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秦慕从王妃房里出来,见熙王站在廊下等她,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熙王迎头敲了她脑门一记:“串通卫桑来拆我的台,胆儿肥了是不是?” 秦慕揉着脑门满脸堆笑:“你好端端的大开杀戒,总得有人劝着点儿嘛。再说这大过年的,你又过生日,何必跟下人们一般见识。这回怕是没人再敢了,好了好了,王爷别生气了。别说王妃看1着害怕,我都险些被你吓着。”摇着袖子嘟着嘴撒起娇来。她知道他素来最吃她这套。百试百灵呢。 熙王被摇晃着,不禁蹙了蹙眉。 可怕?吓着?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劝慰她给她延命来着,怎么反而还吓着了? 摸了摸下巴:刚才当真很可怕么? 想了想,自我肯定了下。 没忍住发了脾气……莫说是女人,连军中将士都见之色变……嗯……可能是有点吓人…… 不由得有些懊悔。这么一来岂不是白折腾了。命没续上,恐怕真是起了反作用。又瞄了眼身边的小女人,挽了她的腰往外走一边确认着:“真的很可怕?” 秦慕直点头:“凶神恶煞一样。你没看王妃吓得魂儿都快飞没了。”又叹道,“原本就不太健康,这回被你这么一吓唬啊,大夫刚说了,年前是大好不了了。”瞄了他一眼道,“我还是先回去吧。把满院子下人都逮走打屁股了,我得把钱老头找来,让他调些人过来伺候着。这刚才说要给下人们轮番放年假你就给我找麻烦……谁拆谁的台啊……对了大夫还找我要丹参灵芝给她吊命,这些东西没我的牌子他们也拿不出来。”深深地宛了男人一眼抱怨道:“王爷是痛快了,烂摊子还得我给你收拾。人家刚开始当家你就各种不配合,烦死了。” 熙王听了秦慕这番话又好气又好笑。哪辈子的事,今儿竟然还轮到她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了?瞧她一副嫌弃自己的德行,真跟当家主母为了莽夫日日操碎了心似的,宠溺轻笑道:“行,那就劳烦夫人给为夫收拾烂摊子了。” 两人走到院门前,熙王停住脚道:“你自去忙你的,我还有事。等会儿过去找你,陪我一同用晚膳。” 秦慕点头应道:“上午我就让庖厨腌了条羊腿,晚上咱们烤了吃。还用上回我那法子好不好?” 熙王温柔地看着她:“好。” 秦慕笑了笑,替他理了理衣裳道:“那晚上我烫了酒等你。” 熙王含笑点头,秦慕忽然踮起脚尖在他颊边轻啄了下扭身儿跑了。 熙王错愕间,遥遥听见她清亮的嗓音吩咐着:“……让钱老头过来找我……”身影蹁跹行走如风,跟着她的下人们似乎全都习惯了,一路提着裙子拽着帽子小跑跟着,一行人风一般远去了。 不经意浮上笑容来,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走。” 择琰一旁瞧见了全过程,跟上两步支支吾吾道:“主……主子……” 熙王挑眉看他。择琰双颊晕红,墨迹地指了指他的脸。 熙王步子缓住,有些茫然,往脸上一摸,指腹上赫然一道红腻。 轻咳一声,没事人一样掏出帕子来一边擦脸一边走了。 …… 回了北院儿,见暖阁里,熙王径直往窗下榻上走去:“人呢?” 择琰垂头道:“在外头候着。” 熙王脱鞋上了榻道:“叫进来罢。” 择琰躬身出去了。不大会儿功夫领进来一个侍女,正是当初派到王妃身边去负责监视的红萼。方才熙王特意命择琰尾随卫桑而去将红萼从受罚仆从中摘了出来,带回来有话要问。 择琰将门带上,立在外面候着。房内熙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东院儿里这般欺主霸事为何不回?” 红萼忙跪地道:“启禀殿下,奴婢奉命监视王妃,经年来只将心思放在王妃与暗卫接头互通消息这等大事上……至于王妃如何管教下人……奴婢便粗漏了……想着她受点委屈也没什么相干……” “啪”地一声,熙王拍案低喝:“哪桩要紧哪桩不要紧也是你能擅自决断的?知情不报该当何罪你可明白?” 红萼脸色惨白伏地求道:“殿下息怒!奴婢知错了……求殿下饶过奴婢这回……奴婢再不敢逾矩了!” 熙王看着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气息稍缓道:“东院儿里一向如此?还是新夫人进门才开始的?” 红萼回道:“启禀殿下,东院儿里一向如此。这些年殿下冷落王妃,下人们稍有怠慢王妃又向来不惩不罚,半点脾气没有。这一来二去的,他们便捏准了王妃性子软弱可欺,又无人撑腰,便愈发无法无天了。新夫人进门后不过变本加厉罢了。” 熙王蹙眉道:“王妃软弱可欺……也是向来如此?” 红萼应道:“自打入主东院便是如此。原本奴婢以为多少会有些公主的脾气,却不想全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反倒如同庶出的一般好似惯于隐忍度日。日子久了……那些下面服侍的也胆子大了,这经年日久的慢慢便成了现在的状况。” 熙王凝眸沉思了半晌,吩咐道:“你且先回刑房同他们一起领受杖责。当是你知情不报的惩罚。日后王妃处事无巨细均要如实回禀,再有半点疏漏必不轻饶。下去吧。” 红萼磕头谢恩,爬了几步退出门外。择琰进来垂首听候吩咐。 熙王捡起书来道:“等会儿卫桑过来便让他进来。余的今日一概不见。” 择琰躬身应是,也退了出去。 …… 卫桑将一众下人都交到行刑房料理停当,揣了一肚子火回了北院儿想找熙王算账。进屋就看他正歪在榻上看书。 熙王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轻咳了声:“嗯……” 卫桑几步走到他跟前,深吸口气道:“若非看在你是我主子的份上,真想一刀砍了你。” 熙王抿了抿唇,掀了眼皮看他一眼:“我怎么愈发觉得你不对劲儿。为了孟花迎急成这样,怎么着,这些年睡出感情来了?” 卫桑被噎得直接愣了,顿了老半天,回手便抽他的巨刀。熙王反应极快,一脚踢住出鞘的刀柄,将刀刃仓啷一声又踹回了鞘里。 熙王轻笑,直起身子来把书往桌上一撩:“说罢,何时开始的。” 卫桑沉默不语。 熙王语态从容地拉长了声儿调侃:“你怎么总能看上我的王妃。以前是嫣织,现在是孟花迎。一个比一个不可能。世上女子千万,就不能找个容易点的下手?” 卫桑冷哼:“找个容易点的?你有脸说我么?” 熙王被噎了一鼻子灰,眯起眼来瞄他。 隐忍抗拒了多年的心思被苦主当面揭穿,卫桑干脆也不掖着了,没好气地往他隔桌那边一坐:“说来说去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替你去和自己的妻室行房事,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夏行筠能想得出来。” 熙王全不在乎挑眉道:“不然怎么办。当时那个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碰了她,不出三两个月血枯而亡了,不说会挑起两国战事来,恐怕连我这巫师之体的秘密都瞒不住了。到时候老子削藩去爵留京候审,父皇念在父子情分上许还能保住我一条命,这边儿可就什么都完了。且都拖了两个多月,可找的借口都找尽了,再不同她圆房,连宫里都要起疑了。逼得火烧眉毛了还顾得上什么。破釜沉舟之策,如之奈何?”一句话:你以为我想啊? 卫桑气结,无言以对。 当初他是一百个不乐意。答应做他夏行筠的影卫全为了嫣织临死前的嘱托。如今一步步陷入这种地步,他怎会不知不可能,又怎会不知孟花迎到底难逃一死。可心不由己,感情就这么悄然无息地发生了。他抗拒过,挣扎过,到底捱不过那夜夜缠绵的温柔,低泣委屈的泪眼,娇弱无力的呻·吟…… 六年来,步步沉沦,渐渐被扯进无底深渊。 见他颓然无语,熙王轻笑了笑,继而严肃起来沉声道:“今儿这么一闹,秦慕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他往卫桑那边凑了凑,“按说孟花迎到底是金枝玉叶,又是被厉帝捧在手心里娇宠大的,怎可能会在内宅里受这般委屈?若当真是娇蛮公主的性子,受了我六年的冷落,不把火气撒在下人身上就不错了,反倒隐忍成这样?即便是贤淑的,也不该将自己搞得落魄至此。你就不觉得不对劲么?” 卫桑闻言,狐疑地抬头看他:“你是说……” 熙王:“不好说。” 卫桑垂头沉思。 熙王道:“这些年她在府里一直算是本分,除了被动的接收些消息之外倒也没见做过什么出格的,是以一直把重心都放在她背后的暗卫和通信机要上,倒忽略了她本身。你这就去详查。关于孟花迎在孟熙时的一切都要清楚明白。性情喜好,往来亲疏,越详尽越好。” 卫桑郑重地点头应了。又抬头游移不定地看着他。熙王察觉到询问的目光,摸着下巴笑道:“若真如咱们所料那般,不可能便有了一丝可能。” 卫桑浑身一震,紧张之余险些将椅子扶手捏碎:“当真?” 熙王容色平缓:“若没想到这层今儿也不会和你捅破了说。只盼着能真如所想。那就什么都好了。”他叹息一声,诚挚地望着那张面具脸,“到底是亏欠你的。于心何忍。” 卫桑心绪整个全乱了,久久无法平静。沉默了半晌问:“那药?” 熙王叹了口气道:“秦慕刚跟我说她病得不轻,需用丹参灵芝吊命,年前都好不起来。那药暂停一阵子吧。” 卫桑松了口气,惴惴不安的心稍平静了些,想着方才熙王这席话,心中头一次涌上感激之情。 瞧着平时一向稳如泰山的卫桑如此模样,熙王轻笑了笑,将桌上书卷又拾起来瞧着,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话说回来,今儿我是搞砸了……” 余光瞄了一眼:“外面的烂摊子贱内替我收拾了,里面的……晚上你自个儿收拾去吧。” 卫桑内心深处刚刚涌动起的那股炽烈的感激瞬间熄灭。再次觉得秦慕真是慧眼识人。 夏行筠,真他妈是个混蛋。 …… 大婚以来两人还没分开睡过,想着晚上要躲到书房密室去不能和秦慕一起睡了,熙王颇有些不舒坦。也不知没了自己陪着这小野猫会不会也不习惯。原本小日子过得各种惬意,让孟花迎的突然造访给搅和了,搞出这许多无端的岔子来,他心里郁堵,卫桑气哼哼走了以后自个儿沐着阳光待了会儿,全没了看折子的心情,起身去西院儿找他女人去了。 秦慕没想到他这么快来了,且来了就粘着她不松手,大白天里腻腻歪歪的,方才在北院儿里的那身煞气半点也瞧不见了,整个儿一耽迷女色的傻老公状。心里甜腻腻地,嘴上却一直在埋汰他。 “别闹,大白天的,刚又在王妃那儿闹成那样,下人瞧见了不定怎么排遣我狐媚惑主呢。” 熙王抱着她亲她的耳垂:“刚打死两个,誰还敢放肆。我熙王府里能养出那等目无尊主的奴才来,传出去简直是笑柄。今儿若不是卫桑多事那院子里一个别想活着出去。” 秦慕抗着他的胸膛侧着脸躲他:“你也太残暴了……不就是不太听话么,动动嘴皮子就要杀一院子人……”她到底抗拒不了他的力气,任由他吻着自己的脖子狐疑道,“你是刚认识我那会儿就这样?” 熙王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初次相见时的情景,不禁笑起:“是。冷酷无情,仗势欺人。你那会子瞧不上我。我说要娶你,被你骂个狗血淋头。自个儿还光着身子呢,气势倒比谁都足三分。” 秦慕一双大眼瞪得溜圆:“我……我还光着身子……什么情况啊?” 熙王却不肯再多说,松开她往桌旁坐下自斟自饮起来。秦慕满头黑线纠缠着不放:“你跟我说说啊,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我会光着身子见你啊?我觉得我不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啊!王爷……哎呀别喝了别喝了……” 俩人逗闹了半晌,一同用毕了晚膳,下人们收拾餐盘杯盏,熙王搂了她往寝室走。瞧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心头愈发不舍。攥着她的小手道:“今儿我有要紧事,卫桑在书房等我,许是要忙到早上。” 秦慕没好气地瞥他:“有要紧事不赶着白天办,跟我着儿腻歪了半天,现在天都黑了才要去忙,你有拖延症啊?” 熙王笑道:“秘事。白天办不得。” 秦慕撇撇嘴道:“要通宵么?” 熙王点头:“怎么也要寅时以后。完了就回来陪你。” 秦慕这会儿才意识到,今天晚上,好像……得她一个人睡了。 想到这儿…… 这臭男人每天晚上都折腾她,婚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今天总算能踏踏实实地睡到天亮了!啊啊啊到底是有多久没享受过夜晚的私人空间了!雀跃的心情简直摁耐不住的激动啊! 秦慕笑眼弯弯地捧着他的脸说:“不急不急。你是男人么,你忙,你忙哈。你这位高权重的偶尔加个夜班也正常,我理解,特别理解。” 原本以为她会心有不满不依不饶撒娇不让他去,没想到这看着……不但没有半分不舍,反而还……挺高兴的? 熙王垫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满脸的兴奋掩都掩不住,心里更憋闷了:“你夫君要夜不归宿,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亲密满脸谄媚堆笑:“担心啥啊,你又不出门,不就是在书房里加个班么呵呵呵……”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的腰身真撒起娇来,“王爷安心去加班哈,我保证乖乖的在家睡觉。好好睡觉,什么妖都不作。” 她这是真心话啊。这机会千载难逢啊,誰知道下回他要加班得等到啥时候去。必须得抓紧时间好好补上一宿好眠。 熙王还是觉得憋闷。他心里不舍得,女人却半点留恋都没有。不但没有,看着反而好像盼着他赶紧去“加班”似的……这对比反差太大搞得他很是窝火。可被她软糯糯地厮缠着,一时又找不出什么话来怼她。最后还是一头雾水地被她连哄带骗地送去“加班”了…… 他前脚刚走到廊下,就听见屋里爆发出一阵欢庆的声音。 “青竹青碧!给我备水!老子要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多撒点花瓣儿啊!内什么安神的蜜油调浓点!睡衣熏得香香的!快点快点时间宝贵啊!……”随后还有歌声隐隐漂出来,什么夜太美……什么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 间中传来侍女迷茫的声音:“夫人,这大冷的天儿哪儿去弄花瓣儿啊……” …… 熙王心里更憋闷了,简直是一脸怒气地瞪了里面半晌,气哼哼地走了。 小蹄子,瞧我走了高兴成这样?等老子早晨回来好好收拾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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