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三个月流光飞逝。金秋时节,翼北平原褪去草色青青,换上金芒穗穗。秋高气爽,天如明镜,云淡风轻。 床内安睡的少女面容白皙,微微翕动的唇瓣似含着水珠般饱满丰润。银色长发流瀑般垂在胸前,发尾的氤氲浅红弯弯卷卷,搭在她白嫩的小手旁,显得娇俏可爱。 熙王一身戎装,看着她乖巧的睡颜,眉宇间盈满爱怜与不舍。 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他亲眼看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慢慢断骨续接,长出新的血肉和皮肤。伤残的眼睛也一日一日好转,终于恢复成健康的模样。她的身体也逐渐长大,从一个十岁女童的模样,一日日成长。今日长高了些,明日丰腴了点。直到最近,她身体上的创伤基本痊愈得完好如初,竟再也看不出曾受过那般惨烈的伤害,甚至连半点伤痕都没有留下。通身皮肤白嫩细滑,体格柔若无骨一般。于是身体也便停在十五六岁的样子,不再有什么大的变化了。 看着一个女孩子日益长大……有时候他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躺在床上的少女,似乎不是他的恋人,而更像他的女儿…… 十五六岁的秦慕,看起来少了几分妖娆,多了些许纯真。脸上圆润饱满,肌肤吹弹可破,蜜桃一般似能掐出水来。 能如此迅速的恢复起来是他所未曾料到的。想到那天夜里,他看着魁巳怀中那被血污浸染惨不忍睹的身体,如同死尸一般瘫软虚垂的手臂从他怀中滑落……心如巨石沉海,真的以为她此生再不能恢复如初了。 而今,她白瓷一般的面容映着朝阳投下的光辉,泛着暖融的一层光晕,安然沉睡憨态可掬,每每望着,心头出奇的宁静。 快些醒来吧,秦慕…… 他轻舒口气,唇角微微扬起。 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只等你醒来,为你筹备的婚礼便可如日举行。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一定要娶你。亦如当日所言,不管白天我在哪里,晚上,我只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携手白头,再不分开…… 择琰垂首轻声唤道:“殿下,时辰到了。” 熙王紧了紧她白嫩的小手,心头万分不舍。 今日他要动身前往狄部会盟,此事已经耽搁了半个多月,无论如何也推脱不开了。他身为大荣的镇北将军,代表朝廷去赴盟约调节赤白两狄的争斗,这本是他的职责所在。而今却一再推脱不前,联合着在南州新纳了妃妾,便有了耽迷美色贻误军事的流言。赤白两部均有不满,他若耽搁着再不赶去,恐势态难以控制。徐无风早已急的团团转,天天在他耳边唠叨。他也知道再耽搁不起,但心里总隐隐觉得这些日子秦慕就要醒过来了,一直拖着不舍得走。 赖到今日,已经是极限了。 他叹了口气,对着沉睡不醒的少女低吟道:“等我回来。”方才缓缓起身,又回望了一眼,才撩起战袍大步离去。 耽迷美色又如何。 他才不在乎。这一去短则十日长则半月,他心里记挂的,还是床上的少女何时醒来。赤白相争僵持不下不是一日两日了,此番前去调停也无非是例行公事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大事化了而已。 只盼着那两个刚刚当家作主有了实权的毛头小子能乖乖听话,早点将这事了结。他可不愿秦慕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不是他。 …… 他的预感果然很准。 亦如三个月前,他虽然被卫桑拦住没能发疯一般跑去见她,醒来后总是觉得她会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回到他身边。所以他由着这种不着边际的直觉,排空了将军府的内宅,等她降临。果不其然等到赤鹤将军在漫天繁星中将她送了回来。 当下,他动身后的第五天,昏迷了整整三个月的秦慕如他所料般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望着眼前有些模糊不清的米粉色帐幔,满脑子迷惑不解。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家那张睡了好几年的床啊…… 想起身,却发觉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 她迷茫地发呆,记忆停留在化妆间里的那一刻,有人给她引路,恭恭敬敬地跟她说:“秦小姐,该您上场了。” 她好像问了一句“我吉他呢?” 之后,她随着一个小哥的指引走到一扇门前,推开门…… 便在这床上醒过来了…… 秦慕觉得头有点疼。 她总觉得好像中间漏了什么很重要的情节,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夫人……夫人!” 一声惊诧的呼唤,随后便是铜盆落地溅起满地水花的声音。一个青碧罗衫的古装女子正看着她,满脸的惊喜与不敢置信,捂着嘴又哭又笑的。也不等她做出反应,转身便跑了出去。 “来人啊!夫人她醒过来了!来人啊!” 一通乱喊着跑没了影。 ……夫人……? 秦慕更茫然了。 古装姑娘,奇怪的称呼,古色古香的床,还有……古色古香的……房间…… 她侧着脑袋,眼睛瞪得铜铃大。 妈的…… 难道我穿越了吗! …… …… 她醒过来又过了两天,排除了这是一个COSPLAY展的演出,或者是个什么主题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后,渐渐开始接受了这个看起来荒诞不羁的现实。 这种穿越小说嘛……她也是看过几个的。 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她大概是穿越成了什么千金小姐,马上要嫁给一个什么将军,什么王的。 只不过她还不能确认的是,她到底是灵魂穿越了,还是她本人穿越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这副小身板,身后两个侍女正在给她梳头,她一脸生无可恋地暗自揣测着。 看这身体,样貌,和自己非常相像。只不过年纪差太多。个子矮了不少不说,连胸都缩水了一大圈。这身子怎么看也只有个十五六,可她过完生日都二十了。但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她的银发是漂染的,难道这姑娘的一头银发……包括发尾微卷的粉红……是天生的? 再说这名字…… 这些人都叫她夫人。拐弯抹角地打探了几番,发现这具身体的主人叫余玄。 那么……要是不计较这诡异的头发,她这是魂穿了?灵魂落到了别人身上? 又听两个侍女说,她曾经大病了一场,昏迷了三个月……这就是了。一般来说穿越小说都是这个桥段。原主不是自杀就是重病昏迷。其实早死了,穿越来一个现代的灵魂,鸠占鹊巢,替悲催的本主生龙活虎地活了下去。 她托着腮点了点头。 应该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她还听说,这个什么将军,对这本主非常的宠爱,甚至还没成亲就让她有了身孕。只不过这一场大病孩子没了,还昏迷了那么久…… 叹了口气,不由得有点同情起这本主来了。 十五六的年纪,这么个封建社会,竟然敢跟男人未婚先孕……唉。傻不傻的先放一边,眼见着要嫁给心上人幸福美满地过日子了,可是这场大病却华丽丽地把她给OVER了,换来个她…… 她不由得有些无语。 她特么哪知道那个将军是圆是扁。让她一妙龄少女嫁给一陌生男人……这种幸福不是她想要的啊! 想见见那位未来的夫婿吧,又被人通知他老人家出门去了…… 真她娘的令人绝望。 这两天她努力在恢复体力。让她有些惊讶的是,昏迷不醒了三个月,按说肌肉都应该严重萎缩了才对,可她发现不但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还觉得精神特别好。四肢确实有些僵硬,身体也确实有些虚软乏力。但…… 吃了一天美味佳肴后便恢复如常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提了点精神。 这古代么……可玩的真是寥寥无几。她又因“身份尊贵”不能随便出门,这两天连房门都没让她出去过。无聊的简直要撞墙。 但唯有吃的……简直是太赞了! 可能因为落在贵族之家,那一顿顿的好吃的,吃了两天都不带重样的,每一种都特别鲜美可口,显然都是经过大师级高人亲手烹调的,那味道……比她吃过的任何一家米其林都好吃一百倍啊! 有了这些想吃就立刻出现,怎么吃都吃不完的好吃的,秦慕觉得这古代的日子也没那么糟了。 眼下她只想着凑合过着,回头逮个机会,等她那个未婚夫回来偷偷看看,要是帅得惨绝人寰那她就凑合先嫁着看看。要是个土肥圆…… 嗯……还是溜之大吉比较好。 不过么…… 她捏着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着,心里打着小算盘。 这按照正常穿越文的发展来看……一般来说,男主都应该高大英俊才对…… 嫁给一个古代帅哥,还是个什么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还是个王爷……嗯……这么一想……大概也还算挺不错的呢…… 想着想着,她嘴里一鼓一鼓地吃着东西,开始漫无边际浮想连篇起来…… …… 苏醒后的第五天,因为一直暗中观察形势,秦慕傻呆呆的表现在徐无风看来颇为乖巧,便获得了些许行动自由。 这天上午,她美美的吃过早点,便由侍女青竹陪同着去花园散步。 “穿越”过来这些日子,她还哪儿哪儿都没去过。一直憋在房间里“休养”。今天可以出门晒太阳,她高兴极了。 已近深秋,翼北的冷来的早,天气已经开始隐隐生寒。她穿了件月白底子绣百蝶穿花长裙,罩了条织锦披风,兴致勃勃朝花园走去。 一主一仆来到花园里,青竹陪着小主逗趣赏景。景致虽然不错,但让秦慕最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出来放风。呼吸下清澈中带些冷冽的新鲜空气,晒晒那薄暖的阳光,简直身心舒畅。 这花园占地面积看来是不小,秦慕一边欣赏着古代庭院,两人一路行至一处浮廊近侧,秦慕便提议要到那荷塘中央的水榭里休息一下。 青竹瞧着那一片萧瑟的荷塘,深秋之际时节不对,原本满池睡莲荷叶连碧,如今只剩衰枝残苇,也不晓得有什么好看的。但见她兴致挺好,又不敢搅和了。蹙眉想了想便道:“夫人,那水榭上寒意重,奴婢回去将手炉和围子取来,再吩咐下人去准备些暖茶点心,您且在此稍等片刻可好?” 秦慕走动了半日,其实身子挺暖和,但瞅着小侍女一脸的担心,便应声道:“成,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青竹瞧着如此乖巧听话的秦慕,心里不禁叹道,这小主自打苏醒过来后,好似变了个人似的。那爆脾气当真是没了不少,这些日子都安静乖巧,寻顺得简直让她不敢置信。看了看微笑盈盈的秦慕,青竹放心地退去了。 秦慕在原地四处张望,心情很是美好。原地转了转,正不知该做什么打发等她的这段时间时,一转身,忽然看到不远处一青衣男子的身影从游廊转角处出现。这人她认得,便是这几日曾来探望过她的徐无风。好似是个有个什么名头,她没记住。看着下人们对他极为敬重的样子,又可以随便进出内宅,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下人。 想走过去打个招呼,又见随后出现了一大堆人。为首的是个胖子,看那神态挺傲慢,昂首挺胸,臃肿的身躯丝毫没影响他摆架子。他衣着甚为华贵,而且那个身份不低的徐大人正在亲自为他引路,低眉顺目一副恭谨的模样。 秦慕不禁有些诧异。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让这个徐大人也这般谨慎伺候着? 拎着裙子小心翼翼近前几步,躲在假山石后面偷偷看着。 隐约可闻听徐无风低语道:“适才方清扫过,水迹未干,请殿下缓步慢行。” 一行人行色匆匆走着,秦慕闻听徐无风唤他殿下,不禁心头一惊。 殿下…… 什么人可以被称为殿下……那自然是皇子啊。 是个皇子,徐无风又如此小心翼翼的亲自伺候着…… 秦慕双眼瞪得溜圆,捂着嘴心下惊诧不已。 难不成……这个胖子……就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那个四皇子熙王殿下? 不……会……吧…… 心中惴惴不安,扒着假山石又使劲张望,只见那行人脚程极快,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渐渐转入另一端拐角处将要不见了。只隐约听见那胖子王爷颇为不耐地话语尾音:“……老子一路风尘……” 徐无风低低陪笑的声音却再也听不清了。 望着那人迹消失无踪的游廊,秦慕暗自揣测着。她知道熙王出远门去了,且不日便到归期……那胖子被称为殿下,被徐无风殷勤照顾着,方才又说一路风尘…… 他妈的…… 她咬着唇,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不是说好了男主应该英俊潇洒的吗!这个胖子是个什么情况啊! 身后一声轻唤,吓得她直接跳起来了。扭头一看,青竹捧着暖炉手围正纳闷地看着她:“夫人,您躲在这里做什么呢?” 秦慕抚了抚一通乱蹦的小心肝,眼珠一转干笑了声道:“这个……刚才有风,我躲假山后避避。” 青竹忙把手炉塞到她手里,又将手围给她裹了起来惶恐道:“都怪奴婢服侍不周,夫人若染了风寒,殿下定会将奴婢拖出去打死的。” 给她整了整披风,各种查看着哪里不妥。秦慕小心试探地问道:“你们那个殿下……是不是平时挺有架子的?脾气还不太好?”那个胖子一看就脾气挺大。 青竹的重点都放在她是不是冻着了上,又已知晓她醒转过来后忘了许多事,便随口答道:“殿下贵为皇子亲王,又统领翼北十万大军,确是素来不苟言笑,冷峻严肃,性子是冷些。夫人虽蒙盛宠,但今后可要小心服侍,万不可再得罪夫主,惹殿下生气啊。”在南州时这小主子的种种胆大包天的作为她可是没少见。如今忘是忘了,但再那样下去,保不准哪天殿下真急了,荣宠尽失可就是一念之间的事啊。 秦慕心里更加确信了那胖子的身份,但仍抱有一线希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殿下他……是不是快回来了?” 青竹应道:“想是今日便要回府了。夫人,依奴婢看,那水榭还是不去了吧,那上面风凉,万一要是受了寒,等会儿主人回来您又病倒了,殿下少不得又要心疼。” 秦慕暗暗咬唇,心里凉了个透彻。 心疼…… 被个挨端臭架子,脾气又大,又爱摆谱的胖子心疼……原主儿你是不是疯了,娇花一般的小姑娘,竟然跟这么个土肥圆未婚先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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