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暴雨来势汹汹,瓢泼一般洗刷着林野。乌云密布的天空不时闪电劈裂,随后传来隆隆雷鸣。岩洞里两人一虎相安无事,老虎前后晃荡着脑袋,跟淋湿的猫一般动作,似乎企图舔干净身上所有湿淋淋的部分。这无疑是个浩大的工程。他干得专心致志,才没心情理会里面两个鱼唇的人类。 秦慕一脸羞愤双颊通红,紧紧咬着嘴唇,誓死也不肯告诉他真相。 那只大老虎……搞什么啊!居然和她说:你身上有一股发情的味道,是不是要和那雄□□·配? …… …… 妈的啊! 这特么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想起刚才两人那过于亲密的举动,瘫软在他坚实的怀抱中身子软成水…… 秦慕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石壁上。 太特么丢人了……让只老虎看笑话……什么世道啊! 她愤愤不平地揪着自己的裙子,看都不敢看面前的男人一眼。 熙王好歹理了理散开的衣衫,盘着腿坐在她侧旁,饶有兴味地端详她。 十五六岁的秦慕脸上仍鼓着些婴儿肥,小脸红扑扑的,窘迫至极的样子煞是可爱。他很想伸手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瞥见不远处趴着的老虎……始终还是没下得手去。 这么大一头野兽趴在那儿,存在感极其强烈,任谁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哪儿还有心思调·戏小姑娘…… 看着她半侧淋湿的样子,到底不忍心,将酒囊递给她道:“好了,我不问了。不问了。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秦慕头也不抬伸手接过仰头灌了好几口。酒滑下食道,身子顿时热乎了些,这才抹了把嘴又将酒囊还给他,瞥了他一眼,见他也在仰头喝酒,理得不甚规整的衣裳露出一截胸膛来,又想到方才的事,心里软了许多,探问道:“世子,刚才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追杀你?” …… 熙王险些被呛着,箍在喉间的酒咕噜咽了下去,才轻咳一声道:“大概……是赤狄派来暗杀我的吧……” “赤狄?是什么人啊?” “是与我白狄常年相争的另一部族。原本我们同属一族,分崩离析许久了。眼下虽同为大荣属臣,但争斗依旧时有不断。都想将对方吞并统一狄部。常有的事,玄儿不用担心。” 秦慕瞅了瞅他肩头:“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么?还流血么?” 熙王微笑:“无妨。” 秦慕急了:“无妨无妨,你就会说这两个字。那么长一支箭插在肩膀上怎么会无妨!你别唬我!” 熙王安慰她道:“当真无妨。我自幼征战沙场,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秦慕闻言低头思忖了半天,有些吞吐地问:“你胸口那道旧伤……是打仗时弄的么?” 熙王看着她,很是关心又不敢问,一副怕提起他伤心事的神情,心里暖融融的。向前探身握住她一只小手,却蹙起眉头来。那只手冰凉,好似握着一块玉一般:“怎么,还是冷?” 秦慕当他是在转移话题,可见真是陈年伤疤不愿提及,心里有点后悔问出来,懦懦地说:“还好啦……无妨。” 熙王本有些担心她受凉,听她学自己说话,差点破功笑出来。四下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比她的还湿,真是没什么好给她御寒的。现下她肯定再也不肯缩进自己怀里捂着了。又见这虎穴内真是一点干燥之处都没有,不由怨恼:“连个火也生不得……在这阴寒之地挨到雨停你怎么受得住。” 秦慕紧了紧湿漉漉的衣裳,挪挪屁股说:“没事没事。我身体好,抗得……阿嚏!”话没说完便打了个喷嚏。 熙王坐不住了,上前将她一把搂过来,扯开衣服便将她摁进自己怀里。秦慕挣扎地趴在他胸口脸红成一块红布:“世子!哎呀……这、这不妥……” “哪里不妥?又没有旁人,你只当我是个女人。” 秦慕看着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简直目瞪口呆……当他是女人……演戏找替身还得找个差不多的呢!这也太难入戏了好吗! 越挣扎,他搂得越紧。秦慕的小脑袋都快被他揣得看不见了,呜呜地嘟囔:“是没人……可还有只老虎……唔……” 脑袋被摁了摁,熙王抬眼看了看老虎,老虎正腆着肚皮舔胸毛,似乎听见他们在说自己,顿时停了动作,一双虎目怔怔地望过来。 瞧得熙王莫名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道:“你还怕他回去嚼舌根不成?” 见她还是扭得厉害,扳起她晕红的小脸垂目望着,沉声道:“还是说,玄儿对我,有非分之想?做不到心无旁骛坦然取暖?” 秦慕挣在他胸口,看着他低垂的一张俊脸心里忍不住的直叹气。 看吧……果然没把自己当个女人!这副小身板儿真是讨厌死了,被个男人这样儿揣在怀里都能心平气和地让她安心取暖,别想有的没的!简直是被坑死了坑死了! 被他噎得一肚子郁闷,索性也不挣扎了,往他怀里一瘫。取暖就取暖。我这新时代的新女性,你都霍得出去,我更不在乎!不就是抱会儿么……我还不想感冒呢。 熙王见她不再闹腾便合衣将她包裹起来,两人相拥依在岩壁上。老虎正抱着一条后腿继续卖力地舔着,大脑袋前后摆动,晃得洞外的光线时隐时明。交替闪现的微光中大雨滂沱,好似不下足整日便不罢休。 两人奔波了一天此刻都疲累了,抱着抱着,互相汲取着体温都渐渐睡着了。 …… 秦慕再度睁开眼睛,只觉得四周黑漆漆的一团。身子整个暖烘烘的,一具坚实温热的身体与她肌肤相触,温暖得令她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她眨眨眼,看了看四周,猛地想起当下的境况,抬头一看,熙王正一手轻抚着她的发丝一面盈盈低望着她。 “醒了?” 他似乎也醒来不久,初醒的嗓音低沉中略带些脱水的嘶哑,特别撩人。 秦慕的小心神儿又荡了荡,点点头往洞外看去。似乎时辰不早了,外面天色黯淡,草木一片灰蒙。雨声只余滴滴答答的残音,似乎已经停了。洞外雨后清新的空气一股股涌入,给这充满野兽气息的虎穴带来一丝清爽。 老虎似乎舔毛舔得很是疲惫,此刻累得整个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秦慕从熙王温暖的怀中退出来,立刻感到冷气袭人。自己在这暖烘烘的怀里刚刚睡醒,被冷风一贯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连忙紧着衣襟又往熙王身边靠了靠。 身子再次被搂回去圈住,磁厚的嗓音响起:“缓缓再出去。天色见晚,此地又在阴山背面,冷得很。” 都在人家怀里睡了一觉了,再害羞就矫情了不是。 秦慕点点头,乖乖缩在他怀里,目光还望向洞外:“雨停了?” 熙王点头:“大概是停了。等你休整下,咱们便回去。” 老虎翻了个身,一张大脸朝着他们呜呜了一阵。秦慕噗嗤笑了,对他说:“放心,你这老窝我不跟旁人说去。保证给你保密。” 老虎望着她,又看看将她抱个严实的男人,又呜呜了几声问她:你们到底要不要交-配?我可以吃他吗? 秦慕笑盈盈的脸上顿时凝住,从熙王怀里伸出一只胳膊指着他道:“闭嘴!再提这事儿我把你逮回去当猫养!” 她忽然发作,熙王不禁一愣,不明就里地朝老虎望去。 老虎不满地唔噜了几声,瞄着男人吞了口口水:……要交·配? 秦慕腾地站起来满脸通红地指着老虎怒吼:“不要!!” 老虎顿时双眼发光望向男人:那我吃了…… 秦慕一怔,忙又伸开双臂挡在熙王面前急吼:“不许吃!!” 老虎顿时又没了精神:要交·配? 秦慕抓狂:“不要!!” 老虎…… 秦慕尖叫:“没见过你这么唠叨的老虎!给我闭嘴闭嘴!不许吃他!我们也不会交·配!” 在一旁看得颇为茫然的熙王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扑哧乐了。随即再也收敛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慕那个窝火。一边自责说漏了嘴,一边扭过头来数落他:“你还笑!不交·配他就要吃了你!你笑个鬼!” “哦,那我这条小命就全靠玄儿撑腰了。”熙王半点没有收敛笑意的样子,悠哉哉地斜撑了身子笑道,“那……要交·配吗?” “闭嘴啊!”秦慕彻底疯了。 老虎不明就里。他那个老虎脑袋怎么想的明白呢,既然不是她选好的交-配对象为啥不能给他吃?上一顿还是前天吃的呢,如今淋了雨舔了那半天身体……有点饿了…… …… 大雨肆虐了整个下午,这会儿终于停了。两人一虎从岩洞中走出来,老虎爬在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低头四处嗅嗅,看了看天色,意兴阑珊地又挪回洞里去了。 我要睡觉了。再见。 秦慕回手和他拜拜了下,想起这番奇异的经历不禁笑了:“大老虎,今天谢谢你啊。” 老虎摇着尾巴往洞里走,低头唔噜着:人类真是奇怪……不交·配也会发出那种气味…… 秦慕的笑容再次凝固在脸上,指着渐渐隐没于山洞黑影中的老虎怒道:“你个流氓虎!” 熙王扭头瞥了她一眼:“又让你跟我交-配呢?” 秦慕怒道:“再废话我把你扔进去喂他!” 见老虎猛地刹住步子,扭过大脑袋来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还舔了舔嘴巴……熙王干咳了一声望天道:“走吧,还要走许久才能出这片林子呢……” …… 这一道上秦慕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一直气鼓鼓的。熙王忍着笑,牵着她的小手一路往林外走去。直寻到了当初栓马的地方,见两匹马被栓在原地无处躲避,活活被淋得浑身湿透。秦慕心下不忍,抚摸着栗色小马轻声安慰着。两人收拾了一番牵着马继续前行。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秦慕这才整理了思绪,慢慢觉出不对劲来。她狐疑地看着身侧牵马而行,神情颇为悠闲自得的男人,试探地问道:“我为什么能和老虎说话啊?” 熙王心里咯噔一下,好心情顿时被浇灭。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撇开,云淡风轻地说:“我以为你天赋异禀呢……不是?” 秦慕语噎,自己心里计较起来。 这原主的身体到底是不是天赋异禀她还真不好说……是天生的特异功能,还是一场大病激发出来的奇特能力?当下便犹豫了,支支吾吾道:“内什么……大概吧……”讪笑了笑,忽然柳眉倒立质问道,“我以为你也能听得懂兽语呢,敢情你不行啊?不行你还跟我说什么要直接问他去?你……你诓我呢是不是?!” 熙王见她果然很容易被转移了话题,心里松了下来笑道:“自然是框你的。生气了?” 秦慕气得:“……你倒是挺坦白啊!” 熙王若无其事笑道:“于野兽而言,雌雄两体交缠在一起自然是要□□。他们又不懂得人伦纲常,你同他计较什么嗯?” 秦慕气得要冒烟了,完全忘了自己能和老虎说话这件事的诡异之处,愤怒中还带上点羞恼吼道:“誰……誰跟你雌雄两体交缠在一起了啊!那不是取暖吗!不是你说的吗!我跟他计较……我跟一老虎计较个毛线!我说你呢!” 熙王故作不知:“哦?我怎么了?” “你……!你……!!”秦慕指着他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愤愤地跺着脚不理他了。 熙王看着她着恼心情好得不得了,满面笑容地弯着身子凑到她面前左看右看,看得秦慕直发毛:“干嘛啊!” 熙王笑道:“害羞了?” “害羞你妹啊!” “那你脸红什么?” “我特么……热!”秦慕愤怒之下胡说八道还带出脏字来。说完自己后悔,咬牙切齿地瞪着一脸不怀好意的他:“我说姮黎同学,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不着调啊!你不是世子吗,拜托你有点世子的自觉好嘛?” 熙王笑问:“世子……该有何自觉啊?” 秦慕厉声道:“稳重!你得稳重点!” 熙王长声道:“我若稳重点,怎会带你进山里玩儿来?还是说,你日后不想出来玩儿了?”瞅着她顿时语噎的小脸继续补刀,“还让我稳重点,你身为准熙王侧妃心心念念想逃跑,你就稳重。让我稳重,你别跑了,老实蹲在将军府里待嫁吧。我那贺礼都带来了……” “行行行……”秦慕听他又提起这段儿来无奈至极扬手打断了他,认命地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眼下还得仰仗他帮忙,哪儿得罪的起啊! 秦慕无语泪流,仰望苍天:你对我……颇为不公! 熙王再次见到她这副样子,脑海中往事连绵浮现,不觉笑意迎面。就是要处处拿捏着她,让她这辈子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去。这样才能栓住她那颗总想野出去的心,乖乖地呆在他身边,相夫教子,厮守一生…… 他还想看着她青春不再的样子,他还想和她并肩携手,共度白头……这么长的一生,能逗得她心花怒放,惹得她愤愤不平,宠得她骄横跋扈……才是他最大的幸福。 “你们汉人有句话,”熙王心头绵绵蜜意,嘴上却仍不放过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对我好点儿?” 秦慕狠狠白了他一眼:“是!遵命!世子爷!” 熙王浅笑不语。望着前路将要走出林地,远远的一队人马隐没在林外恭候着。他与其打了个眼色,人马即刻从林边道口消失不见。 出了林地,两人翻身上马趁着天色尚未黑透一路赶回城中。管事守在门口心焦地等着,见终于回来了,忙上前迎着。秦慕愤愤地将马鞭塞到侍从手里嘱咐了几句,头也不回气呼呼地径直自己走进去了。 熙王瞧着她甩着一条有些湿漉漉的马尾气哼哼走远的背影不禁失笑。管事见她走远了,才紧张地问道:“将军……方才暴雨突袭,可受了寒?” 熙王也将马鞭交于下人,负手往里踱去。管事一路躬身跟随。 “无妨。寻到了避雨之处。”随即一连声地吩咐道,“嘱咐她身边那个两个,今日给她沐浴时水热着点,让庖厨煮些姜茶给她暖身子。晚上务必门窗紧闭,不要让风吹了。把冬天的被褥取出来换上,熏炉也点上。”话是边走边吩咐的,凝眉想了想又补充道,“准备几样她平时喜欢的吃食,别放冷了,取暖盒温着。” 管事一边暗自惊诧一向不问内宅事的主人竟然连这些细琐小事也嘱咐得这样周全,一边默默点头应着。没成想嘱咐到这份上还没完,“她大病初愈身子弱得很,让手下人都仔细着点。” 管事一一应了,亦步亦趋跟着道:“将军也淋了雨,净室已备好了暖汤,请将军先去梳洗更衣,用些餐食再去忙罢。”以他对这位主人的了解,而且瞧着他这走向,必然会像以往那般不当回事地好歹换件干衣服就去书房。 熙王脚步不停,果然不介意地道:“无妨。” “殿下不可。” 管事正不知该不该再劝几句时,侧旁疾步赶来的徐无风喘匀了气儿道:“殿下忘了芜阳的事了?” 那会儿他虽然已经不在南州了,可这事儿太重大了,他后来还是得知的。当时愧悔不已。若那会儿自己没走,殿下便不会遭此险境。为了自己的妹妹,他在紧要关头弃主不顾,可能是这辈子最让他与心难安的一件事。还好有秦慕在,替他周全操持,到底保他安然无恙地醒来了。加之秦慕对他有救妹之德,所以对于这个麻烦的女人,徐无风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徐无风的一句话,让熙王陷入了沉思。 在芜阳…… 他陪着秦慕淋了一夜的雨,之后他昼夜无休忙碌了几日,终于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于是让她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两夜一日,她的贴身侍女因此被杀,她一个人殚精竭虑替他操持打点,累得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到底是他的大意。 他顿住脚步,默默不语。 随行的两人险些撞到他身上。 半晌,熙王道:“去净室。” 转头调转了方向大步走去。 徐无风和管事互视一眼,呆了片刻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管事连连应着:“唉!老奴这就去吩咐!”老头儿佝偻着肩背一路小跑去了。徐无风摇头叹笑,紧着步子跟上熙王,一时高兴随口问道:“怎不见夫人?今日殿下可尽兴而归了?” 熙王步子没见慢脸上倒是浮现出笑意来。 “尽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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