时,竟然开始对他有股莫名的依赖?每每因为自己愚蠢陷入困境,出手相救的总是他。他似乎有什么超人一样的魔法,可以洞察到她所有的危难困境,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用各种方法挡在她面前,一次次的救她。芜阳城外的三个刺客,段小松的春·药,将军府的责打……还有那回被险些被卫桑所伤,他不惜动了灵力,为了接住她被灵力反噬吐血……    每回他救了她,总是一脸冷傲的骂她上她几句。    你怎么这样蠢?    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等你想起来,早安排好了。    你还笑的出!    别总添乱了,让我省省心吧。    ……    每回,她也都对他这种看不起人的态度颇不以为然。    用得上他时,厚着脸皮求他。因为她知道,既然这人在她身上有所图谋,白用白不用。几句软话而已,她才不在乎。    不用他时,分外觉得他碍眼。一想到他天天在身前身后和她说,阿川也是骗你的。沐清也是骗你的。薛若梅也是骗你的。你认识的所有人都是骗你的。只有我说了实话,你还不爱听。    每每想到这层,她就心烦得想打人。    帅哥她见得多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要脸的她也见多了,没见过这么鬼精的。    一开始他总冷蔑的说她蠢,她还颇为不屑,老子聪明着呢!    可渐渐的,她发现跟他比起来,自己那点小伎俩在他面前好像显得当真有些不够看……似乎她打什么小算盘他都能一眼瞧出来。心情好时,就逗着她玩,看着她气得跳脚他便高兴的很。心情不好,就直接骂她几句。偏偏她还总骂不赢……最后生气跳脚或被拆了台无地自容的,无一例外的还是她。    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慢慢变得一无是处,只会不停地惹祸捣乱,给他找麻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竟然渐渐开始习惯了他的这种存在。    好似无论她做了什么离谱出格的事都不用怕,反正……她身后那个人会像超人一样恰好出现,从各种地方接住她,稳稳的。    当真全是图谋算计么?    当真全因我是魁巳宿主么?    秦慕抓着他的胸口,声音从喉中渗出来。    “夏行筠……”    她气若游丝,话语粘腻而含混,不清不楚地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你醒醒……帮帮我……”    她无力地将脸埋在他胸口,轻轻推着他的胸膛。明知他不会有反应,却忍不住还是唤了他。    腰上忽而覆上一股温热,轻轻地摩挲着。那宽厚的掌温和熟悉的力道令秦慕心下一惊,抬起头来,熙王微微睁开的眼中蓄着柔软的温暖,唇边,渐渐牵起一丝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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