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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正当午时,玉柳小居书房内洒满冬日暖阳。徐无风环在可黛身后,把着她的手认真描摹,可黛低垂的侧颜尽显温婉柔美之态。两人专心于书画间,阳光淡淡拢在他们身上,好似一幅美好的画卷展在眼前……    郑游停住在玄关处默默看着,一直悬在心头徘徊不定的念头,伴着阵阵愈发强烈的心痛,逐渐坚定了下来。    ……    沐清搭着秦慕的脉,凝神静听了半晌松了手,抬眼颇为无奈地瞧着她。    秦慕被他看得毛毛的,支支吾吾地说:“怎、怎么了我?”    沐清叹道:“不是让你好好睡觉么?”    想起昨晚上在书房密室的一通闹腾,秦慕腾地脸红了:“那能赖我吗。你有本事跟他说去……”    沐清厚颜无耻:“我可不敢同殿下面前造次。”    秦慕嘿了一声:“那就有本事得瑟我啊。我好欺负是不是?”    沐清起了身道:“横竖身子是你自己的,自个儿看着办呗。”    悠悠地走去一旁坐着喝茶去了,没事人一般。    秦慕气了个半死,翘起脚来瞄他:“我说这位小哥,我以前是不是真的总欺负你啊,这会儿跑来报仇了是不是?”    沐清险些被茶水呛到,干咳了两声,神色游移不定道:“呃……也……谈不上欺负……”    秦慕眯起眼来:“我虽然失忆了,但是看着你总觉得不同寻常……”她想起熙王起初暴露无遗的公报私仇之态,低声问:“我说,你以前,是不是暗恋我被他发现了啊?”    这回沐清真被呛着了,茶喷了一地,接连不断咳嗽起来。    秦慕翘着脚阴恻恻地直笑:“我说对了吧?”    沐清缓过气来怒道:“对个屁!”    说完又自觉失礼,哑口无言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早知道对付这个妖孽没那么容易,却被她失忆搞得有点轻敌,这会子自乱阵脚有点收不回来了。    秦慕见他狗急跳墙,颇为自得地端起茶来道:“唉。我也没办法啊。天生丽质难自弃嘛。被我迷住不丢人啊。我那边儿好几千万粉丝呢……”    沐清没好气地说:“你可别再作妖了。这话让殿下听见我真只能死在这儿了。有嘴都说不清。”    秦慕不以为然:“他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话说你们怎么都那么怕他啊,有那么可怕么……”    沐清无奈指摘:“普天之下也就你能不怕他。蹬鼻子上脸闹得人仰马翻他也纵着你。就惯着吧。”    秦慕完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就叫宠爱,懂不懂啊你。”    沐清无语轻叹。    秦慕瞧他没话说了,挺高兴地挪了挪身子,往四周瞧瞧,房里此刻没有旁人,便压低些声音问道:“小哥,我听说昨天你找他们喝酒去了?就是坐轮椅上那个,还有徐无风。哦对了还有那个女火法。”    沐清怔了怔道:“你是说郑游和董可黛?”    秦慕点头:“对对对。王爷和我说那个郑游以前是我的随扈。后来受了重伤才残废了。他也会超能力?”    沐清呆了片刻,无奈苦笑道:“你是说巫术?”    秦慕再次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崩管叫什么吧。”    沐清点头:“郑游此前是熙王府首席刺客,厉害的很呢。”    “比那个女火法还厉害啊?”    沐清笑道:“董可黛操纵灵力的能力还需多加磨练,和郑游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秦慕露出颇为惊叹之色:“诶你能不能同我说说这个事儿啊。什么巫师啊,灵力啊,听起来很魔幻啊。”    沐清看着她一脸好奇的神色,蓦地回想到当初的段小松一事。当初正因他和麒王事事都瞒着她,才导致她什么都不知道,轻信了同为巫行者的段小松,被他下了春·药,险些遭受□□……虽然熙王及时赶到救了她,但却也因此阴错阳差同她有了鱼水之欢。若非如此,也许后面的事全都不会发生……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懊悔。今儿见她主动发问,但又想到熙王的嘱咐,一时有些纠结,默默地坐着不出声。    秦慕着急巴拉地催问:“这也不能说吗?”    沐清有些尴尬道:“需得回明殿下,哪些能讲哪些不能讲,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秦慕撇着嘴很是失望地叱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只听他的。胆小鬼。”郁闷之下又吃起零嘴儿来了。    沐清瞧着,唯有无奈苦笑。    ……    熙王在书房里办公,择琰进来回道沐清求见。熙王批完手里的折子让下人递还给堂下的小臣,遣退他们,令择琰将人带进来。    沐清告了礼,熙王问道:“她身子可好?”    沐清垂头道:“夫人一切安好。殿下,属下有一事请殿下裁断。”    “讲。”熙王端起茶来。    沐清道:“今日夫人向我问起巫师之事……”    熙王顿住问道:“问了什么?”    “只说觉得怪力乱神,觉得新奇罢了。属下未得殿下恩准,什么都没说。”    熙王点头。    沐清接着道:“可属下记起芜阳段小松之事,心内颇为惶恐不安。”    熙王抬眼问道:“怎么说。”    “那会子便因为川殿下与属下什么都没同她讲明,才导致她误信奸佞险些失身。属下想着若她如今依旧对此事一无所知,待得上京面圣,宫中暗卫巫师中也不乏灵力超绝的巫行者,若被别有用心之人用故人之道重蹈覆辙,夫人心地善良,难免被人再次诓骗利用。”    熙王沉思不语,茶举在唇边都忘了动一动。    沐清试探地问道:“不若让属下将灵力的门道大致说与她知道,抛开她自个儿的事,许是也无碍的。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熙王沉吟片刻,颔首道:“沐清提点的有理。避开她自个儿的事说与她听罢。这灵力一事到底也是世人皆知的,乡野村妇尚且知道血咒遗害之事,瞒得太过了反而让人起疑。”    沐清松了口气,躬身应了。    熙王又道:“回书可写好了?”    沐清道:“书信已交于无风处置了。”    熙王默默点了点头,这才啜了口已经举了半天的茶。又同他闲语了几句,问了问阿川的境况以及南州诸事便打发他出去了。    沐清前脚刚走,择琰又进来回道:“启禀殿下,郑大人求见。”    熙王不禁一愣。自打回来还未曾见过他主动求见的。心念一转,不由笑了笑道:“带进来。”    郑游自己推着轮椅进来见礼,熙王轻扬唇角问道:“可是来同我提亲的?”    郑游垂头应道:“是。”    熙王轻笑:“你想通了最好。以后两人好好过日子,孤也不指望可黛能当真派上什么用场,伺候好你便行了。日子可商议好了?”    郑游神情肃穆,淡淡道:“启禀殿下,我是来替可黛……与徐无风求亲的。”    熙王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似乎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郑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来,目色无光却坚定不移:“启禀殿下,郑游特来向殿下请命,将董可黛嫁与无风。”    ……    熙王的笑容敛得一干二净,与郑游四目相对,他毫不躲避,直望着熙王,似当真很是期盼他开口应允。    半晌,熙王叹了口气道:“郑游,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郑游的目光瞬间迷离,继而垂了眼帘道:“我知道。”    他沉默了片刻,默默地说:“若换作殿下,也会这么做的。”    熙王心头一滞,看着坐在轮椅上这个男人,满身落寞,空寂颓废,半点昔日的神采飞扬都没了,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熙王沉吟半晌,开口道:“话虽如此,但可黛也不是你的什么物件儿。要不要嫁给无风或是旁人还需她自个儿点头才行。她若自己不愿意,孤虽是她的主子,这种事也不好强求与人。”轻叹一声道,“你且回去,过两日孤自会找可黛来问她的意思。若她愿意,孤便赐婚。”    徐无风抿唇不语,半晌缓缓抬起一只手,又顿住。似是想要拱手行礼,却发觉自己只剩下一条手臂,再无法做这个动作了。他默默又将独臂放了下去,轻声道:“多谢殿下成全。”    看着单手滚着轮椅缓慢而艰难渐渐离去的背影,想着方才他那句话,熙王心头久久不能平息。    ……    用过了晚膳,秦慕端着一碟子蜜饯凑到熙王身侧坐下,好奇地歪过脑袋来瞧着他:“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打进门儿就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王爷有什么心事,同臣妾说说?”    熙王瞧着她好奇的小脸,心头忧思却更重了几分。郑游那句“换作是殿下,这会这么做的”生生折磨了他好几个时辰。    他不禁一直在揣测,若当真换作是他,会不会真如郑游所说那般,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到别人身边去,好让她能过上相对安稳平和的日子,避免拖累她和自己受苦。只想想,便觉得万分纠结。    舍不得她离开自己,而若真的残障如郑游一般,便要累她今后半生都要伺候一个残废,他又于心何忍……    熙王揣着心事,轻抚她的脸蛋缓声道:“玄儿,若有一天我残废了,或是失势潦倒,我让你嫁与旁人去过安稳日子,你可愿意?”    秦慕呆呆瞧着他,认真思索起来。    看着她的表情,熙王心头不禁紧紧生痛。    若是寻常妻妾,夫主这般询问大概都会毫不犹豫地表忠心,说些什么臣妾对夫君绝无二心,愿生死相伴不离左右之类。可他就知道,他的秦慕不是那些寻常女子。他很想知道她的答案,盯着她认真思考的小脸不由渐渐有些紧张起来。    她会怎么说呢。    不,我不要离开你。你穷了还是残了,我都不嫌弃你。    ……嗯,这比较附和她直爽的性子。    或者依着她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也许会说,要不我先假装嫁给别人,然后大婚那天卷些金银珠宝出来和你私奔……    他兀自乱七八糟揣度着,秦慕好似终于得出了定论,长睫忽闪眨了眨,伸出一双小手捧住他的脸,轻声道:“女人啊,都是自私的。”    他心头一沉,灼灼的有些发疼。随即又想着,若她肯,自然最好不过。她是明白的,全是为她好,他该高兴才是……    秦慕悠悠开口接着说道:“所以,我是不会嫁给别人的。”    ……    熙王怔住,片刻有些惊喜,而后更多的是不解:“你不是说女人都是自私的么,为何却又选择不走?”    秦慕弯起眼睛笑道:“你等等。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不许有半句敷衍。”    熙王愈发不解,点头等着下文。    秦慕直起身子来与他对视,目光盈柔:“我问你,如果有一天咱们落魄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三天三夜粒米未进。这时候你拿到半块馒头,你是自己吃了,还是留给我吃?”    熙王无奈轻笑,不假思索便道:“我一男子饿上几顿有什么打紧。以往行军打仗,大军被围困也时有发生。军粮接济不上十几日难得饱腹也是有的。不都挨过来了。你这么馋,自然是留给你吃。”    秦慕甜甜发笑,接着说:“如果我病了,病的很重,烧得不是昏迷不醒就是胡言乱语,可你没有钱给我买药看大夫。这时候有个地主土豪跟你说,要是你愿意挨他一顿毒打,很毒很毒那种,他就出钱让你给我看病,你愿意吗?”    熙王此刻当真不知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得摇头轻笑道:“我在战场上没少受伤,区区一顿毒打算得上什么。若能换你一条命,这又何足挂齿。自然是愿的。”    秦慕搂住他的脖子,笑意更深了:“最后一个问题。要是我被一个乡绅恶霸给瞧上了,把我绑走要逼我做他的妾。这时候他对你说,如果你愿意受胯·下之辱,他就放了我,你愿意为我受辱么?”    熙王立马竖起眉毛来:“老子宰了他!”    秦慕扑哧笑出来了:“哎呀我就打个比方嘛,假定只能如此,你,愿意么?”    这下他内心开始挣扎了。    挨饿,挨打,这都不在话下。但受辱……他到底是皇子出身,威震朝野令敌将闻风丧胆的堂堂镇北大将,这辈子都没受过什么实质上的欺辱何况是她说的这种奇耻大辱。皮肉之苦忍饥挨饿对他而言都没什么,但尊严,却没那么容易放弃。    低头瞧着秦慕白皙中透着红润的小脸,忽而想到这具千娇百媚的小身子会被什么乡绅恶霸压在身·下肆意玩·弄……顿时不那么挣扎了,身子有些发僵,沉声道:“……若当真沦落至此,我连你的贞洁都护不住,还要什么尊严。”看着她含笑的眉目,无奈轻叹道:“我……愿意。”    秦慕兴奋地叭叭在他左右脸上各亲了一下,舒舒服服瘫倒在他怀里惬意地说:“笨蛋,你对我这么好,拿命在疼我,我当然不能离开你了。荣华富贵和一个真心待我的男人哪个更金贵,这么明显的问题,有必要问么。真当我是二傻子呢。”    熙王心头一阵暖意涌动,伸手搂住她垂眸瞧她,调笑道:“少打岔。说一堆没用的来哄我,方才你说女人都自私,却还选择留在我身边吃苦,怎么解释?”    秦慕窝在他怀里道:“男人啊,就是肤浅。把女人打发走了,自己虽然孤单却仍留着美好的回忆,想着自己做出了牺牲,让女人抛下自己去过好日子了,虽然剩下独自一人孤苦伶仃,但一辈子都不会愧疚。可那个被撵走过安稳日子的女人,却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怀着愧疚过完后半辈子,她真的会幸福吗?”秦慕叹道,“别人我不敢说,反正要是我,我得郁闷死。女人的幸福不是你想的那么表面。所以我自私,才不要嫁给别人。偏要让你愧疚拖累了我,让你总觉得欠着我的,一辈子都对我好。”    这番话对熙王的触动很大,他从未想过这种男女思考问题方式不同的问题。秦慕腻着他,说的他满心暖意盎然。心里不知是苦是甜,沉吟半晌叹笑道:“虽许是不幸福,但至少不会吃苦。男人若真的珍惜女人,又怎会舍得看着她明明可以衣食无忧,却不得不和一个要拖累她的男人过苦日子。”    秦慕摇头:“大多数时候,我们宁愿跟着心爱的男人吃苦受罪,也不愿和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享受荣华富贵。女人更感性。”她翻过身来趴在他胸口浅笑吟吟,“尤其啊,是王爷这种会把喜欢的女人宠上天去的男人。谁舍得跑啊。”    熙王被她灌了满盆迷魂汤,浑身舒坦地搂着她笑道:“这会子又说我好了,男人的虚情假意也未可知。你如何能得知是我的真心。”    秦慕摆出一副经验老道的口吻来:“这男人对女人的好啊,不是在富贵时候能看出来的。当一个男人有钱有势,他大可以送给女人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来讨好她。可这些东西他照样也能买来送给别的女人啊。唯有在穷困之时,愿意把唯一的食物让给我吃,愿意为我的健康受皮肉之苦,甚至愿意为我忍受耻辱。患难见真情嘛。”    这话极大的取悦了他,熙王摇头叹笑,扳着她的小脸故意蹙眉长叹:“如今老子既有权又有钱,没法子拿半个馒头以表诚心。你难道不想想,方才那番话许是我花言巧语来哄骗你的?”    秦慕却不再玩笑,细细端详着他的脸柔声道:“你和我说过,我昏迷了三个月不是病了,而是遭人极刑迫害而至。你还说过,我现在只得十六岁的身形,便是因为当时的身体被毁坏得不成人形,不如此无法复原。”她轻轻描摹着他的脸庞,“可想而知我那会儿的身体惨不忍睹到什么地步,估计不止残废那么简单。你嫌弃我了吗,抛弃我了吗?不是悉心呵护着,守了我三个多月。我好了,把你全忘了,你灰心了吗,失望了吗?不仅没有,还想方设法让我再度爱上了你才大婚。王爷,”她满含深情地望着他的眼睛,“虽然我忘了很多事,但我不是瞎子。你对我的真心,我从未怀疑过半分。我信你,这辈子都信。”    熙王激动不已,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秦慕腻在他坚实的怀抱中美滋滋地,忽然嗤笑道:“穷了残了的,我都不怕。只要能跟我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穷日子也能有滋有味儿。你残了我就照顾你,只要你对我一直都这么好,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跟你过一辈子。”    熙王笑着紧了紧怀抱:“我看你是当真没受过穷,才这般有情饮水饱。”    秦慕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倒是真的哈……在那边儿,我家虽然没王爷这么有权有势的,但也确实挺富裕的。我从小就没缺过钱。不过我觉得吧,我是那种为了爱情能豁出命去的人。嗯。”她很是笃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讪讪笑了笑:“我这么说是不是特别中二啊?好像有点过了哈……不过爱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重要到……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为了守护爱情能做出多大牺牲。说豁出命去好像是有点异想天开哈呵呵……但我坚信,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    没有异想天开,她没有半句虚妄之词。    她确实为了守护他而豁出了性命,忍下了常人无法忍耐的酷刑折磨,却被一个不存在的孩子击碎,崩溃……每每想到她曾独自苦苦承受了那么多地狱一般的折磨,身体被摧残得千疮百孔,精神也被凌迟到崩裂溃散,身心俱损都是因为他……    他怎能不心如刀绞。    刚烈而柔情似水,善良而妩媚多情,对他,情深意重,舍命相护。这份情谊,他感动且视若珍宝。他此生最珍贵的,无法替代的,他的女人,他的挚爱。    看着熙王泛红的眼眶,秦慕的奚笑渐渐成了慌张。    熙王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在她颊边摩挲,磁厚的嗓音带上一丝低哑哽咽,一字一句对着她的脸说:“秦慕,我爱你。此生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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