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自省 天光大亮许久了。 熙王平躺着,胸口上横着一条葱白的胳膊,腿上被骑着一条小细腿儿。身侧的女人小脸埋在他胸口侧下,睡得鬓发散乱昏天黑地,显然累坏了。 一只大手抚在额头,挡住了眉眼,熙王心里愧悔不已。 最初的那回,为了替她解去药力,必须行的,没什么可说。 第二回,勉强可以算是药力未退,又要分散她的注意力不去思考那血腥之夜……也囫囵算是理由。 但后来……后来的三连斩…… 熙王抿唇:那是她自找的! 是她主动的! 心里默默给自己找借口。 然后…… 两人一番大战……不对,应该说是他单方面虐杀后,俩人都疲惫不堪,在秦慕骂骂咧咧的抱怨中可算是平静的相拥而眠了。 结果寅时过半,熙王那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准时开工……他半梦半醒中忽然摸到怀里一团酥软,轻抚之下勾出微弱的蠕动和低糜朦胧的闷哼。初醒之际神志羸弱欲念也重,一个没扛住……扶着她的小腿儿侧身又补了最后一刀…… 扶额…… 晨起这回,秦慕是被做到几乎过了大半才醒过来的。事毕她连滚带爬抓着被子,抬手对他恶狠狠地东南一指:“你给我滚出去!” 熙王连哄带骗,几乎使尽了全身解数才没被踢出床去。她却再不肯贴着他身侧睡,一脸戒备地翻滚到里侧全身贴着墙壁,大概实在是被他折腾得狠了,甩个背给他愤愤地秒睡了。 看她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样子,虽然有点不舍但心里也踏实了点。刚想着这样也好,免得俩人贴着擦枪走火的再闹腾……疲惫至极秒睡的秦慕自己又翻了回来,抱住他的胸口小腿儿往上一搭,像抱了个大号抱枕一般,咂着嘴甜蜜地接着睡了。 ……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无可恋地平躺着当抱枕,一边忍着再折腾她一回的冲动,一边自我反省后悔不迭。 怎么能这样呢…… 料想自己也不是重欲之人……之前忙起来几个月没那事儿也不见怎么想要……即便要了,两三回也是极致了。如今明知她刚刚经历了凶险的一夜又中了往生极乐身子虚弱,竟然还一夜要了她六次…… 果真混蛋。 熙王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禽兽不如。 又骂了一句。 脑子忽然冒出“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狐媚惑主”一排词儿来。往昔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耽迷女色的昏聩之主,无论是国君还是王侯将相,能被女色所迷,心智得溃弱成什么样子?一个女人竟能左右男人的意志乃至误国秧民! 微微侧头看了看身侧睡的横七竖八的妖孽,熙王喉头动了动,第一次对自己的意志力产生严重的怀疑,甚至有些惴惴不安地揣测……就自己这心智……即便能夺嫡成功拿了江山,天天被她这么缠着,朝他笑一笑,撒撒娇就欲·火·焚身情难自禁……离国破家亡也不远了…… …… 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说跟他斗,她就没赢过。 她确实太笨。笨得根本没察觉到,其实从一开始,输的人就是他。输得一败涂地,心甘情愿被她牵制羁绊,步步沉沦。 看着睡的乱七八糟的女人,他坚硬的心绵软如水。忽然感觉到攀在胸口的小手似乎动了动。他垂目望去,纤细的手指头虚无地抓了抓,掠过皮肤有点麻酥酥的痒。扎在自己侧怀的小脑袋也动了动,紧跟着发出一声细弱的哼哼声,贴着他的身子也蠕动了起来,无知无觉地磨蹭着他的身子。他深呼吸了一下,尽量忽略那贴身的厮磨,抬手揉了揉那团乱发,秦慕把脸扬了起来,睡眼稀松迷迷糊糊地,麋鹿一样看着他。 身子一紧,嗓子发痒。 他下意识地咳了一声,有些干哑地问:“醒了?” 秦慕似乎茫然懵懂,看了他半天,迷蒙的双眼渐渐睁得溜圆,压出一侧红痕的脸上瞬间蕴上一层薄怒,指着他嗔道:“你你!……” 还没支撑起身子便一个不支软趴趴地伏倒在他身上。熙王自然知道她为何醒来就愠怒,只好哄着打岔:“可是口渴?”侧身挑了帘子从矮案上取了一早侍女端来的温茶,格外殷勤地送到她口边。秦慕满腔怨怼,但确实口渴的很,愤愤地就着他的手将茶一饮而尽,身体顿时好似被唤醒了一般有了些力气,三两下爬起来直起身子继续指着他:“你个混蛋!” 熙王手里还拿着杯子,惊诧地看着从被子里滑出一具一·丝·不·挂莹润玉白的身子。但秦慕只顾着骂他,好似浑然不觉一般。他顿时觉得十分赏心悦目,一边欣赏着春·光灿烂,一边诚心实意地应道:“是,我混蛋。” 秦慕只顾着生气,加上初醒十分五感不全,确实没注意到自己没穿衣服,柳眉倒立继续骂道:“禽兽不如!” 熙王故作镇静,目光从她白净修长的脖颈滑到傲然挺立的一对儿浑圆上,又移到纤细的腰肢,紧致的小腹上,一边正经八百地接着应:“是。禽兽不如。” “不……不……”秦慕一时有点结巴,牟足了气又骂了一句:“不知……羞!” …… 熙王眯起眼来,扫向她光洁的身体:“誰不知羞?” 秦慕理直气壮地用力一抖手指头:“说别人对得起你吗!”妈的昨晚上到底被折腾了几回?几回?有没有廉耻啊! 忽然感受到这男人毫不遮掩的火热眼神,正一寸一寸在扫描着自己,秦慕心头一颤,目光随着他的缓缓垂向自己的身体…… …… 妈的…… 心头低骂。又抬眼看了看对面噙笑一脸赏心悦目的男人,抿紧了唇一把扯过被子拦胸围了起来。又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回去,狠狠宛了他一记眼刀。到底还是忍不住,一手拎着围在胸口的被子防止它再无意间滑落春·光大泄,一边恼恨道:“大哥你有点节制没有?纵·欲·过·度会短命的知道不?!居然还跟我说三两个月才一回…… 我呸!你这么说的时候你自己信吗!平时看着冷冰冰的,我还真以为你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呢,都他妈是唬我的吧!” 这可就冤枉了。熙王挺想解释一下的:“当真没骗你……” 秦慕见他居然还敢否认,当下更生气了:“你猜我信吗!” 熙王只好使出杀手锏来:“头一回是为了替你去除药性。中间三回……是你主动的。” 秦慕想到昨晚上自作孽引火烧身的愚蠢行为……不由得语噎,僵了半天才反击道:“那第二回和最后一回呢?最可恨就是早上那回,我都累成那样了你还不放过我……折腾了我一宿啊……天亮了还不让我睡……”忽然委屈起来地捶着床控诉:“有没有人性,有没有人性啊!” 熙王憋了半天,到底还是破功笑了出来。在秦慕被这声笑激得更恼怒时很是温柔的将她拥进怀里环着安抚道:“好了……魂儿都被勾没了,哪还顾得上许多……我保证,只此一次,下回我克制些。” 秦慕想起昨晚自己大言不惭要勾他魂儿的话,顿时有点脸热。这才有些心虚地抽了抽鼻子,身上到底没力气,软软地捶了他一拳哼道:“下回再这么没完没了,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挣扎起来嚷嚷:“还想有下回……你想得美!……” 熙王饶有兴致逗着她玩,昨夜又基本算比较尽兴,此刻娇躯在怀被他逗弄得红着小脸同他在床上打打闹闹,心情简直好得不的了。两人十分默契,誰都没有提那血杀之事。这般轻松愉快的心情是他多少年都未曾有过的了。他十分享受,能贪恋一刻,便是一刻。 和她撕扯逗闹了半天,在身体渐渐又往上冒火的时候,熙王才有些眷恋不舍地将帐幔彻底打开,自己翻身下了床。穿了靴子,一边看着榻上围着被子的秦慕红润娇艳的小脸,一边向外面唤人进来服侍。 下人们这是头一次,候着主子起身居然候了这么久……从主子日常便会起身的寅时过半,直直候了两个多时辰……间中那位姑娘又叫了一回,好似还听见了怒骂声……等天都亮了,里面传了一次茶,又等了会儿,方才彻底没了动静…… 这一夜里面发生过什么,下人们心知肚明。但这番热闹是府里从未得见过的。 往常无论是王妃还是董氏承欢,房里顶多也就有点细碎动静,哪儿像昨晚上……这秦姑娘嗓门儿还大,真真是折腾了一宿啊。 下人们心里偷笑,面上可不敢带出半分。规规矩矩地伺候殿下洗漱。熙王一边更衣一边同秦慕说:“若还是觉得乏累便再睡会儿,等我回来一同用早……”看了看天色,转口道,“用午膳。” 秦慕此刻已穿了里衣……虽然皱巴巴的,但聊胜于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好似在出神。见他说话才回了神儿,问:“哪儿去?” 熙王简略回道:“书房。” 秦慕问:“你今日不用出去吗?” 他淡淡一笑:“今日哪里都不去。在家陪你。” 秦慕心头一暖,脸上却不留情面,叱道:“且谁用你陪。” 下人们不约而同垂了脑袋掩口偷笑。 熙王一个眼神儿,下人们全老实了。转眼就见秦慕起了身,撩起被子要下床来。只不过她刚刚站起来,便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看着就要跌倒,熙王正在穿外衫,方伸进一只袖子,见状极速回身去接。幸而他站得离床不远,身高腿长一步便跨了回去。只听见撕拉一声,险险将她瘫软的身子接了个正好,抱了个满怀。 下人们这回不敢笑了,再次不约而同地垂了脑袋。只有一个侍女应声跪地张慌地请罪:“奴婢该死。” 方才冲的急,侍女正拎着一边袖子替他更衣。这么大力一扯,那边衣袖应声被撕裂了。 熙王根本没空搭理她,头也没回只看着怀里的小人儿。 “可是哪里不适?”熙王有点揪心。早起他就自我反省过了,但那会儿她睡着还没看出有何不妥来。现下竟然起个身便差点昏倒……可见他昨晚上确实太混蛋了。 想到这层,回身示意下人们都退下。跪地不起的侍女茫然无措地不知该不该起身,被一旁的择琰拍了拍肩头带走了。 下人都退了出去,熙王更紧张地低声道:“可是……哪里疼?” 秦慕脑袋晕的厉害,软软地偎在他怀里半晌才觉得天不摇了地不转了,听见他问的这句,当然明白他指的是哪里。 若说疼吧……其实也还好。确实有些酸涩胀痛,但并非不能忍受。六次,特么能没事儿吗。只是相较之下四肢的虚软乏力更严重,半点力气也没有。坐在熙王怀里也不逞强了,喃喃地说:“是有些酸涨……不过还好……不太严重……” 熙王蹙眉。 禽兽不如…… “叫夏巫臣来看看吧。” “别别别!”秦慕特别怵头见他。而且又是这种问题……她宁愿疼着! 熙王哄着:“只给你把把脉,虚成这样,不用药也得好生调养调养。” 秦慕脑袋摇成拨浪鼓,这一摇又有点晕,抚着太阳穴一阵眼冒金星。熙王伸手拨开她的小手给她揉着,他力气大,穴道找的很准,一下一下揉得她很是舒服,闭着眼享受了会儿道:“我真没事儿。就是累的。我再躺会儿就好了。” 熙王不放弃:“现成的巫医白养着。”又软着哄:“就瞧一眼。放心,如今他饮了明志酒,更加不会怎样。” 秦慕还是不应,熙王哄了半天她也不答应,当机立断:不管她了。扬声叫人去请夏巫臣。这才有空瞧了瞧自己的袖子,又叫人再去取外衫。 秦慕气得想打人。 熙王抱着她逗她笑。秦慕只捏着拳头捶他,和他闹着。不大会儿功夫夏巫臣和取衣侍女都来了。熙王这才将她放回床上躺着,夏巫臣同他见过礼,近前给秦慕问脉。熙王退到一侧由侍女服侍继续更衣。 秦慕紧张地看着夏巫臣,总觉得有点没脸见人。 夏巫臣沉眉不语,搭了半天,才缓缓起身,看也不看秦慕,转而去向已穿戴整齐的熙王恭道:“殿下,秦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气血甚亏,巫臣有调养的食补之法,亦有养气生血的丹药。佐餐服用即可。”熙王颔首。夏巫臣挺认真地踱去一旁写方子。 秦慕见基本算没出什么丢脸的事儿,险险地出了口气儿。刚放下心里来,只见夏巫臣拿着写好的“菜单”吹干了墨迹,呈于熙王过目。淡淡地垂目问了句:“殿下可需消肿祛瘀之药?” ……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屋里所有人听见。 下人们再度齐刷刷地低了头。嘴唇都快要咬破了。万一憋不住露出半点笑意,许会没命…… 秦慕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半天。 报复。 这一定是报复! 不就骗他来给晕迷的熙王看了个病吗……至于这么睚眦必报吗! 实在觉得丢人,刷啦自己扯了帐幔躲进去不出来了。 熙王瞧着,颠了颠手里那张纸。夏巫臣将身子又低了低。 这俩人到底有什么过节,秦慕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好似总不敢见他一般。夏巫臣此番故意让她在下人面前丢脸倒是能寻着缘由——若不是她,他也不至于被灌了明志酒。这仇可大了。 沉吟了片刻,道:“去拿吧。” 声音虽轻,但房里安静,还是给闷在床里的秦慕听见了。 当下便传来一声怒吼:“夏行筠!!!” 下人们大多没见过这场面,一个个再也笑不出来了,吓得胆战心惊。 这姑娘就算正蒙盛宠……也不敢这么大呼小叫殿下的名讳啊!这是要作死啊! 只有择琰从容不迫地垂手而立,唇边忍着快要崩不住的笑意。 殿下今日这衣更的……自己腮帮子疼。 …… 直等到熙王又凑过来交代了她几句,带着人全走了,秦慕才松了口气,拨开帐幔坐在床畔,看着地板发呆。 离床五步远的地方,有一点殷红的血迹。 特别小的一点,不仔细看,会瞧不见。 她盯着那小小的一点血红,脑子里再度纠缠起许多模糊不清的情景。 三头怪兽,骨碌碌滚到自己脚边的圆形,飞溅绽放的血红一片,还有那抹白亮亮的,小小的一团…… “九世里最蠢的一个。” 心头猛然浮上梦中大蛇的戏谑。 “若不是我撕开你一道灵力……” …… 秦慕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皮肤上还残存着方才熙王留下的指温,她垂了眼帘,轻轻笑了一下。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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