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醒血6 全杀光。 众人呆望着面前已完全实体化的魁巳,蜿蜒的身躯被青碧色鳞甲覆盖,彭硕高大的挺立着,一双金光闪烁的诡异双瞳凝聚着死亡的气息,在众人头顶拢下无边的黑暗。还有那被他环护身前,那身躯残破鲜血淋漓的秦慕,如今看来却恐怖得令人不寒而栗。 冯长云双眼通红:“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他将贯穿云露身体的长剑抽出,高高举过头顶大喝一声:“给我杀!” 众巫师被这一声怒喝激荡心神,纷纷应声施法结阵,破釜沉舟,要和这初生的神兽一绝生死。 魁巳等得便是秦慕这句话。得了主人的命令,缓缓将巨大的头颅昂起,下一秒,如蛟龙入海般猛冲向人群,张开血盆大口肆意吞食,横行无忌。 巫师中一片惨叫,不乏冰火雷电之术稀疏打在魁巳的坚韧如钢的鳞上,却根本不痛不痒。人类的身体在巨蟒面前犹如草芥蝼蚁,被践踏,吞食,现场忽然变得哀嚎遍野,惨不忍睹。 在一片血腥混乱中,秦慕背后的十字桩被冰得发脆,微微一挣,便碎裂成冰屑,散落一地。 她的身体依旧十分虚弱,但众人皆被魁巳追杀苦于奔逃,根本没人还顾得上她。她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冯长云,他方才鼓舞众人的气势到哪儿去了?眼下,他正张皇失措地四处打量,似乎想为自己找条出路。蓦然听见坚冰碎裂之声,定睛望去,秦慕托着血淋淋的残躯,正一点一点向他逼近。 他吓坏了,脸色铁青地向后退去,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极度惊恐之下声音都变了调:“别……别杀我……别杀我……” 浑身是血的秦慕此刻在他眼中犹如地狱爬出的厉鬼一般,一步步迫近面前,血染的瞳孔一瞬不瞬紧紧盯着他:“孩子……我的孩子……在哪儿……” 冯长云惊慌错乱:“孩子?什么孩子……”脑中忽然灵光划过,战战兢兢道:“不不……这是个误会……根本没有孩子……我说要剖腹取子,你却毫无反应……我便……便猜想你其实没有身孕……所以才不怕……以……以防万一……就教崔浩将乳鸽变作胎儿模样……崔浩!……” 慌乱中想去叫身旁的崔浩,却见身旁只剩下他一只断手,血淋淋横在地上。想来身体早已成了魁巳腹中美味。冯长云唬得浑身一颤,趴在地上用双手从满地碎尸血肉中一通翻检,终于翻到一团血红,如获至宝般捧到秦慕面前道:“不信你看……这是鸽子……不是孩子……你腹中什么都没有……你没有孩子……” 秦慕看着那灵力褪去显露出原型的一只烤乳鸽,伸出污漆漆的手指,碰了碰,眼神呆滞地盯着它看着,好半晌没有反应。 不是孩子……他们骗她……不是……根本没有什么孩子……她果然……并没有怀孕…… 他们骗她…… 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秦慕看着那只乳鸽哭哭笑笑,好似魔障了一般。 一旁的冯长云见她神志不明,暗自定了定神,突然目露凶光,瞬间整个身体暴起,衣衫被震裂开,化作一只浑身背毛凶猛的煞兽,尖牙利齿,双目血红,扬起两只鬼爪向跪在地上毫无反应的秦慕扑去。 蛇尾猛地扫过,将化为煞兽的冯长云从半空中击飞丈许之遥,身体还未落地,迎接他的是一张血盆大口。 冯长云根本来不及看清那黑洞洞的一团是什么东西,整个身体便全数落入魁巳之口,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瞬间便被全数吞了下去,命丧蟒腹。 魁巳横冲直撞,已将石室内所有人碾碎的碾碎,吞食的吞食,片刻功夫,所有人都尽数被消灭。魁巳直起身体,发出一声长嘶,将未及吸取的灵力从满地碎尸中一一汲取,半点也没糟蹋。 石室被他庞大的身躯一番冲撞,整个房间再度开始崩裂倒塌。魁巳吸尽了灵力,看了眼跪在地上目光空洞的秦慕,奋起用庞大的身躯将一侧石壁硬是砸裂开来。清爽中带着潮湿的海风灌入,撩起秦慕粘腻的长发。 她已经半分力气都没有了。体内犹如冰火交战,身体残破不全,每道伤口都在冽冽撕痛。 随着她意识的模糊,魁巳知道自己也坚持不下太久。用身体卷起秦慕,不由分说从破开的石壁中飞跃而下。 身体极速下落,风声在耳畔呼啸,秦慕望着许久未见那湛蓝明媚的天空,脑子里却依旧想着自己那并未失去的孩子…… 还好……她没有真的失去他的孩子…… 若不然……他该会多么心疼难过啊…… 唇边扬起一丝笑意,她再也撑不住身心的双重侵蚀,任由身体极速下落着,她再也没力气去挣扎了。 一声凄厉的鸟鸣破空响起,魁巳在空中将自己的身体迅速缩小变化,缠着秦慕的身子坠下,稳稳的落在迎着他们而来的大鸟背上。 柔软的羽毛将他们接了个正着,魁巳用自己的身体将秦慕紧紧缠在大鸟背上。大鸟奋力向上空挣扎飞驰,终于摆脱了沉重的坠力,展翅冲向高空。 濒临昏迷的秦慕此刻昏昏欲睡,身子被紧紧缠绕着,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低糜地开口唤道:“……将军……” 大鸟一声长鸣,显得很是开心。 身体被魁巳冰冷的蛇身子死死缠绕着,秦慕看着搭在她胸口正望着她的一只蛇脑袋,气若游丝道:“……我们……去哪儿……” 魁巳说:“去你该去的地方。” 秦慕看着那双金光闪烁的诡异蛇眼,带着那一丝笑意,缓缓合上了眼睛。 …… …… 熙王目光涣散,木然坐在一团黑暗中,安静地看着窗外投进的月光。 清醒过来后,出乎徐无风的预料,他并没有继续发疯般的要去找秦慕。而是异常冷静地将派出去搜查的暗卫全数调了回来,只余下一部秘密前往秦慕醒血之地的环洲滨海临东继续探查。又命人严密巡防将军府,把近前的下人全部裁撤掉。如今他的内府中,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只有徐无风和卫桑不时过来看一看。 一整日了,水米未进。 徐无风不知道主子这番安排是为了什么。但见他到底是冷静下来了不再肆意妄为,也便全数依令而行。日常餐食由他亲自从前院送进来。过上一个时辰,再原封不动地取走。 看着摆放在门前依旧分毫未动的食盘,徐无风叹了口气。俯身端起来,敲了敲门唤道:“殿下……好歹用些,保重身体要紧。” 门里依旧毫无动静。 “还是不吃?” 一声低沉的问话突然从背后响起,徐无风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卫桑铁桶一般的身形立在那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带着面具的灰黑色身形,在夜晚显得有些吓人。 徐无风轻舒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看着卫桑由衷感叹道:“想来,多亏卫大人及时赶了回来。不然……当真是不堪设想。” 卫桑默然不语。 本来他就不同意夏行筠这样急着赶回去,可他脾气上来又誰都拦不住。就知道他回来不仅没用还会闹出事来。当下不由分说,连招呼都没打便先他一步往回赶。昼夜不停比八百里加急还快,几日几夜没合眼才险险赶上了他发疯的关键时刻。 与他这般搏命厮杀,许久也未曾有过了。若非豁出命去,凭熙王的身手,即便是他卫桑,也未必能一击得手。 亦如当初他发狂时,他也曾如此这般搏命相抵…… 卫桑不禁望向铺满繁星的天空。 嫣织……如今的一切,可是你愿所得见的……? …… 望着漆黑的夜空,卫桑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凝神仔细远望,只见漆黑的夜幕中正有一团什么东西在迅速迫近。那黑点逐渐扩大成一团,黑夜中辨不清颜色形状。 心中警惕起来,紧紧盯着那团黑影身体绷紧。一侧的徐无风发觉他的异状,寻目望去,也不禁一惊,睁大眼睛开口问道:“卫大人……那是……?” 卫桑不语,随着不断的靠近,可清楚地看到那团黑影生有双翼,速度极快,且似乎就是冲这他们而来。徐无风将手中托盘撩在地上,诧异地望着道:“……是……一只……鸟?” 这么大的鸟? 卫桑蹙眉。 “我去叫人……” 徐无风转身要走,卫桑一把拦住,被心头掠过的念头震惊,虽然不敢相信,还是出声道:“去叫殿下出来。” 徐无风一惊,心中同样掠过一样的念头,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卫桑,见他一脸肃穆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隐约可辨的影子,转身向房门走去。这回他没敲门,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不大会儿功夫,熙王大步急匆匆地赶了出来,望着空中已清晰可见的赤红色巨鸟的身形,以及它背上隐约可见的一团东西,心中狂跳不已。 三人伫立在寂静的院落中,看着那大鸟愈来愈近,直到那硕大的身躯拍打着双翅掀起一阵风压,缓缓落地,它弯下长颈低低嘶鸣,便俯下身子趴了下来,从背上滚落一团,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金光忽现,待光晕散去,赫然有一白衣男子怀里抱着一团血红呈现眼前。 熙王只觉得眼眶发涩,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动弹。挪动脚步凑近,俯身蹲下,看清那一团血红后,一颗高悬的心像要炸裂开一般,痛得几乎使他窒息。 白衣男子缓缓抬起眼帘,半点血色全无透白的一张脸上,那双诡异的金色双眸冷冷地盯着熙王。他怀里垂着一具血淋淋的身子,绵软无力,一动不动。半晌,魁巳开口道:“发什么愣,还不赶紧接过去。” 熙王浑身一震,伸出双臂将那团血淋淋的残躯小心翼翼地托在怀中。银发被血污粘腻成缕,那曾水润饱满的双唇血肉模糊。看到她黑洞洞的一只眼眶,他差点忍不住哽咽出声。拖着她虚软身子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处处惨不忍睹的伤口,遍布全身竟无一处是好的。这分明是那梦中的样子……到底还是让她遭尽了地狱般的折磨,到底还是没能护住她……眼眶湿润,心如刀绞。 徐无风和卫桑也紧步上前侧旁蹲下,看见秦慕如此惨状,均面上一滞,那副太过惨烈的形状几乎使人不敢直视。徐无风当下惊得面色大变,低低轻唤着:“殿下,要不要去请医师……” 被卫桑一手拦住,他看着面前那气息也很虚弱的白衣男子,等着他开口。 魁巳略调息了一下,才道:“你看了也知道,她此番极刑之下损伤极为惨重,幸亏有那一屋子巫师被我尽数取了灵力,这一路上我才能吊着她的命挨到这里。接下来我要继续将灵力汇入她体内,慢慢修复她这残躯。” 魁巳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这身子着实破损的厉害,若想恢复完全,只能做出些牺牲。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牺牲。”熙王目沉似水,眼睛只看着怀里的身子问道。 “我会将她的身体缩小到十年前的状态。缩筋收骨,身体变小,伤口也会更容易痊愈,灵力损耗也会相应减少。随着躯体逐渐被治愈,她的身体会慢慢跟着长大,但最终会停止在什么阶段,就要看她自身的恢复情况。毕竟她刚刚醒血,与我还未修融得天人合一,想要她身体恢复得完整无缺,眼下只得这个法子。”他看了眼抿唇不语的熙王,竟还有心思笑了笑:“到时候,若她的身子停在十二三岁的样子,你可莫要懊恼。” 熙王却半点玩笑的心思都没有。眼下他只要她活着,好好活着。什么样子,几岁的身子,他全不在乎。也无暇去在乎了。 魁巳见他默然不语满面沉痛之色,敛容道:“断骨接合,经脉重续,残肢再生,血肉滋长,会是极为痛苦且漫长的过程。她初初醒血,体内本就如烈火亨油般灼痛难忍,再要经受这般痛苦,恐是撑不住的。”他的身形忽然间虚实闪烁了一瞬,魁巳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加快语速道,“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会将自己与她的魂魄融为一体均封入她虚窍之内,由内而外用灵力缓缓促发催生。这几个月里,她会昏睡不醒。待身体恢复完整方可苏醒。此举有利有弊。利在,一旦将灵力封入虚窍,她便如同寻常人一般,不会再被窥得灵力在身。弊在……”他沉了沉,道,“魂魄受封印太久,该是会伤及心神。醒来后多少会缺失些记忆。可能会忘记很多事。”魁巳轻叹口气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等到时机成熟,她自会突破封印,唤醒体内沉睡的我。随着灵力的回转,她的身形和记忆都会一同恢复。只不过需待时机罢了。” 魁巳的身形明显的忽闪,虚实交替。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了最后一句:“我将她交给你,若再有什么闪失,我魁巳杀你九世不得翻身。” 话音徐徐飘渺,魁巳的身体随着最后的话语,虚虚实实地闪烁了一阵,倏忽间消失在空气中,不见了。 一团荧绿的光团缓缓飘忽,环绕在秦慕的身周,最终落入她心房中。怀中的躯体忽然极速缩小,缠在她身上的衣服陡然变得宽松了许多。 熙王托着这具霎那间变成女童体态的身子,如乱刃锥心般,瞬间被巨大的痛苦淹没。 ……………………火神祭卷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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