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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围绕着桌旁的几人继续谈着方才的话题。    熙王道:“方才说到赤羽箭,你们有何看法。”    沐清道:“眼下正值火神祭,芜阳城里城外多少铸箭坊都在大批量制这赤羽箭。即便这用于大典上的箭矢必是好的,若要查来源,也只能去问负责筹备大典的陆府。现如今无人得知殿下私自将这断箭藏了回来,若去问,便会暴露。若不去问……单凭咱们自己去找,这挨家挨户去清点,一来动静太大难保不被人察觉,二来,时间上也全然来不及。”    他没说出口的是,即便现在就知道这箭的出处再去查,恐怕也早已人去楼空了……    熙王沉思。由于秦慕及时将火势压了下去,这支箭并没有完全烧完,遗留了这么一小截掉在阿川衣袍之中。当时事发熙王率先冲到台上,鹰目如炬一眼便看见,在其他皇子赶到之前立刻将它掩在袖中藏了起来。    若非如此,许是连这小小一截断箭都不得,更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    果不其然,待得诸皇子以及各路侍从暗卫都到了,熙王从拥繁的人群中抬眼扫去,那原本应该还剩下的两支赤羽箭,早已不翼而飞。    他们怕会留下把柄,被暗中收了去。倒真是谨慎得很。    薛若梅沉思道:“不若让我将斥候全起了,通力查询此事。奴婢是在芜阳经营日久,探子暗哨埋的很深,紧锣密鼓许可节省些时间。”    郑游刚进来,没瞧过这东西,便伸手取来细看,不由得摸着下巴道:“如此精妙绝伦的铸造手艺,非高阶灵力者不能为之。若能尽快查到出处,必能有所斩获。只可惜……”早先殿下让他去铲除将军府里那个查出来的暗卫,现在想来,应该只是个障眼法。故意摆在那里一个无用的棋子,诱惑他们只将注意力盯在他身上,而忽略了其他的方面……    郑游身边的秦慕凑过去看了看,不由得一惊。心下不信,一把抢了过去,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    只见那残存的一截断箭,箭杆中心被烧断,赫然露出内里纤细如发的一个小小的圆洞。    再反过来看向烧焦的箭尾,焦黑之下难掩原本染得匀称流弊、极其自然的渐变红羽……    秦慕心头咯噔一下,再次将箭反过来,对着那个小洞,极其纳闷儿的看了看熙王,又看了看众人,最后看向沐清。    几个人见她拿着残箭翻来覆去地研究,且面露惊讶之色,不由得全紧张起来。熙王问:“小慕,你看出什么来了?”    秦慕捏着残箭,有点茫然地看了看他,问道:“这个……你们这儿的箭……难道……不是都长成这样的吗?”她指了指那个小洞。    众人一脸讶异之色。她身边的郑游不敢置信地说:“我说姑……夫人……您跟诸位开玩笑呢吧?”    秦慕不解地看向他。郑游简直无语凝噎,指着她手里的箭说:“这边儿可不是咱那儿,有车床有电脑,流水线作业,哦还有内什么,纳米技术,微观工艺,指甲盖儿大小的芯片上能按上百个元件。”他真的很想拍她那个笨脑袋一下,一时间手痒痒的不行,拍不得她,只得往自己身上蹭蹭。指着那小洞道,“这儿什么都没有。高科技只能靠巫师。而且这贯穿整个箭身的引火槽细如发丝,普通巫师都做不来这么精妙,那必须是出自高人之手!还所有箭都做成这样儿……你以为演骇客帝国呢。”    熙王瞪了他一眼,郑游这才惊觉自己方才言语间过于轻佻,想起上回和秦慕躲在窗根底下抽烟让主子逮个正着差点去见阎王,立马吓得脸色惨白闭上了嘴。    熙王转而望向眼睛瞪得老圆的秦慕,走到她身边凝视她问道:“你见过此箭?”    秦慕下意识地缓缓点了点头。蓦地抬头看他,惊诧不已。然后又看向沐清道:“你也见过啊。”    众人闻言齐刷刷将目光落到沐清身上。沐清一脸诧异:“我何时见过?”    秦慕啧了一声绕过熙王走到他面前,扬了扬手里的残箭道:“你忘了啊。段小松啊!”    沐清一脸茫然。秦慕急的一跺脚:“就那天,你和陆离一起陪我去找段小松,结果找错了门,找到一间工坊。想起来没有?”    随着她的话语,沐清眼中渐渐露出一丝亮光,秦慕接着絮叨着:“一开始,院子里没人,咱仨闲聊着,我还拿起来看了半天。后来忽然来了个小伙子,我吓了一跳,裙子挂到席子上,把那些没晒干没上箭头的箭杆都给碰掉地上了。你还给他们赔了好多钱,想起来了没有!”    沐清心中犹如擂鼓一般,惊讶地点了点头,舌头都有点打结了:“你……你是说……那日你看到的箭杆……便是……”    秦慕用力点头:“是啊!我那会儿就看见这个洞了!当时我还挺惊讶的。可我以为你们这儿的箭都做成这样呢我哪儿知道不是啊!”    众人闻言大惊,熙王紧步过去一把抓住她肩头急问:“可有证据?”    本来他此问不敢奢求肯定的回答,日子太久了,而且她既然当初没发现端倪又怎会留下证据?没想到秦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有!被我碰掉的那一席子箭杆他们高价卖给我们了。就当赔偿。”    熙王隐忍下按耐不住的激动,冷静下来问道:“如此重要之物怎会卖给你们?”    秦慕说:“我看那个小伙子本来也不想卖,可是出来一个年长些的师兄,对沐清提出高价买箭赔礼的主意相当满意,不顾他阻拦就卖给我们了。”    沐清点头道:“如今想来那个砍柴归来的后生,许就是那造引火箭的巫师。当时碍于情势,怕被工坊主人发现他的身份,又见我等并未发现箭中秘密,以为咱们只是些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要寻段小松买琴,误入工坊而已,这才不得已为之。”    秦慕也点点头,熙王忙问:“如今那些箭杆在何处?”    秦慕想了想说:“上回你让人给我搬家,荣秀收拾的时候我还瞥见了,应该就在我房里。”    她说完,四下看了看。众人皆注视着她。片刻醒悟过来道:“我、我这就回去拿啊!”话没说完,提着裙子就往外跑,“你们等着啊马上就回来!”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    不大会儿功夫,秦慕抱着一个小箱子又跑了回来。将那箱子往桌上一放,众人皆望去。秦慕擦了把汗道:“你们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众人纷纷从箱子中各取出一支箭杆,熙王只看了几眼,便问道:“那工坊所在之地你可还记得?”    未及秦慕回答,沐清率先道:“小慕记不得路,我记得。”    熙王微微眯了眼瞥他。还真是对她了解颇深,路痴这个属性连他都还没意识到。又想起昨天秦慕说当初二人曾有过亲密之举,眼神不禁冷了几分。    沐清看着主子这神情变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熙王却已收敛了这不合时宜的神思,吩咐道:“霍珏带上麒王府的侍卫速去将那工坊包围。若还有人留下,一个都不要放过全部带回来监押。搜干净些,若再找到这样的箭一并全部拿回来。不得遗漏半支。”    沐清领命而去。    随后又吩咐薛若梅道:“梅娘派人跟去随机应变,若有变故随时遣人来报。”又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卫桑道:“若没猜错那个铸箭的巫师早已逃之夭夭,调用疾行暗卫分三个方向去追追看。”    卫桑同薛若梅一起也领命去了。    熙王将箭杆放回箱子中,转而望向那枚果核。    虽然已经被清洗干净,但尖锐的刺多有折损,令他想到秦慕那惊人之举。当时他虽然全心放在阿川身上,却仍余光扫着秦慕的方向,亲眼看着她掰开巨大的鸟喙将手伸了进去,浑身紧绷强忍着才没冲过去拦她。    目光移到她宽大袖口下被遮盖住一半,缠着纱布的手,心头抽痛。伸手执起那只小手端看。    秦慕没想他忽然牵她的手,又看了看郑游张庭,那两个很识趣地都将头歪到一边去假装没看见。    他们俩当众打情骂俏……哦不对,是猫狗大战……反正吧!这样亲昵之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俩属下居然都形成条件反射……习惯了。    秦慕倒觉得有点尴尬,知道他这是心疼了,到底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说:“没什么大事……夏巫临走前臣给我处理过了,不打紧的。”    熙王握着她的手,目光愈发凝重,开了口,话却是对张庭说的:“进献大典饲鹤火神丹的厨子一向都是醉仙楼的,去派人看看,那人是否还在。”    张庭爽快地应了之后……又疑问道:“主子,若人还在,属下该如何处置?”    熙王冷笑。    自然不可能还在。    他们当初故意在将军府放了个明显的暗卫,就是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那人表现得越是循规蹈矩无可挑剔,他们便越是疑窦丛生不敢掉以轻心。从而忽略了其他方面……比如那赤羽箭的玄机。比如,这火神丹的手脚。    只布了一枚弃子,便将他耍得团团转,得以让对方安然自得地把这局布置得天衣无缝……熙王恼恨不已。    张庭一脸茫然地等着回话,却见主子脸色越来越差,一时不敢吱声了。这回连秦慕都明白了,踹了他一脚道:“你个笨蛋。估计做完那团子就跑路了,难道还留在原地等你去抓啊。让你去看看就是确凿一下。赶紧去。”    张庭这下明白过来了,连忙领命去了。    只剩个郑游……    他瞧着房内这对小情侣执手相望的样子,颇为识趣地赔笑道:“这个……属下去换下这身行套,先告退了。”    没人理他……他偷偷瞄了眼脸色有点发红的秦慕,暗自偷笑着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他两人,熙王握着她的手,将人带入怀中,埋头在她颈窝处拥着。    秦慕环着他的腰身,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轻声安抚道:“好啦,阿川没有大碍,我也没事……你成功了。别难受了。换了旁人也做不来这么万全。”    她难得体贴,熙王心里却无法原谅自己。百般的防备,种种的算计,居然还是让对方得了手。今日如果不是秦慕临危不乱及时稳住了阿川身上的火势,又驯服了火神鹤……阿川即便有玄玉甲护体没被烧死,也会被激怒的猛禽袭击。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怀抱紧了紧,内疚自责却愈发浓烈。    他总是信誓旦旦的和他们说,安心,一切有我。可如今救了阿川的人是秦慕,她独自一个在台上应对那些男人也应对不来的事,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种挫败感,混杂着悔恨和不甘,令他心烦意乱。    秦慕受了伤,阿川险些葬身火舌之下,虽然有惊无险,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筹措不周……    “怪我。”他嗓音沉闷。    秦慕轻笑了笑:“对,就怪你。”她轻轻顺抚着他宽厚的背,“让你不听话。要是早先好好吃药休息就不会高热昏迷。你要是不昏迷,那日举荐夜宴上就轮不到沐王推荐了阿川去当那个主祭礼。今天要是你站在那台上,我相信凭你的身手也不会让火烧着……说不定连将军都轮不上我去驯服,你也能一并搞定。你说说,是不是都怪你不听我的话?”    熙王将她拉开,惊诧地看着她。秦慕眨着一双大眼,有点不明就里:“……怎……怎么啦?”    熙王被她这番原本是安慰他的话所惊摄到……举荐宴上,是沐王瑾一力推举阿川出任主祭礼生生抢了宁王的位置。而他身边还有那个化名楚楼的昔日勃安侯府的巫师韩耀君……    沐王瑾……    随后他又联想到,秦慕入行驿后想要夜逃那次碰到了深夜前来探病的沐王,而罗潜正是那一次在人前露面……之所以选择沐王,也是因为他与阿川交好,由他透出秦慕有暗卫随扈的消息是最为妥当安全的。却没想到……    秦慕于逐云小居遇险,被如此针对性地引走了罗潜,对方知道她的随扈是誰……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且也是他,在最后的举荐宴上亲力亲为将阿川推上那个位置。    自己昏迷不醒时,三王逼宫之中也有他……    沐王,夏行瑾……    若所有事情全是他所为,亲手设计布局起初便是单为了要杀害他的同胞兄长?    即便太子避险,换成了阿川,他依旧毫不犹豫,还是要痛下杀手欲致其于死地。    熙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素来没有半分夺嫡争权之心,连封地都不要,从来不曾培养暗卫巫师,身边只有一个韩耀君的闲散皇子……为何会突然暴起要杀死同胞兄长和与他最为交好的阿川?    若当真如此,那么那些死侍和暗卫到底是怎么藏起来的?    恍然间,一个名字闪现脑海……    勃安侯府。林之兆。    ……    秦慕见熙王面色越来越沉郁,不禁轻声唤道:“你怎么了?”    熙王回了神,心下仍惊愕不已。顾不上同她解释,扬声唤道:“郑游!”    郑游说是去换衣服,心里知道眼前殿下身侧无人可调遣,只是方才随便找了个借口给他二人小叙诉情,其实并没离开。此刻听主人叫他,且口气颇为凝重,急忙推门而入静候吩咐。    熙王正色道:“去查勃安侯府当年逃出的巫师下落。何时死的,死在何处,具要详尽无疑。快去!”    郑游揣着一肚子不明白,但见主人神色凝重不敢迟疑,躬身领命而去。    熙王交代完时,才缓了缓,对秦慕说:“我还要回麒王府去看看,你……”    说完,却在她眼中看到一抹巴望的神色,顿时明白了。心里现在装着一件大事,顾不上儿女情长,只叹口气道:“现在正值风口浪尖,麒王府的门槛都要被番臣权贵们踩平了。你现如今是怀了身孕的准熙王侧妃,这会子随我同去到底不妥。”见她眉宇间一股重重的失落,还是软了口气道:“等天黑了,我让沐清派人来接你过去。且再忍一忍。”    “真的?”秦慕闻言雀跃不已,抓着他的胳膊亮声道。随即又觉得……表现得这么开心有点不太好……讪讪地道:“我刚才亲眼看着他被烧着了……就算没有性命之忧恐怕也受伤不轻……我就是不太放心,没有别的意思……”    熙王轻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夫人今日立下奇功,方才又帮了我一个大忙。这回,便当做是谢礼。让你去见前男友叙叙旧情,也好让他安心养伤。”他瞧着那憋着劲儿的小脸,紧绷的心情松弛了不少,“还是那句话,不许亲。”    秦慕微微抬起眼皮来,轻捻虎须:“那还能抱吗?”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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