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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至真至情,简单质朴的字句蜿蜒淌进心里,顿时如烈火烹油般灼灼燃起。秦慕错愕,惊讶着他突然如此直接的表白,窝在他怀中动情不已。    半晌,她推开他的胸膛,歪着脑袋瞧他:“今儿突然这么煽情,是不是郑游找你替女火法提亲去了?”    熙王有点惊讶:“怎么猜着的?”    秦慕偷笑:“突然说什么残废了,落魄了。你这些手下里也就这么一个残废的。身边还有个妞儿,也只有可能是他了。他要把这姑娘嫁给谁去?”    熙王玩味地瞧着她:“自个儿的事就百般不上心,轮到旁人的闲事就这么机警聪慧起来。不务正业。”    秦慕嬉闹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起身去妆台前拆头上的簪子:“我有王爷照看着,有什么好上心动脑子的。这府里也没什么八卦可听,好不容易有个有意思的事儿嘛。”拆下头饰又去卸耳环:“到底是谁?”    熙王无奈轻笑,身子歪靠在枕头上:“徐无风。”    秦慕睁圆了眼:“徐大人啊……呦,这可是天上掉馅饼来着。我瞧着那个姑娘,不吃醋发脾气时应该挺贤惠的呢。”    是啊,贤惠,沉静,乖巧听话。没你的时候也伺候的挺顺心来着。    熙王心里偷摸吐槽了一句,可没敢提这一节。    秦慕兀自摘了首饰便扬声叫人,青竹青碧早候在门外,闻传带着一二丫鬟端着一应物什进来分头伺候两位主子洗漱。秦慕洗了把脸,拿帕子擦了擦继续八卦:“中午那个南州小哥给我请脉时和我说过,郑游以前厉害着呢。现在手断了,要坐轮椅,恐怕日常起居都成问题。这前后对比差距太强烈,可能是打击太大,一直没缓过来。才不想拖累了那姑娘,要把她打发走。唉。”    熙王那边也洗漱完,青竹正服侍他褪去外衫中衣,接口说道:“正是如此。我瞧着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多劝。随他吧。”    一众下人忙活完躬身行礼退了出去,秦慕一听忙道:“别介啊,你答应了啊?”    熙王掀起被子躺进去懒洋洋道:“没有。拖着呢。董可黛又不是他的奴婢,他说嫁出去就嫁出去。总得人家自个儿乐意才行。她不点头,我总不能强摁她去拜堂。再说,徐无风愿不愿娶还未可知呢。”    秦慕凑过去道:“有点心性的也不能答应。”她转了转眼珠,软软地挨着熙王身边坐下,赔笑道:“王爷,你不是说他以前是我的随扈么,瞧他直接就叫出我真名的这股劲头,我俩也算熟识了吧?”    熙王曳斜瞥着她:“你又想干嘛?”    “你让我去劝劝他行不。”秦慕死皮赖脸地推着他的胸口:“那会儿我听女火法说他断了一条胳膊也是因为我。搞成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嘛。要是能让他俩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少一分愧疚不是。”    熙王握住她的小手合了眼道:“你少管人家的闲事。府里这些事你又不嫌脑袋疼了?刚清闲些就又不安分。”    秦慕不依不饶:“王爷,你就让我去嘛,我保证不作妖,就好言好语的劝一劝……”    被她一双小手在胸口揉来揉去的,熙王又睁了眼:“本想着你说天天熬夜吃不消,今儿想让你歇歇的。既然如此……”他半垂着眼帘伸手将自己的里衣解开,赫然袒·露出一片胸膛来,“若你今晚上服侍的好,孤便准你去劝他。”    秦慕脸上一红,捏起拳头来捶了他一下:“趁火打劫臭不要脸!”    熙王笑着伸臂将她挽进怀里滚了进去。    ……    这天下午,玉柳小居中,郑游与徐无风隔桌而坐,表情淡定从容。对面的徐无风单手执杯,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好半晌才错愕不已道:“你发什么疯!”    郑游牵出一丝苦笑:“有什么关系,你们原本也做过的,再来一次罢了,有什么打紧。”    徐无风啪地将酒杯摔在桌上恼道:“那会子她是巫妓!”这两个字一出口,又觉得有辱董可黛,抿唇微顿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要赶她走也不必这般羞辱她!”    郑游垂眸只看着眼前的杯子,淡淡道:“不单是赶她走,是要让她自己愿意嫁给你。”    徐无风再次被惊呆了。震惊之下有点不敢置信:“嫁给……我?”    郑游微微点头:“你若不嫌弃她的出身,便娶了去吧。”    徐无风恍若被雷劈了一般,完全愣住了。    郑游把玩着手中酒杯,脑海中回想起那日满室温香日光倾洒下,两人锦瑟和鸣共谱画卷的景象来,低声轻道:“你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她是文静贤淑的佳人,原本也比我这泼皮无赖更适合她。”    徐无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心中泛起微微刺痛之感,蹙眉不语默默看着他。    郑游轻笑一声,举起杯来道:“我去跟殿下提过了,只要你们都愿意,这事儿就成了。来,怎么也得敬我这大媒一杯吧。”    徐无风恼了:“你当我徐无风是什么人?居然还跑去殿下跟前胡闹,你脑子进水了?!”    郑游似毫不介意,独饮了一杯,自顾自又斟起酒来,缓缓道:“她跟着你,我最放心了。你周到体贴,一定会好好待她。总好过在我身边熬着,一辈子都伺候一个残废……她这辈子够苦的了,没理由忍受了这么多艰辛折磨,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你说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全是苦涩。    徐无风沉默了。看着眼前男人落魄颓废,拼尽全力要把喜欢的女人推出自己这个火坑,不由觉得满腹心酸。叹息道:“你的想法我知道。可你想没想过,她心有所属我并非她的良人。即便跟了我,终是有违初心,又岂会甘愿。不甘愿,又何来安稳。不安稳……终是郁郁难欢,更是煎熬。”    郑游吊儿郎当的说:“这都不是事儿。俗话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你们处久了自然慢慢就好了。你再对她好点儿,学学殿下是怎么疼秦慕的。宠着点儿,没事儿陪她作作画,念念诗什么的,隔三差五送点小礼物,女人都吃这套。哦对了。她说你床上功夫差点,回头我教你几招……”    “给我住口!”徐无风臊得满脸通红,“再这般口无遮拦我与你决了这份交情!”    郑游微微一笑,再次饮尽杯中酒。    徐无风看他这个德行,恼不得也没法儿和他着急,只得耐着性子劝:“你又何必如此,她自己愿意跟着你,人家不嫌弃,你反倒这般矫情起来。平日里那般冷待苛责她也从没恼过,可见她是认准了你的。是你自己有心结,还要把她往外撵,想出这种馊主意来若让她知道,不晓得得多伤心。”    郑游淡淡道:“所以这不打发她出去买东西了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徐无风见他油盐不进,只得推了杯子道:“总之这事儿我不干。你也别再打这个主意。”    郑游这才抬了眼睑,轻轻呼了口气,缓缓道:“无风,我郑游这辈子没求过人。现在我求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把她娶走吧。”    徐无风脸上刚蕴起的坚定又软了下来,无奈叹道:“你要我娶她,也要她自个儿愿意。她不会答应的。”    郑游道:“所以,我这不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么。”    想起刚才郑游同他说的那个法子,徐无风脸又通红起来:“你自己也说了,我……我们以前也……也……”到底说不出口,咬牙切齿道,“如何再行一次她就能答应了,这不是白白折辱她一回么?”    郑游满着酒,微微噙笑道:“你不也说了么,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不是巫妓了,言之凿凿要伺候我一辈子,却背着我和我哥们儿乱搞,还有何话好说。我再配合你一下,来个捉奸在床,她在我这儿算彻底丢尽了脸,到时候也就只能跟你了。”    徐无风拍案而起:“你别胡闹了!”    郑游握着酒杯,瞧着杯中自己的倒影苦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不仅要照顾我日常起居,还得伺候我洗澡梳头。连晚上起夜都得她端尿壶……甚至是做-爱……我下身瘫痪,不但动弹不得,连反应都迟缓。每回看着她用尽了法子才能把我弄硬,坐在我身上拼命取悦我的样子……我他妈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我真是不明白……当初殿下为何要救活我。留我这条没用的残命,到底还有什么用……”    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砸在桌上。    徐无风无语相望。他深知郑游为人,虽看着浪荡不羁实则自有一股傲气,若不是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会向他吐露这样难以与人说到的不堪内情。看着往日里那般心境高傲的一个男人如今落魄至此,徐无风心中怒气渐消又缓缓坐了下去。半晌长叹一声道:“你若不悔,我应你便是。”    郑游耷拉着脑袋,淡淡道:“如此,多谢无风兄了。”    ……    次日近晌午时分,董可黛往杏林堂去取药,路上便见徐无风独自一人站在道旁,随迎了上去笑道:“无风今日如此清闲?为何在这里闲逛?”    徐无风颔首还礼,轻声道:“我知道你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经过这里,特意在此等候。”    董可黛茫然道:“等我?何事啊?”    徐无风道:“此地不是详谈之处,随我回去说吧。”    董可黛一脸不解的跟着他走了。两人回到徐无风的住处,屏退了下人,徐无风将昨天郑游同他说的事全数告知了董可黛。    那天晚上,他为此辗转反侧夜不成寐,临近天光大亮才终于做出了最后决定。    董可黛听完,惊讶得瞠目结舌,眼眶渐红,升起点点泪光。面色僵硬浑身微颤,半晌,忽然凿案而起愤然转身:“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等等。”徐无风忙拉住她,“稍安勿躁。我既同你和盘托出,便是有了法子应对的。你若直去找他对峙,他哪儿听得进去。到时候你们大闹一场,还是这个死局。”    董可黛抹了把眼泪哭出声来:“就算不想要我,大不了我走便是了,何必要用这样下作的法子羞辱我……看来是我错看了他。在他心里,我到底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妓,除了奴籍又如何,身子到底是脏的……”    “你不要这么说,他不是这样的。”徐无风只得先行安抚她的情绪,扶她坐下,又亲手奉了茶与他好言好语劝道,“昨儿他同我说了很多肺腑之言,我亦深受感动。他为了让你能过上好日子,不再跟着他吃苦受罪,当真是连尊严都不要,什么都顾不得了。这法子虽下作了些,但全是他对你的一片真心。若非逼不得已,他又何必如此。你可好好想想。”    听了这席话,董可黛默默抽泣不已,拭着泪痕道:“这个人,到底是跟谁在较劲儿呢。以前我不愿意,他死缠烂打这么多年都不肯放弃。如今我愿意了,又非要想尽法子让我弃他而去。我董可黛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为何我认准的男人,全都不要我……”    看着她呜咽低泣,泪珠滚了满脸,徐无风不忍心,抽出帕子想替她拭泪,手举到她脸侧又干干停住,转而拉过她的手将帕子放在她手里:“他不过是自暴自弃,生怕你跟着他受一辈子委屈。你们两个啊,都是为了彼此着想,偏又总要互相呕着。”他故意调侃起来缓解她的悲痛,“我还想问呢,我徐无风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好端端过我日子,偏被扯进你们中间来搅和。我还冤着呢,找谁评理去。”    董可黛擦着眼泪,到底被他逗笑了。    徐无风见她不再哭了,心里松了口气,柔声问道:“可黛,他残废至此,终生再无复原的可能。你,可是当真认准了他,真的决意要伺候他一生,毫无怨言?这可是一生一世,不止一朝一夕。”    董可黛眼眶还微微红着,泛着水光,唇边却扬起一丝柔婉的笑意:“他追了我这么多年,矢志不渝的,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我被奢欲蒙逼了眼,只做瞧不见。而且那会儿,他身怀绝技,灵力强大,你们都是殿下的左膀右臂,跟着殿下将来定会前途无量。你入府早些做了几年暗卫不是已经得了明面上的官职。想来稍加时日他也是一样的。我一个巫妓,身份低微,且又是脏了身子的,哪儿配得上他。不说在这边,即便是在那头,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出有名车入有豪宅,而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到底也是高攀不上的。”董可黛兀自苦笑了下,道:“说句自私的话,如今他废了,倒正合我意。在他面前再不觉得自己矮了三分。伺候人的活儿,我做惯了,和以前那些日子比起来算不得什么苦。只要他不赶我走,只要殿下准许,我当真愿意和他住在那间小宅院里,风平浪静的过一辈子。得一人真心相伴,这于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徐无风静静聆听,垂眸不语。    董可黛从畅想中回转了目光望向徐无风:“可如今他为了撵我走,连这么下流的法子都使出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无风勾起一丝淡笑道:“我倒是有法子让他回心转意。只不过……”    董可黛一听,立马追问:“无风有办法?是什么?”    徐无风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下:“只不过……我这个法子……可能比他的还要下流……”    董可黛一噎,有些错愕不解,支支吾吾问道:“什、什么法子……还能更下流……”    徐无风沉了口气,凑到她耳旁低语了几句。董可黛听完,脸腾地火烧一样,直着身子绞着手指,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挤出几个字来:“这……这样……当真有用么?”    这最难的一句话总算说出来了,徐无风擦了擦额角的汗,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才说:“他现在这个德行,想让他起死回生,也只得以毒攻毒。若有用自不必多说。若……若不成……”他偷眼瞧了脸羞得红布一般的董可黛,自个儿也有点脸红起来:“到底是假的,总还有转寰的余地……”    “你说的对……总、总比真的……强……”董可黛喃喃低语,随声附和,脑袋垂得更低了。    徐无风坐立不安,望着天说:“你若答应了,咱们便依计而行。”    董可黛立马站起来往门边走去,从头到尾再不敢看徐无风一眼,垂着脑袋身子僵硬如木头一般:”好……到时候……我配合你就是了。一切都有劳徐大人了……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日后……日、日后……我……”她紧张羞臊,根本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来报答他。    徐无风倒笑了起来:“你若当真念着我的好,日后他在灌我酒时替我拦着点就成了。每回只做壁上观,上回好在是有沐清,否则第一个倒下的肯定又是我。”    董可黛深埋了头讪讪笑道:“这个自然……那……无事我先走了……”尴尬死了只想赶紧闪人。    说罢转身便要走,徐无风冲动之下叫住了她:“等等……”    人叫住了,自己反倒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董可黛回身看他:“还有何事要嘱咐我么?”    徐无风目光游移不定,负手往前缓缓挪了几步,轻咳了两声,看看桌上的茶壶,又看看墙边的书案,就是不敢直视董可黛。    “无风?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董可黛不明就里,轻声唤他。    徐无风鼓起勇气来,凑近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内个……我……床上功夫,当真很差吗?”    董可黛眼睛忽而瞪圆,看着徐无风脸上诡异的红晕,再度尴尬得无以复加,垂了脑袋下意识地辩解:“不是不是……”脑中灵光一现,忽而想到他为何会突发此问。    那日在水牢里她与郑游曾有过一番对话,那会儿他就说要她去嫁给徐无风。她便反唇相讥,提到过这么一句……    当下臊得脸上像烈火在烧,抿唇叱道:“这个二愣子怎么这种话也和你说……”    徐无风心下一凉……完了,这看起来是真的了……    董可黛立马觉得失语,连忙摆着手找补:“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初……当初……是为了气他……我没有……你不是……”    语无伦次,张口结舌。脸上冒火,心如擂鼓。    末了一跺脚一狠心,咬咬牙道:“你……你很好。真的。很温柔……很……体……贴……”啊救命啊说不下去了!……羞愤窘迫道只想撞墙了,扭头便去拉门:“总之你别再听他胡噙了!你不差!不差!”说完再呆不住了,风一样跑了。    徐无风一人呆立在门内,半晌,才松弛了下来缓缓坐了回去,拿起已经冷了半天的茶喝了下去。    还好……不差……我也觉得不会太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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