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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醒血5    夜幕低垂,翼北平原云淡风轻,一轮皓月当空,星辰稀稀落落,点缀天际。    镇北将军府中,徐无风忙了整日后,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里,正握着一卷书册对窗而坐。忽然间,他察觉到一股灵力在身后凝聚起来,警惕着回身望去,只见房内正中央的空间扭曲变形,怦然出现一具高大的身型,显现在他面前的同时不支倒地。    徐无风大骇,忙扔了书几步上前搀扶:“殿下?!你……你怎么……”    熙王撑不住喉头的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即顾不得地只抹了抹嘴角便抓住他的胳膊道:“快……启阵……找秦慕……”    ……    他当真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回到翼北,一路上虽经了几次中转,但频繁大幅度使用灵力还是导致他被强烈的反噬了。一回到府中,立刻找到徐无风搜寻秦慕的下落。同时令暗卫全部出动,各方前去搜擦。将多年来埋在各处的眼线也一并全起了,戮力同心,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秦慕的下落。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什么魁巳宿主 ,什么夺嫡……他顾不得了。他知道沐王不会直接将她带回京畿,必是会先把她带去一处稳妥之地暗中醒血。又因着若归京晚了会引人怀疑,势必将穷极狠辣手段对秦慕施以极刑。    一想到这一点,梦境中那黑洞洞的眼眶,惨不忍睹、鲜血淋漓的身体……    熙王心中就绞痛难忍。    去他的筹谋算计……如今,他只想她活着……不要为了他强撑着,受尽折磨……千万不要为了他……做出什么傻事……    她会为谁效力,被收在何人手中,将来会被如何用来对付他……他全不在乎了。如今,他只想她活着……只要能活着,怎样都好……    ……    徐无风脸色惨白,半点血色全无。凝神专注地在法阵中行巫。    这几天来他日日呕心沥血寻遍大荣每个角落,竟一直无法追踪到她的些微痕迹。是日,他终是撑不住了,一口血涌出来,虚弱地支撑着身体对一直静候一旁的熙王道:“殿下……定是设了结界……不如往临海处搜寻。臣知晓几个天然生有灵异屏障之处,只是遍布全国错落散乱,不知该……”    他话未说完,忽然间,一股强大到超出想象的灵力爆裂一般席卷而来。两人顿时凝住,膛目结舌地对视着。    那股力量强大至极,即便只是余波震荡也令二人深受触动。    感受着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汩汩荡漾,熙王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缓缓合上了眼睛。    秦慕……醒血了……    这一下,再不用去揣测她身在何处,灵力爆裂的源头已经破除了一切屏障,仅凭那震荡的余波便可准确地察觉到中心位置……正是在环洲界内,濒临东海之侧……    徐无风看着主子苍白的脸色,渐渐失去理智的眼神,心下只道不好,在他奋力起身的同时一把将他死死拉住急声劝阻道:“殿下!殿下冷静,如今不是冲动的时候……”    “放开!”熙王摔手将他撇倒在地,徐无风不顾一切地再次拖住他的腿大喊:“即便殿下立刻带人过去也为时已晚了!殿下身负皇命驻守翼北无诏不得擅离职守!且又要带着军队……若殿下一意孤行此乃自绝于皇上啊殿下!”徐无风一股脑地将话都说了出来,“就算你不顾一切赶了去,秦慕现在已经醒了血,说不定已经被灌了酒……殿下……如今诸事已定,贸然行事不若静观其变徐徐图之!望殿下三思!三思啊!”    熙王目中燃着火一般。徐无风的话他又怎会不知,但现在他什么也不愿去想,脑子里有一件事……他要去见她……自绝于父皇也好,于事无补也罢……他只想去见她!    房门被大力踢开,卫桑气势汹汹闯了进来,看着熙王布满血丝通红的双眼,不由分说将背上长剑抽出剑鞘,冲着已经失去理智的熙王笔直刺去。    熙王回手抽出宝剑,两人顿时厮斗在一处。    剑风将房内一应器物扫得震碎,卫桑招招直取命门,熙王步步紧逼丝毫不肯退让。两人直战得难解难分,卫桑一声怒喝:“蠢货!”    纵身高高跃起,巨大的剑刃直劈面门而去。    熙王双眼如火一般,侧头避开,长臂一展,犹如蛟龙探海般长剑离手,向着上方的卫桑笔直飞去。    卫桑凌空一个旋身,长剑擦过,带着血光划破他的胸膛。血花四溅之下,卫桑毫无知觉一般从空中一跃而下翻身跃到他背后,一记掌刀重重劈到他颈后。    熙王身子晃了晃,回过头来狠烈地瞪着他,只挤出一个:“你……”,便再撑不住,轰然倒地昏了过去。    徐无风看着两人酣战,此刻才上前将晕厥的熙王扶起来,对卫桑感激得五体投地:“多谢卫大人……”    卫桑胸前一道长长的血痕从肩头一直划到腹下。他身子歪了歪,伸手支撑着身侧已经支离破粹的桌子残骸,稍作调息才翁声道:“将他看好,不行便锁起来。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是。”徐无风扶起熙王沉重的身子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卫大人舍命阻拦殿下,此番伤的不轻,还是好生休养才好……”    卫桑看着胸口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冷哼道:“不妨事。”    徐无风看着卫桑,只得感激地点了点头,扶着熙王出去了。    卫桑缓缓合了合眼。    这番场景……当真是眼熟的紧啊……    只不过上一回,发疯的人,是自己罢了。    ……    ……    与此同时,京畿皇城内。    须发皆白的老人端然稳坐在莲台之上,缓缓睁开了眼。矍铄的目光朝着东南方的天空投去。    一个小道童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跪拜道:“不好了,尊圣……东海滨海处突爆灵风……恐……恐是……”    老人缓缓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道童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大的动静,连修行尚浅的他都感觉到了,老师又怎会不知晓。当下冷静了不少,默默跪着静候吩咐。    老人轻叹了一声,翁声道:“去吧。如实回禀圣上。”    道童有些茫然不解地看了看老人,支支吾吾地问道:“尊圣……魁巳宿主突然醒血……此等大事……尊圣……不要亲自去呈禀陛下吗?”    老人垂了垂眼帘。    魁巳宿主久探不得,如今竟忽然醒血,此前却毫无征兆。且醒血之地位处环洲地界,毗邻京畿,又是宁王的封地……    他不想去面对辅佐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的怒火。如今他老了,再不是昔日风姿飒爽,英勇无畏的那个柳芳了。    如今的他,只是个垂暮老人。那些皇室争斗,阴谋诡计,他再也无力去参合。    等他冷静了,自会来找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见老人默然无语,再度合上了眼帘,道童只得领命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    灵兽宿主醒血,波动荡及全国。但凡灵力不弱的巫师几乎同时都感应到了。    麒王挣扎着从榻上直起身子来,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半晌,愤然捶拳砸向床榻。    沐清一旁看着,轻叹一声道:“殿下……不要太过忧虑。有那卜相在前,想必……秦慕当会化险为夷的。”    麒王面如死灰,哼了声道:“我当日所求乃是她若同哥哥北上之兆。如今,她竟既未同他北上,又没留在南州……”他合了合眼,坚决地道:“把云晶镜给我找回来。”    沐清大骇道:“殿下,此刻还要行巫岂不是毫无用处!白白损耗灵力伤及身体……万万不可!”    麒王目光冷得好似寒冰一般:“没有镜子,我照样可行巫。只不过,需搭上这条命罢了。”    沐清看着他冷冽绝然的目光,心头绞痛,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劝阻。    此前他和熙王费劲口舌才劝住他不去巫卜。而今秦慕还是在他处醒了血……他知道,此时此刻,是无论如何,再也无法拦住他了。    ……    环洲。东海滨海。石室。    随着秦慕一阵声嘶力竭的呐喊,一股强大的灵力似挣脱了牢笼般奔涌而出。    众人被巨大的灵力狂袭,身体百骸无一处能动弹,惊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    坚固的石室在强烈灵力的震动下,四壁开始轰隆作响,地面开始微微摇晃起来。众人惊悚万状,不由分说向石门处涌去。人还没走到门口,只见石门上方巨石坍塌,将这唯一的出口瞬间封住了。    这石室建在悬崖峭壁之上,根本没有别的出路。众人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眼看无法逃离现场,便全都聚集在冯长云周围,不知如何是好。    冯长云亦被这股气势所震慑。他料想到秦慕醒血必将有场混乱,却没想到,她的灵力竟强大至此。错愕间脑子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转眼望去,只见秦慕身后渐渐扭曲变形,好似正在凝聚起什么一般。    他心下不信,睁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看过去。    一具庞大的影子似乎正从虚无中渐渐形成实体,在剧烈震荡的灵力波动中,一双金光闪耀的眼睛,正阴冷地盯着他。    冯长云全身僵直,嘴巴张得极大,好半天,声音才冲破了喉咙发了出来:“……魁……魁巳……!”    闻得这一声惊呼,众人更是惶恐倍增。冯长云被那双凌厉的蛇目盯得浑身汗毛直立,一时之间竟连话也说不出。    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可他的精神依旧无法接受这可怕的事实。    秦慕……她不是普通的巫行者……不是御灵师……而……而是……    魁巳宿主!    众人中有一个如梦方醒,惊惧间大叫道:“快!明志酒在何处!趁它实体尚未成型赶紧给她灌下去!”    旁人这才反应过来,抗着巨大的灵力波荡,有人去取了酒来,径直便要往秦慕身前奔去。冯长云恼怒地一把将那人拦住,酒盏被掀翻在地。他不解地看向冯长云,只见冯长云双目通红咬牙道:“蠢货!这个时候灌酒还有个屁用!等魁巳成型,即便她喝了酒,你我还不是死路一条!”    饮下明志酒虽然可以保证她从此听命于主人,可又不会妨碍她一怒之下将他们赶尽杀绝。适才她便说了,楚楼第一个,他第二个……难道如今她能只杀两人而放过其他的不成!    那人见酒杯落地,酒水洒了一地,又被呵斥了一顿,更加惶惶无措哭道:“那如今该如何是好!公子你快拿个主意啊!”    冯长云眉间凝起一股杀气,看着她身后虚实不定的巨大暗影,又见秦慕本人却依旧虚弱无力,被绑在十字桩上动弹不得,一瞬间,他双目通红地道:“杀了她!”    众人惊愕,一人慌张道:“杀了她?不成啊!若主子得知……”    冯长云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怒道:“若不趁现在杀了她,用不着等着主子发落,你我都将葬身于此!杀了她,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此话无差!若此刻趁着魁巳尚未成型便杀了宿主,那魁巳无法和她神魂相融,便会再次隐遁回虚空之中,他们便有了活路!    可面对这般强大的压迫感,众人即便有巫师之力,在魁巳面前也如同以卵击石。众人瑟瑟不前,冯长云看着,咬牙抽出剑来,冲着秦慕飞身而去。    秦慕的身体好似在被极速掏空。她本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又正在经受巨大灵力的冲击,面对这直取心口而来的索命一剑,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魁巳的影身在不断地吸取她散发出的巨大灵力,彭硕无比的身体在不断从虚无中凝聚成真。原本这等重要的时刻,是需要人护法的。可如今,他们便这般赤·裸·裸地当着众人的面,推进着这缓慢巨大的工程,半点遮拦都没有。    若秦慕被一剑刺死,他也会再度堕入虚无之中,真身将恢复成初起见到她时的模样,散尽所有修为,回到那密林深处,重新蛰伏,待主……    面对眼下的境况,正在实体化的魁巳不能移动半分,他,无能为力!    眼看那寒光烁烁的长剑下一刻便将刺入她心间,冯长云面露狰狞笑意,眼前忽然晃过一抹影子。片刻的错愕间,只感觉到手中剑刃已没入血肉之躯。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忽然飞扑而来,用自己身体替秦慕挡住致命一剑的云露,那娇小的背影,此刻令他怒火中烧,大喝道:“混账……给我让开!”    用尽全力将剑奋力深入,云露双手死死抓住透胸而出的剑刃,双手血红,抬起头,望着秦慕血污狼藉的脸,牵出一抹笑来,软软地道:“可算……还清了……”    身后的力道又重了些许。贯穿她胸背的长剑从她双手中往前钻出了半寸,刺破了秦慕的胸口。云露挣扎着,不管手上,胸口,已血流如注,惨白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秦慕……”    秦慕哽咽着,微微点了点头。    云露透过秦慕的身体,看着她背后已经在缓缓微动的巨大身形,最尽平生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字来。    “替我……报仇。”    ……    她的身子缓缓滑下,露出背后冯长云那张狰狞惊愕的脸来。    秦慕将目光从云露下滑的身体上转移到他的脸上。片刻,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狂袭翻涌的灵风不再肆虐,石室不再如地震般地动山摇。只余偶有摔落的碎石块砸击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感受到背后巨蟒微微挪动身子的窸窣声响,和室内慢慢凝结成冰的细微动静,秦慕用余下的一只眼睛,一瞬不瞬,冷冷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众人聚集在一处,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被绑在十字桩上的秦慕依旧虚弱无力,无法挣脱那桎梏。但,在她身后,浑身青碧,鳞甲微动的彭硕巨蟒,正将硕大的头颅缓缓靠向秦慕。    它的身形巨大得令人望之生畏。这石室原本宽敞开阔,可巨蟒的身体却将这石室占了个大半,竟显得有些拥挤不堪。在那双金光夺目的蛇眼逼视下,众人身体僵直,动弹不得。    秦慕眨了一下眼睛。一抹金色光晕从她眼中一闪而逝。    石室已被冻结成冰,十字桩也不例外。众人脚下均成了镜子一般的冰面。    半晌,巨大的碧蟒发出隆隆的轰鸣声,恭谨地伏在秦慕侧后,吐出了一句人言。    “主人。”    冯长云浑身一凛。依旧握着长剑的手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他惊慌地看着秦慕,只见她血肉模糊的双唇微微翕动,声音低不可闻,却听起来令人闻风丧胆。    “全杀光。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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