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大婚2

25.大婚2　　　　他盼了这么久，久到这一天终于来临的时候，自己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等迎到了她的花轿，看着一身大红婚服，打着盖头的她被人搀扶下来，喜婆将红绸递到了她手上，而另一端在他手中紧握时，熙王才终于迟缓地意识到，他，终于要娶到她了。　　　　八抬大轿，媒妁之言，明媒正娶。　　　　虽然目前只能是侧妃，虽然这个身份是矫造的，但他心里笃定，她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一定会给她。　　　　他在前扯着红绸的另一端，她在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随。　　　　三拜九叩，礼数周全，宾客的哄闹叫好声喧嚣不断。　　　　礼成，他看着一众喜气洋洋的女眷们将她搀扶去了新房，自己被宾客团团围住。从人群里遥望她隐没而去的身影，他终于露出喜不自胜的笑容。　　　　一杯接一杯的敬酒，他通通一饮而尽，毫不弄虚作假。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王爷今儿真是太高兴了。难得这位冷面王爷喜色都上了脸，进酒的宾客络绎不绝。他没有秦慕那么好的酒量，不多时便带出微醺之态。徐无风见差不多了，很有眼色地带着一众属下插进来开始委婉地替他挡酒，熙王在人群中望向后面的新房方向，借着属下们从各处见缝插针地涌出来抵挡宾客之机，金蝉脱壳般闪了出去。　　　　他可不想当真喝得烂醉，耽误了正经事。　　　　毕竟，此刻他的小新娘还一心要潜逃去与人私奔呢。　　　　出了热闹喧嚣人声鼎沸的宴客院，晚风轻拂之下吹得他酒意熏然。扶着月门石壁清醒了下，趁着明亮的月色，大步向新房走去。　　　　……　　　　秦慕枯坐在喜床上，心里猫抓一般。她等着门外的两个侍女离开，左等不走右等也不走，正心急如焚之时，却听见门口两声清脆的礼拜之声。　　　　“恭喜殿下大婚之喜。”　　　　“奴婢给殿下贺喜。”　　　　随后便是一声沉缓的男声：“赏给你们的。去吧。”　　　　“谢殿下！”　　　　……　　　　秦慕心里咯噔一下。她抬手撩开盖头往门口望去，只见窗口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抬手要推门而入。　　　　草草放下盖头挡住脸，秦慕顿时心乱如麻。妈的，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要喝很久吗？他这会儿就来了，我怎么出去……我出不去，姮黎怎么办！　　　　她如坐针毡，浑身紧绷，咬着唇想办法。　　　　……　　　　熙王将侍女打发走，随手带上了房门。　　　　房内红彤彤满屋喜气，他的新娘一身红妆，端坐在喜床上。两只金龙戏凤的喜烛映着她娇小的身形，只为他一人静坐守侯。　　　　熙王喉头有些发干。他缓缓踱去，伸手将桌上喜秤拾起，在她身前站住了脚。　　　　纵横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豪胆将军，此刻却紧张不已。　　　　往昔的一幕幕涌上脑海。初见她时的桀骜不驯，月夜下抱琴吟唱的柔美，一柱银光下翻飞如霞的玲珑，枕畔怀中的万种风情……还有她为他吃过的苦，血淋淋的残躯，他痛得无法呼吸颤抖的身体……一切的一切，终于在此时此刻得到一个完美的新生。　　　　她终将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人。此后今生今世，他只愿与她双宿双栖，白首不分离。苦尽甘来，他会许她一世平安静好，守着她，护着她，无论风霜雪雨，有他为她遮蔽。再不使她遭受欺·凌陷害。　　　　僵直的手臂缓缓抬起，喜秤末端挑起大红盖头，一张低垂的小脸逐渐显露在他眼前。　　　　白瓷一般轻盈透亮的肌肤，鲜红欲滴的双唇，浓密卷翘的睫毛，额上的珠玉金坠掩映下，低垂的小脸显得那么明媚动人，让他忍不住……　　　　忽然胯-下一凉，硬生生将他的美好愿景全部打断。熙王错愕间，他的新娘压低了声音缓缓开了口。　　　　“将军既已得新人相伴，又何必执着于旧人归属。余玄只求将军放我一条生路，此……”　　　　她声音冷淡地说着话缓缓抬起了头，在看清男人的面貌时话音戛然而止，脸上清冷凝重的表情瞬间变成震惊莫名。　　　　熙王站着，手里还端着喜秤挑着她头上的盖头。秦慕坐着，昂着小脸眼睛瞪得铜铃大。手里擒着枭姬，正抵在他胯-下关键部位，十分精准。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了好半天，秦慕腾地站了起来：“怎么是你！？”　　　　她忽然起身，手里的剑却忘了收，熙王忙闪身躲避，大红喜袍擦过剑刃被划出一道口子来。　　　　他看了眼身下，险险松了口气指着剑抖着手指头道：“大婚还带着它做甚！”　　　　秦慕无语凝噎了下，见差点给他来个断子绝孙，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忙将枭姬往袖子里塞下意识赔笑道：“大什么婚我这不是要逃婚么，不带着武器怎么行……”　　　　熙王哭笑不得，一把将她腕子握住，把剑夺过来扔在一旁。此刻他很是后悔，真是当听卫桑的话。没事儿先把它还给她做什么。自保是没用上，回回都招呼在他自己身上。当下没好气地说：“还藏袖子里干什么，谋杀亲夫么？！”　　　　秦慕这会儿忽然转过味儿来，剑被他夺了去，脸上瞬间严肃起来戳着他胸口道：“不在二门那等着跑这儿来干什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愈发惊愕，“从哪儿弄来这么套衣服啊！姮黎你疯了你！”　　　　熙王一笑，未及他开口只见新娘子一把将盖头扯掉翻身趴在地上直往床底下掏。他无语地瞧着她闹腾，问道：“找什么呢？”　　　　秦慕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包袱来：“我藏了一套侍女的衣服在这儿，这就换上咱赶紧跑。”一边说一边拆着包袱。熙王淡定自若地杵在原地瞧她着急忙慌地一顿折腾，干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着脚慢悠悠地说：“孤自个儿的大婚，夫人要跑去哪里。”　　　　秦慕头也不抬忙活着：“当然是去二门啊。你不是说……”话说到这儿忽然顿住，缓缓回过身来，一脸茫然不解地打量他：“你……你刚说什么？”　　　　熙王微微笑望着她，伸手掸了掸衣摆，看见那道破裂的口子眉头微蹙，旋即释然道：“孤方才说，大婚当夜，夫人要跑去哪里。”　　　　秦慕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嘴巴张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熙王瞧着好笑，也不言语。秦慕过了老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迎着扑面而来的一股酒气，指着他瞪圆了眼：“姮黎！这么重要的时候，你居然又喝多了！”　　　　……　　　　淡笑凝固在脸上，熙王僵在原地……　　　　秦慕恨得一跺脚，想拍脑门儿却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前一大堆金坠子上，扎着手直甩。一面着急不已地说：“行了行了，什么都别说了。赶紧的，把你这身婚服先换下来。让人看见你冒充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还愣着干嘛，快脱啊！”　　　　说罢伸手就要脱他的衣裳。熙王钳住她的小细腕子逗她：“啧，矜持点。这合卺酒还没喝，喜膳还未用，喜婆还未唱吉词，女宾还未恭贺，就这么着急洞房？”　　　　秦慕抽出手来使劲捶了他胸口一拳，看那神情恨不得咬死他一般：“你还真把自己当正主儿了你！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又咬牙切齿地自语，“真是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你到底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双手啪地拍上他的脸，箍住了凑近自己恶狠狠地问：“姮黎，喂，你给我醒醒！还认得我是谁吗啊？！”　　　　熙王也不躲闪，笑意盈然道：“孤的玄儿。孤的新娘。”　　　　秦慕心头涌上一股暖意。旋即熄灭，死死拍住他的脸咬着舌根子道：“孤你个头！你给我醒醒！赶紧给我醒醒！”　　　　双臂绕到她身后圈住她的腰，熙王柔声低语：“玄儿，我说过我要娶你。明媒正娶。我未曾食言，你可愿嫁我为妻？从此后，咱们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分开。”　　　　秦慕险些在他这双幽深的眼瞳中沉沦不能自己。怔怔地呆望着他，噙着笑意的脸，温柔缱绻的眼，满心的焦灼瞬间如云雾般飘散，不是时候地很想就这般依偎在他怀里，什么都不再去想……　　　　两人正相拥着眼神交缠，门口一阵闹腾，大门忽然被推开，一大波穿红戴绿喜气洋洋的女人口里道着贺鱼贯而入。在看见房内情形时顿时一片寂静无声，全看傻了。　　　　秦慕瞬间回过神来，转脸望去，看着一屋子女人，她也傻了。　　　　心里这会儿好似擂鼓一般急跳不停。　　　　完了。　　　　全完了！　　　　姮黎死定了死定了！怎么办，怎么救他？！　　　　对了他喝多了，就说他喝多了，撒酒疯！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心里不由分说刚打定主意，腾地站起身来刚要说话，领头的喜婆却扑哧先笑出声来：“呦，我等还以为新娘子这会儿还独守洞房呢，没想到新郎官儿想媳妇儿，比我等还早便来了。”　　　　一堂女眷都不禁掩了口笑起连连点头。　　　　在秦慕目瞪口呆之下，喜婆领着一屋子女人齐刷刷地朝她身后大礼相拜跪了下去，齐声道：“喜婆子等一应命妇贵女，给熙王殿下贺喜了！祝殿下与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后有妇人笑道：“举案齐眉，鸾凤和鸣！”　　　　跟着不少人错落有致地补着各种祝词：“白头偕老，花开并蒂！”　　　　“珠联璧合，如鼓琴瑟！”　　　　……　　　　一连串的贺词中，秦慕慢半拍地转身傻呆呆地看向身后的男人，只见他淡定自若面含微笑，对着她们的道贺频频颔首。　　　　一声娇滴滴的童音清脆地响起：“……共结连理……嗯……嗯……娘，还有什么来着，女儿忘了。”　　　　只见一名妇人俯身在女儿耳畔低语了几句，小萝莉清亮亮地补了最后一句：“早生贵子！”　　　　童稚无邪，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秦慕早就吓傻了，也惊呆了，直接原地石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听到了什么。　　　　熙王这会儿才开了金口，只说了句：“都起来罢。”　　　　众人这才恭谨地齐声唱了句“谢殿下。”纷纷起身立在原地，喜滋滋地瞧着他们，一边互相说着小话。　　　　“呦，这新娘子可真漂亮啊。”　　　　“瞧这小脸儿，玉琢的一般。这双眼睛水亮亮的，誰见了不喜欢。”　　　　“娶得如此美眷，难怪殿下今日这般高兴。”　　　　“可不是呢。我家老爷说了，跟随殿下也近十年了，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开怀过。这笑意啊，就没下过脸。”　　　　……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秦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呆望着男人笑意迎面的脸，听着他们一口一个殿下的，心里那个念头蠢蠢欲动，却又一百个不敢相信。　　　　喜婆笑盈盈地上前一步道：“如此，那便请新人同饮合卺酒吧。”　　　　熙王这才从容不迫地撩袂站了起来。众人这会儿都看见他衣袍下摆那道明显的口子了，可谁都不敢多嘴去问，只拿帕子掩住口低低狐疑。　　　　熙王站起身来，朝秦慕伸出手来。　　　　秦慕呆若木鸡，全然没回过神儿来，傻愣愣地下意识将手搭了上去。熙王握住她发凉的小手，心下暗笑，牵着她往桌边走去。扶她落了坐，自己往对面也坐下了。青竹青碧两个这会儿从人群中挤进来，朝他们俯身一拜，各自替主子将金杯斟满，又躬身退到了一旁。　　　　熙王端起酒杯来，笑望着秦慕。　　　　见她半天瞪着一对大眼毫无反应，朝她昂了昂下巴，挑了挑眉毛。　　　　秦慕错愕间眨了眨眼，木然地跟着举起了杯子。　　　　熙王俯身向前，手臂绕过她持杯的胳膊，见她还僵直着，伸手拉了拉她的小手。她下意识地配合着，两人交颈饮下了合卺酒。　　　　众人一片欢呼喝彩。　　　　秦慕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唇上沾着酒滴也犹自不知，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眼底一片迷情柔意，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喜婆惯会瞧人脸色，见这对小夫妻如胶似漆目光交缠间情愫流转，当下便挥着帕子笑道：“如今礼成，我等闲人就不扰新人洞房花烛了。”随即带着一众女人再次躬身礼贺道：“恭祝殿下新婚大成！”　　　　众人齐声附和：“恭祝殿下新婚大成！”　　　　熙王不错眼地看着秦慕，道：“出去领赏。”　　　　“谢殿下！”　　　　两个侍女带着一众唱贺的女眷出了门，在门口对视了一眼，互相笑了笑，给他们带上了门。　　　　房内一阵嘈杂后终于安静了下来。熙王仍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再没半个旁人了，他终于伸出手来，抚上她的唇，将那悬而欲滴的酒抹在指腹上，放到自己口边抿下。指腹上沾染的胭脂也腻到他下唇上。秦慕脸上的红晕浓起来，傻乎乎地看着他，还没缓过神儿来。　　　　两人隔着相望，花烛默默燃着明亮的光晕，室内一片静谧无声。　　　　过了好半晌，熙王忍不住破出一声笑来，捏了她的鼻子道：“傻子，还没想明白呢？”　　　　秦慕回了魂儿一般浑身一颤。随即眨巴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探过半个身子，问道：“你，你真的是熙王？”　　　　熙王忍笑，点了点头。　　　　秦慕还是不信：“不是姮黎？”　　　　熙王又摇了摇头。　　　　秦慕紧张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咱俩……不用私奔了？你也不用掉脑袋了？”　　　　熙王呛笑，点了点头。　　　　到这时，秦慕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浑身都好像泄了劲儿一般垮了下来，抚着心口道：“我去……吓死我了……”　　　　熙王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正笑着，秦慕忽然一拍桌子：“那你搞什么飞机啊！放着婚不结好好的装什么世子啊！还、还跟我什么什么，决比，还让我跟你私奔……”秦慕恼羞成怒，腾地站起来一脚踹在凳子上叉着腰指着他怒喝：“姮黎！不对……”她眼珠转了转，重新啪地又拍了次桌子：“夏行筠！”秦慕牟足了力气大吼了一声：“神经病啊你！”　　　　隔着门，两个侍女都被这声怒吼给震到了，刚心惊胆战地互相对望了下，便听到里面传来殿下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青竹青碧刚刚悬起的一颗心瞬间又归了位。　　　　唉，俩人这会儿也算看明白了。殿下真是宠得她无法无天。这么忤逆他，不生气也就罢了，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真是一物降一物。东院儿里那位那么驯顺听话，半点恩宠也讨不到。这位天天这么瞎闹腾，人家就高兴就喜欢。唉……　　　　两个丫头无言轻叹，看着月亮乖乖地守着门儿。心里不住地盘算着，在芜阳时两人还没成亲就夜夜折腾个没完，今日这大婚之际，还指不定得闹到什么时候呢……　　　　新房内，男人再次听到这连名带姓的称呼，看着她愤怒涨红的小脸，和这颇有气势地不雅姿势，熙王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笑的更大声了。　　　　“你还笑……”秦慕看他笑成这样更气不过，放下脚便朝他走去。一边走一边撸胳膊挽袖子：“今儿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老子好欺……啊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熙王一把将投怀送抱的新娘子抄起来抱在怀中，隐着笑意望着她，颠了颠，挑眉问道：“饿一天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秦慕被他打横抱着，只能缩在他怀里揪着他衣服，还一脸不甘示弱地强撑着把脖子一梗：“不要！我不吃！”　　　　熙王点点头：“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先走一个。”　　　　“呃？！呃？！……”秦慕被他的用词惊呆了。什么叫先走一个？！这哪儿学来的？！　　　　被抱着往床上去，她又紧张起来，紧紧揪着男人前襟做最后的挣扎：“等等等等……等下等下！我我我我我我还没……啊！”　　　　随着一声尖叫，她整个儿被扔进喜帐内，跌到床上。熙王翻身而入，随手将帐幔扯下，俯身压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儿，再不给她半点胡说八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