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卫桑和郑游二人见主人凝神不语，容色肃杀，都一脸沉默。 方才卫桑的话已经说的很是明白。当下几个人心里也都已经揣测出大概的情况。秦慕被人设计熏了迷药，又被和三个男人锁在房内……实在不难猜出实情。张庭有些纳闷儿地开口道：“险些遭受凌·辱，已被逼入绝境，且灵力已泄，为何……竟没有醒血呢？” …… 此话倒是点醒了熙王。 方才他心绪错乱，竟没想到这一点。 张庭所言没有错。遭此劫难，被逼入绝境竟却仍未醒血，单只一股微弱的灵力漏出涌到手臂上去了…… 细想之下，倒是分外庆幸。 幸亏没有醒血，否则，她这魁巳宿主的身份怕是再也瞒不住了…… 若真如此，眼下各路皇子齐聚芜阳，他再神通广大也该也无法招架。保不保得住秦慕便难讲了。 抬头望去，只见三人中郑游却一脸若有所思，不禁开口问道：“郑游，你如何想？” 郑游正揣着心事，见主人发问，沉吟犹豫了半晌回道：“殿下容禀。” 他清了清嗓子，沉缓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女人若遭强·暴……当然这确实是种极大的伤害，意志薄弱些的，有可能会受到终身的精神损伤，于名誉上也有污损，但……”他看了看熙王，“但这毕竟不是致命的。”普通人不说，就是那些女明星里也有遭遇类似情况的，比如TORI AMOS，比如刘嘉玲……受挫后虽然一度消沉，但最终也都恢复起来了。 “而秦慕的性情，殿下该比我等更清楚。”郑游顿了顿继续说道，“属下估摸着，在那种情况之下，秦慕想必仍然心有不甘，虽然当下无法反抗自保，但还是会想着秋后算账，找那罪魁祸首血债血偿的。所以……”他再次顿了顿，“虽然受了不小的伤害，但对秦慕来说，这还算不上是绝境。她……不是这里的女人。且刚强坚韧，不会如此便被打倒的。” 郑游的一番话令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那个不为他们所知的世界令他们顿感错愕惊诧。 在这里，女人若失了名节都有投井自尽的，何况是……这样的暴行。然而郑游却说，这不是致命的？ 熙王沉沉地缓了口气，微微颔首。 秦慕……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 可也正是这一点，更令他怒火中烧。 刚强坚韧，便要承受超出常人的重创？这不是借口…… 他们刚刚才解开心结两情相悦，她便险些遭人凌·辱且被设计得如此周全。 预备了茶点做诱饵，让她将警惕心都放在食物上，忽略了房中的熏香。 让她中了迷药失去一切反抗的能力，找了三个男人施暴，门被反锁…… 他紧紧捏住拳，双唇深抿。 这是要将一切后路通通断绝，让她绝然无法逃出生天。 幸而又幸，她不是普通女子，且恰好灵力又开了一点，而且她带了枭姬…… 那枭姬，乃是致世神器，以暮雪冰魄淬炼了巫过之血锻成，在灼灼日光下也会闪烁寒光，轻薄如纸削铁如泥，轻易挥动便可斩人首级，断肢碎骨。所以拿着无鞘枭姬的卫桑都万般小心谨慎。 幸而……当初考虑到她没有武功，又总是身涉险境，将它“借”与她防身……如今竟当真排上了用场。 这一连串的“幸运”使熙王更加郁结胸闷。 她这莽撞冲动的性子没少给她招灾惹祸，几次三番命悬一线竟仍不知反省！若带着侍女侍卫同往又怎会遭此横祸！此次若非侥幸，她便会横遭凌·辱，就算祸不至死，也将是多么恐怖的一夜…… 心口抽痛夹杂着愤怒，缓思之下又想到自己昏迷的那两夜……她处处筹谋排措，竟也像模像样，护得他安全醒来。 碰上旁的事便智勇双全，只摊到自己身上，一味逞强冲动，半点脑子都没了。在自己身上花点心思便这么难么…… 合上微痛的双眼，熙王缓缓揉着发沉的太阳穴，心绪溃乱。 …… 秦慕睁开眼睛，迷雾之中繁星点点，氤氲着团团烟雾身周弥漫。 她觉得浑身酸痛，撑坐起来，带得腕上锁链响动。 揉着头，胃里有些难受，想吐又吐不出。 “九世里最蠢的一个。” 白衣男子背对着他，轻蔑冷笑。 秦慕望望四周，又扯了扯手上的锁链，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蛇，你怎么又来了。” 这倒霉玩意儿也就只能在梦境中怼她。秦慕明白的很。 “若不是我撕开你一道灵力，你岂能逃出生天。”男子缓缓侧过身子，露出一张诡异的面孔。 那张脸…… 怎么说呢。 长出了鼻子和眉毛，嘴巴也有了模糊的形状，但眼睛依旧金灿灿的一对蛇眼，青白毫无血色的面色……有长进了，但是……依旧看着瘆人。 思忖着他的话，秦慕心头微跳。 那忽然涌出的力量……是他干的？ “那男人白给你配了一班武士。你倒好，全支走了。不作践你，作践誰去。” 秦慕本能的想反唇相讥，但想了想，灭了气焰懊恼道：“的确是我自寻死路……我……我那会儿气疯了，脑子短路。” 大蛇君冷哼了一声：“好自为之罢。前途多舛……长点脑子，秦慕。莫叫我还未临世自己先死了。” 那身形逐渐飘散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不见了。 …… 长点……脑子…… …… 长…… “秦慕……” 冥冥中似有人在轻声呼唤。 “秦慕……” …… 她努力对抗着麻痹的意识，真正睁开了眼睛。 微弱的光线中一张熟悉的脸庞凝着焦虑正望着她。秦慕牵动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来：“阿筠。” 见她梦中颤动，熙王以为她被梦魇住，便轻声将她唤醒。 搂着她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依偎着，柔声探问：“可有哪里不适？可要饮水？” 她虚弱地摇摇头，贪婪地依靠在这温暖的怀抱中，侧脸贴在他胸口再度合上双眼轻声道：“累的很，没力气。” 熙王将她环住，下巴抵在她头发上轻叹道：“那便好好休息。明日睡至几时都可。我陪着你。” “……你，不用去忙吗？” “我哪里都不去。”熙王的声音沉沉传来。她受此劫难，怎么可能抛下她去忙别的。 秦慕心头漫上一层甜意。然而忽然想到今晚的事…… 那些迷离的幻境，那三头可怕的怪兽，一团小小的白光，四散飞溅的血红…… 心中一凛：“我……我今天……” “你中了迷香。”熙王紧了紧怀抱，嗓音温柔低沉。 秦慕心下茫然错杂，分不清什么是自己的幻觉，什么是真实的。蹙着眉，想了好久才开口探问道：“我杀了人？” 半晌，头顶上似传来一声闷笑：“就凭你？” 秦慕微怔，蹙起眉尖。 什么意思，不是我是谁？ “那到底是……”秦慕不解的追问。 “自然是罗潜。你能杀得了誰。”熙王淡淡回答。 罗潜…… 她想起来了，她应该是唤过他的。可是他并没有出现啊…… 难道……这也是幻觉？其实罗潜来了，帮她杀了那三个莽夫，还把她救了回来？ 这……才是真实的情况吗？ 心下狐疑，不敢置信，却又无法相信自己的记忆。毕竟她中了迷香，毕竟她那时神志不清，而且什么都看不清楚，眼前一直光晕闪烁朦胧一片。她的记忆并不十分靠谱。 “他人呢？”秦慕问道。 “受了伤，我已遣人送他去疗伤。”熙王揉了揉她的头发探向她脖颈间轻声哄着：“方二更，可要再睡？” 心中疑虑……却被他探向颈后绵柔的细吻一一瓦解。细腻的吻温柔滑腻，拥着她的力道紧了些许，背后熨贴的胸膛渐渐滚热起来，烧得自己的身体也逐渐升温，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她反过身子来搂着他的脖子回应着那温柔细密的吻，虚软的身子磨蹭着男人紧实的身躯，一番热吻激荡缠绵，她低喘道：“我怎么……怎么觉得还是火烧火燎的……”方才明明已经……不是应该解了药力吗？ “那迷药刚猛……”方才的吻本只想打断她的思绪不让她深入探究，但一番缠绵之下自己也有些意乱情迷，嗓音有些低哑道，“余力未散……无妨……” 揽住她腰身的臂膀微微用力，将她虚软的身子翻倒在床上俯身继续吻着。 骗了她，不想让她知道今晚的血腥屠杀是她亲手所为……她毕竟是个女子，一夜之内连斩三人且杀戮手法如此血腥，枭首剖腹，碎尸满地，其中一个还只是个无辜侍女……虽是身中迷药无意所为，但也恐她知道真相精神会受不住这般打击。 撩拨着她，不让她分神去想，过几天这事便会渐渐变淡，被迷乱的记忆也会更加模糊不清……此事，便可就此瞒下了。 体内炙热愈演愈盛，绵绵细吻已逐渐灼烈欲燃。熙王摩挲着指腹下这柔软的身子，欲·火·燎原，翻身压了上去。 …… 怀中缱绻着小猫一般温驯的女人，瞧着她心满意足颇有些娇憨的神色，原本惨白的脸颊上拢着浓浓晕红，熙王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成就感来…… 这个…… 这种成就感……来的不太是时候……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却见她蠕动了下身子，小手攀上他裸露的胸膛轻轻逡巡着。 “未睡？”他低喃问着。 怀中的秦慕微微点了点头，慵懒地笑了笑：“很是受用，睡不着。” 熙王唇角扬起，戏谑道：“小野猫。” 秦慕依旧挂在唇边的笑容忽而敛了些许，沉了眸子道：“我去见过阿川了。” 见他沉默不语，意识到什么一般：“你知道了吧。” “嗯。” 熙王侧过身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到底还是背着我偷偷去见了。必要罚你。” 说罢垂头去咬她的脖子。秦慕觉得有些痒，抵着他的胸膛反抗忍不住笑起：“别闹……别闹……” 熙王亲了亲她的侧脸，秦慕止住笑，神色间有股隐忍的怒气道：“当初你和我说他们在骗我，我还不信，非要回去当面对质……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然……” 目光不经意落在这男人袒露的胸口上，脖颈锁骨处处落着殷红的吻痕。被撕扯得凌乱的里衣沾粘着汗水潮湿地贴着肌肤。心下似乎想到什么，直起身子来再看，他身下的床单同样凌乱皱起，刚才一番云雨搅得一片狼藉。看着他素来冷峻的脸上因过度亢奋而微染的熏然之态，眸光中尽是意犹未尽之色，心里灵光乍现，愤然捶了床，咬牙切齿道：“骗子。” 熙王看着她一番仿佛想到什么的样子，暗自担忧会不会是想起血杀之事，也起了身问道：“怎么了？” 秦慕愤愤道：“那两个骗子……又合起伙来骗我！” 她想到的是在麒王府中的情形。 那些对话仍历历在心，想忘都不忘不掉。 当时被激得愤怒难当忽略了那种隐隐不太对劲的地方，如今两项对比之下却恍然醒悟了过来。 听他两个的言辞，好似刚刚亲热过一般。 他们虽然都只穿了里衣相对坐在床里，但当时两人的衣衫十分规整，床榻上也一丝不乱。两个男人均脸色沉郁毫无激情过后的余蕴未退痕迹。再看当下……满床的狼藉，散乱的衣衫余潮未退的容色…… 若当真亲热过又怎么可能一丝不乱！ 这么明显的漏洞，被气昏了头，竟然没有发现，全当了真…… 真是蠢……太他妈蠢了！ 秦慕呆怔怔地坐在床上，恼怒渐渐变成了委屈，咬着唇险些哭出来。熙王伸出长臂将她揽回来，叹了口气道：“别再想了。现在你身子虚弱，不宜多思。” “为什么啊……”秦慕扎到他怀里哽咽了一声，忍了回去捶着他的胸口憋闷地低吼，“这个神经病……为什么那样骗我？就为了报复我红杏出墙？你知道对不对，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该怎么说…… 难道告诉她，阿川的卜相中，她留下必死无疑，唯有北上方有一线生机，所以煞费苦心断了她的余念？ 难道告诉她，这番隐忍牺牲只为让她死心搭地随他北上，不再对自己有半分眷恋愧悔？ 难道告诉她，阿川的一片痴情丝毫不比自己来的逊色半分，甚至更为深重浓厚，宁愿自己默默承受背弃，放手，只为能让她活着…… 如何启齿…… 熙王只觉得心口微痛，沉吟半晌，方道：“等你体力恢复如常，可亲自去向他问个明白。当下还是不要再想了。你体内迷药余力未散，神志羸弱，不宜多思多虑。” 秦慕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有些惊讶的问：“你……你不介意……” 熙王叹笑：“若连这点胸襟都无，如何为人夫主。”他眸色中掠过一丝无可奈何，不愿让她过多的思考这件事，岔开话题道，“今日之事是姜姬所为？” 秦慕正满心茫然不解，忽听他问这事更是奇怪：“你怎么知道？” 他摇摇头道：“方才你神志不清，曾提了她的名字。” 秦慕眉宇间凝起一股怒火，顺着他的思路再次轻易被转移了话题，咬牙切齿道：“没错。就是她。怪我蠢。姜婉华好几回想整治我，不是被我堵在墙角几句话便被吓晕，就是被我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就没把她放在心上，总觉得那女人不足为患……是我轻敌了。”想了想又说，“有了上回段小松的前车之鉴，这回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她准备的食物我真的半点没碰过，为什么还是中了迷药？” “并没下在饮食中。”熙王道，“而是迷香。熏香不比饮食，服下便定可起效。熏香需要你留在那个封闭的环境中至少一炷香的时间药力方会发生作用。而且相比下在饮食中更不易被人发觉。像你这等普通人，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几乎察觉不出异样。” 秦慕思忖了一番恍然道：“怪不得她见我要走硬是拉着我说了好半天废话……就是为了让我吸够了那迷香……妈的。” 熙王叹口气缓声道：“她还同你说过些什么？” 秦慕愤愤道：“和我东拉西扯，等我药力发作了，才露出真面目，得意的很。”想到姜婉华当时的嘴脸秦慕一肚子憋愤发泄般一一悉数：“我把你抬出来压她，她说轿子是花钱雇的，那个来传话的侍女也是找人假扮的，那宅子……那宅子应该是之前徐姐姐答应借她的。就算你事后要报复，也找不到她头上去。还说过了今晚我就是个被人强·暴过的破落户，熙王殿下又怎会……” 话说到这里，秦慕却忽然被自己噎，怔怔地呆望着自己垂在锦被上的双手，一时间，哑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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