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洛夏用萨珊语,在秦慕听来也就是略有差异的英语吩咐了声:“打死。” 秦慕猛地刹住步子。洛夏未曾见她转身,已扶着侍女款款朝门外走去。地上跪着的两人瑟瑟发抖不住地求饶。那名壮硕的武士进府前被解了佩刀,摸了摸空悬的腰处,四里瞧了瞧,大步走到廊下梅树前劈手折下一根粗壮的树枝,好歹剥了剥,便将跪地男子拽到院中,不顾他语无伦次的哀求摁在地上轮起粗枝便打了下去。 秦慕被一声声的哀嚎唬得心惊,见洛夏就跟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走,忍不住开口唤道:“洛夏留步!” 远去的背影这才顿住,旋身回转,目不斜视地经过挨打的下人,含笑问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廊下院中那挨打的小伙子哀嚎不断,秦慕指着问:“这好端端的……为何要打死啊?” 洛夏这才恍然状道:“这是我萨珊的风俗。被人退还礼物在萨珊是种蔑视与不敬的表现。哦夫人不必多心,余自知夫人乃中原汉人,不谙我外族的风土习俗才会有此一举。但遭夫人退礼若传扬出去难免有损我在国中的声誉。依照我萨珊的惯例,被退还的礼品要当着馈赠人的面予以销毁,以示诚心。我不过是循例罢了,夫人也不用管他们。约瑟将事办完自会把尸体带走处理,不会给夫人御下添麻烦的。” 说完盈盈下拜,看着又要告辞。 秦慕看着一边打得皮开肉绽哀嚎不断,一边谈笑风生从容淡定,惊得背上汗毛直立。忙拦住道:“卡特等等……可……我退的不是礼物是人啊!这……就不用销毁了吧?” 洛夏微笑道:“夫人,他们是奴隶。” ??嗯?怎么着?奴隶就不算人了?? 秦慕看看挨打的那个,粗木枝的一端已经染了血,哀嚎声也渐没了那么大动静。又看看廊下跪着的那个女人,吓得浑身抖成筛糠,头都要埋进地里去了。 秦慕着急:“奴隶也是人啊……” 洛夏似乎有些不解,随后了然道:“夫人心地善良,见不得这些血腥场面。请夫人进去吧,我让他们小声点。” 卧槽这特么是什么逻辑啊! 秦慕在心里跳脚直骂街。脸上还得忍着,讪讪道:“我说姑娘……就没有别的法子么……这大过年的见血多不吉利……” 洛夏笑道:“他们被主人退还,这是奇耻大辱,即便夫人仁厚于心不忍,回去我不杀他们,也要被人唾弃欺辱,苟延残喘,还不如今日死在这里干净。夫人,外面寒冷,还是进屋去吧。” 挨打的那个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打人的汉子面无表情继续轮着粗木枝恪尽职守地一下下打着。 秦慕浑身僵直,一咬牙一狠心道:“算了!我不退了,让他们留下吧。” 洛夏露出惊讶之色,微笑叹道:“夫人……殿下既然不喜欢他们,夫人私自将他们留下,恐给自己招惹麻烦。” 秦慕道:“无妨。我自会去跟王爷交代。让他住手吧。” 洛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才抬起手来,让行刑的壮汉停了手。 挨打的小伙子瘫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秦慕看着揪心。洛夏上前半步,轻声道:“夫人如此善良单纯,难怪殿下百般宠爱呵护。” 秦慕苦笑一声:“我原本一片好心,想着不让他们背井离乡回家去和亲人团聚,好过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过活,没想到却差点害死他们。今日若真把他们打死了,倒是我的罪孽了。” 洛夏深伏一礼道:“夫人德容兼慧,余深感敬佩。”她垂眸中暗自看了眼那血泊中的下人,恭敬道:“洛夏告退。” 看着款款而去的几条身影,秦慕扶着门廊暗自松了口气,转过神来,看了看愣在一旁的几个下人,忙吩咐道:“发什么愣啊。赶紧把人抬走,找大夫去给疗伤。” 青竹忙不迭应着声跑去了。择琰吩咐几个小厮将那被打晕的小伙子抬走,又招呼了依旧跪在廊下不敢抬头的女子,叫她一起跟着去了。 处理完这些事,择琰恭敬地站在秦慕身侧垂头侍立。秦慕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去跟王爷如实回了吧。” 择琰低头应了,退了下去。 他是不放心让她独自来应酬洛夏的,是以让择琰一直随在身侧提点。 事事都顺遂,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这么个岔子。 人没打发走,不知算不算重大纰漏。 但秦慕心有对策,并没太过担忧。一想起方才洛夏处置起两条人命如蝼蚁草芥般就觉得心惊肉跳。 这种场景前几天刚领受过一回,便是熙王北院中大发雷霆要杖毕全数下人…… 秦慕揉着心口不由得长叹。 到底是这两个人太残暴,还是这世界就是如此轻贱下民…… 万恶的旧社会啊…… …… “所以,你就把他们留下了?” 午膳后熙王听完秦慕的叙述问道。 “王爷别担心。”秦慕接过青竹刚泡好的热茶送到他手上道,“琴我会弹,翻译我也用不上。过两天我就要跟王爷一道上京了,等回来了,那小伙子的伤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包点银两打发他们出去就是了。” 熙王不动声色瞧着她,秦慕叹道:“要当着我的面把人活活打死,我哪儿看得下去啊。且不说也许并没有什么阴谋,就算是有,两个小孩儿罢了,一个差点被打死,一个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吓晕过去。我又不见他们,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这些日子王爷叫人盯着点就是了。好不好?” 熙王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啜了口茶,有点烫,“细软都收拾好没有?五日后启程。” “这么快?”秦慕来了兴致:“这两天张麽麽身体好些了,我正在请她教我些宫里的礼仪,到时候面圣免得给王爷丢脸。” “夫人有心了。孤心甚慰。”熙王微笑。 放下这茬子,秦慕又将与洛夏的谈话细述了一番道:“我看这个卡特琳娜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她进了我的暖阁瞧什么都新鲜,在她眼里我那屋里的锅碗瓢盆全是商机,连个垫屁股的软垫子都不放过。连吃带拿搜罗了一堆东西带走了,回去不定怎么捣鼓着往世面上大肆收购回去高价贩卖呢。就冲这本事,她说不是巫行者是本地巫师,我真的不太敢信。” 熙王笑道:“她果真是本地巫师,不是巫行者。” 秦慕反倒诧异了:“王爷查了?” 熙王点头:“此事在萨珊家喻户晓很难作假。毕竟洛夏家族也算是门大族,数月之间族中直系男子尽数血枯而亡,只能是血咒使然。” 秦慕思忖一番又道:“哦她还说见到了王爷的姐姐呢。还说为了与孟熙打通商道专门重金贿赂了皇后才游说厉帝应允了。这不来了这边又想依葫芦画瓢,所以紧着给我这儿送礼呢。”秦慕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怎么样王爷,你们查不来的情报我给你套来了,我厉不厉害,6不6?” 熙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道:“框你的。” 秦慕揉着鼻子:“啊?不会吧?” 熙王笑道:“厉帝是何许人也,怎会任由妇人灌枕边风便决策政事。那王皇后因背后的军事势力根基深厚无法撼动才深得厉帝宠爱,并非当真与皇帝鹣鲽情深。哪儿会像她说的那么容易。”熙王垂眸暗道:“越是如此我越是无法安心。这个洛夏手段了得,不知与孟熙到底做了什么交易,真是让人惴惴不安。”又是这种无法猜破的局。每每有这种感觉就让他惶惶不安。总有一种很是不详的预感,如乌云笼罩挥之不散…… 秦慕安慰道:“她已经答应暂且留下安顿,等了过了年回来再计较吧。咱们不在这段时间不如让徐大人多和她走动走动,套套近乎。也许回来就有转机了呢。” 熙王道:“徐无风不谙□□,让他去套近乎……我瞧着不妥。洛夏那么精明,要是无风反被她套了去我岂不得不偿失?” 秦慕笑道:“那我这就去教他几招。” 熙王挑眉:“你懂?” 秦慕讪讪道:“呃……也是哈……对了,我知道谁懂了。” 秦慕鬼祟地笑道:“郑游!” 想到当初那个价值两千金的法子……熙王不禁也表示赞同:“嗯……以前只拿他做杀手用,却不曾想他还深谙此道……不过他如何懂得这些?” “那小子我要是没猜错,穿越过来之前肯定是个富二代败家子儿。别的不会专门会撩妹子泡妞。开着小跑穿着名牌混迹各种夜店专门猎色那种小渣男。”秦慕捏了捏手指关节耀武扬威道,“郑游,发挥你自身价值的时候到了!” …… …… 玉柳小居内,郑游,董可黛,秦慕,沐清以及徐无风围桌而坐,桌上点了一只锅子,几个人正在涮火锅。屋里热气腾腾,很是温暖惬意。 郑游正眉飞色舞地给徐无风传授“独家泡妞秘籍”,听得徐无风呆若木鸡,手里拿着筷子僵直当场直犯傻。 郑游口若悬河地嘚啵了半天,秦慕吃得两腮鼓鼓的,听得津津有味。沐清一旁瞧着秦慕的吃相觉得很是可爱,总忍不住偷笑。只有董可黛一脸杀气越来越重,郑游说得口沫横飞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只说的口渴了,满桌子找水:“说的我嘴都干了……” “珰”地一声,董可黛把杯子砸在他面前,眯着眼杀气腾腾地说:“口渴了啊?那喝点水吧,夫君。” 郑游这才恍然觉察,不由得讪讪地握住杯子,卖乖讨巧地看着她赔笑:“有……有劳夫人了……” 董可黛冷哼一声:“没想到夫君真是经验丰富啊,上至良家少妇下至青涩少女你还真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啊大情圣!” 郑游汗毛直立,忙赔笑道:“这……这不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么……今天这不是为殿下分忧么……我这才穷尽毕生所学……略尽一点棉…………棉薄之力……夫人你听我解释……” 董可黛一扔筷子扭身往里屋去了。郑游忙滑着轮椅要去追,秦慕拿着筷子招呼他:“哎呀,晚点儿再去哄媳妇吧啊,你先把徐大人教会了再说。” 郑游瞄了她一眼:“我看你是专门来坑我的是吧!回回被你陷害,都残废了还不放过我!让我教他……你怎么不教啊!” 秦慕一撇嘴:“你刚不是说的口若悬河的停都停不下来……干嘛怪我啊。” 郑游唉声叹气地瞄了眼徐无风:“我说老徐,你都记住了没有?” 徐无风呆呆地点了点头,又马上摇脑袋:“我……我一样也做不来……” “唉我说你……”郑游险些被气过气去。 秦慕也笑道:“我听着也不妥。无风是君子,你那些下三滥的痞子手段不适合他。你再想想别的。” 郑游翻着白眼:“我这是痞子下三滥手段,你泡妞泡的高端有品位。也不想想自己当初多有出息……还说我呢还……” “唉我怎么了我,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还怎么了呢还,前脚耀武扬威说要自力更生活个风生水起给人看,后脚就狗腿一样谄媚撒娇,不要脸……” 秦慕听得一噎一噎的,气的手指头直哆嗦:“你……你胡说!” 郑游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沐清忙笑着劝和:“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吵。郑游,你好歹收敛些,她如今毕竟是你的主母。” 郑游唉声叹气,喝着闷酒心里想着一会儿怎么哄媳妇。 秦慕咽不下这口气,揪着沐清的袖子逼问:“小哥,我就问你一句!当初我怎么勾搭……不是……怎么泡你的!有没有他说的这么不要脸!” 沐清一愣,立马脸涨得通红辩解道:“不是跟你说了好几回了,当真不是我!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不是你是谁啊!那婚约怎么回事啊!你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啊现在王爷又不在,你还怕让人一口咬死啊!” “真不是!真的!不是!我!” 徐无风也听不下去了:“别吵了……几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可……” 仨人这会儿不约而同地都精神起来一起看着他,徐无风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殿下是误会了。那位姑娘对我当真无男女之情,不过是她心仪我演奏横笛的技艺才私访过一回罢了。让我去与她周旋未必不可行但……定要以□□相诱,我觉得……当真是不妥……” “那就从笛子入手,很好的开始啊。”秦慕挪了挪屁股鼓励道,“有共同话题比什么都强。上回小宴王爷说回去还见他俩聊得眉目传情的……” “哪儿来的眉目传情啊!”徐无风忍不住低吼。 “……反正聊得挺热火的嘛。这就是好的开始嘛。这男人和女人都得有点共同爱好才好发展嘛对不对。” 徐无风瞄了她一眼:“哦?那你和殿下有和共同爱好啊?” 秦慕语噎,愣了半天……居然真的没想出来他俩有什么共同爱好,怔了半晌才鬼使神差说了句:“我们性·生活挺和谐的……” 噗…… 一桌子人全喷酒了…… 郑游抹了把嘴笑得前仰后合。沐清臊得脸更红了。徐无风脸上也有些热,不无失望地看了看她:“夫人,当谨言慎行。真是……不要脸……” 秦慕气得直翻白眼。一拍桌子……又矮了气焰讪讪道:“……行了行了,是我不走脑子说漏嘴了……不对!是失言……失言……诶对了,徐大人……”秦慕鬼鬼祟祟地瞄着他问,“上回那本儿春·宫图你没扔了吧?” …… 郑游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什么春·宫图?” 徐无风脸更热了,支吾了一阵眼瞟向别处:“……随手放在哪儿了忘记了……” 秦慕若有所思打量着他微笑:“哦……”又往前凑了凑,隔着沐清伸出手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徐大人……多学几招啊,有备无患。” 郑游恍悟道:“对了我还答应过可黛教你几招来着……” “闭嘴。”徐无风是再也受不了了,揉着眉眼指着他低喝。 今儿这酒吃的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殿下怎么回事,由着他们胡闹,也没个人出来管管! 他徐无风……到底招谁惹谁了啊! 一旁的沐清也当真是听不下去了,叹道:“诸位不要再打趣徐兄了。若当真要依殿下之意行事,少不得要特意营造些氛围才好。徐兄乃谦谦君子,那位洛夏姑娘也非寻常女子可比,总要有个可诱发情谊萌生的时机才好成事。” 在这方面而言,他,可是真的,有经验的。 郑游拍案道:“沐清说的是啊。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想到往昔他与麒王串通要诱秦慕生情的那一段回忆,沐清心中不禁有些涩涩泛苦。只得暗自苦叹,道:“惺惺相惜不若英雄救美。只要时机得宜,不怕那女子不动心。” 一堂人听得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秦慕追问道:“沐清有什么好法子,快说。” 沐清看着她迫切的目光,心中欲壑愈加深重,而今唯有苦笑:“此事咱们从长计议……” 一桌子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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