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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李非凡接到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五个字:让妖怪回来。  出人意料的是,李非凡并没有立即打来电话。我想他的脑子里可能已经猜测过各种各样的原因。直到半夜,李非凡的短信终于来了,内容也只有三个字:不可能。我想了想,直接发去短信:我去找孙东石。  我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李非凡在电话那头怒气冲冲:“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妖怪回来。”  “不行!”他顿了一顿,又说:“孙东石不会放人。”  “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助理,孙东石未必不放。”  “如果不放呢?”  “如果不放,我亲自找他。”  “为什么?既然可有可无,又为什么非她不可?”  我在电话这头沉默良久。  “沈致,你可别忘了你跟我说过……”  “她知道我的秘密。”我打断他。  “别找借口!”  “我头疼,只有她能治。”  “呵呵……”  “我同意接拍那部电视剧。”  公司今年的业绩增长乏力,部分大股东将矛头指向了李非凡,认为他占用公司如此多的资源,却没有为公司创造相应的价值。孙东石当然乐得作壁上观,还有部分墙头草,那边风儿吹得劲就往那边摆,搞得李非凡压力很大。不久之前,有一部电视剧找我做男主演,开价极高。可我已经多年不拍电视,况且那部剧制作班底极不理想,我已经婉拒过一次。但片方还未死心,继续找我周围的关系人说项。如果我能同意接拍这部剧,李非凡不仅能摆脱目前的困境,还能帮助公司再攀高峰。对于他来说,这完全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孰轻孰重,李非凡自然能掂量出来。果然,李非凡开始松口说:“沈致,这可不像你。”  “我……等着你的消息。”天旋地转,我醉得厉害,随手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终于醒了过来。头疼欲裂,我下床倒了一杯水,打开手机看到李非凡发来的信息:下午两点签合同,交代的事已搞定。我一头雾水,搞什么定?什么合同?坐在沙发上,我开始仔细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得不给李非凡打去电话。李非凡似乎心情大好,他在电话里说:“没想到孙东石和张九方放人放得挺爽快,这下你不用担心了。至于剩下的事,我只说一句,虽然是私事,但为了前途,你要自己把握好。”  醉酒后干下的事情现在已无可挽回,我眼前浮现出李非凡一脸得意的嘴脸。我死死的盯着手机上那条信息,想我昨晚的脑子一定飞驰到了太空。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天的人事变动在公司里也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成为李非凡大权独揽、作风霸道的又一证据。在私下的议论声中,交接工作低调又迅速的完成。对于这件事情,胖子、猥琐和萝卜似乎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开始或明或暗的打听妖怪回来的原因。我难道能说是因为我喝醉了干下的蠢事?为了面子,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一切都是公司的安排。顿时就把锅向李非凡甩将过去,又准又狠。  没有磨合,不需要熟悉,这天下午,妖怪就轻车熟路的过来上班报道。  我一边低头看着剧本一边吩咐:“把我夏天的衣服熨了整理好装进黑色的行李箱里。买些啤酒、饮料和零食放进我家里厨房右手边第二格橱柜。把我老婆开到4S店做保养。从今天开始,我家里的水电气还有电话在欠费之前,你要记着结清。另外,我妈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到这里,你开车到机场去接她。等下我会把她的手机号发给你。”  看到妖怪正要张嘴说话,我摆摆手制止道:“我们接下来会很忙。你的手机要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下班时间少出去乱晃,我随时都可能找你,你要随叫随到。”  “那我……”  “工作调整了,以后由我直接安排你的工作,你原来负责的事情交给胖子。”我头也不抬的说道。  几样事情布置完毕,妖怪却还一直站在我的面前,我不耐烦的说:“还不去工作?”  妖怪站在那里一脸迷惘的说:“你刚才说过的那几件事情,我可一件都没记住,你再说一遍?”  我觉得,有点火大。  她面露难色道:“你现在让我从早到晚时时跟着你,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这些事情复杂又琐碎,保不齐哪一天我忘了什么,你又会被我气得炸毛。所以你应该另外安排生活助理的人选。沈致,你看我,身手敏捷,反应机敏,跑得快力气也大。做你的安保助理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有我保护你,准保没人敢打你的坏主意。”  我赞叹的呼出一口气说:“可以啊,才回来第一天,就开始讨价还价了,张九方那里规矩是不一样啊。”  我操着手,继续说道:“既然你跑得快力气大,工地搬砖的工作岂不是更适合你?适不适合是一回事,我怎么安排是另一回事。就算你舞刀弄棒,可也得柴米油盐不是?否则你今后老了老了怎么办?成家过日子怎么办?”  好一顿抢白,妖怪终于不再言语。她问道:“比如你让我去买吃的,我可买些什么呢?”  我想,好样的,跟了我几年,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这下属当得也算是极品了。我摇摇头说:“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谈话完毕,我又垂下头看剧本,却发现她仍固执的站在那里。我想,这姑娘还真是倔强,难道今天这活儿安排不下去?我猛地合上剧本,心想今天不抖一抖老板的威风是不成了。  谁知妖怪镇定自若的向我伸出手问:“钱呢?”  这话我有点接不下去。  妖怪继续问:“工作调了,工资也调么?”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妖怪还要说话,我立刻拿出银行卡说:“需要钱就从卡里取。”想了一想,又对她说:“那个……如果你需要用钱,也可以从我的卡里取。”随后我向妖怪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妖怪一去就是整个下午,晚上回到家,我打开橱柜,发现满满一柜子都是坚果,码放整齐种类齐全阵容壮观,个大量足起码够我吃十年。我看着这满柜子丰收的果实,只得嘟哝了一句:“这人是仓鼠变的么?”一面又想到妖怪搬了一下午坚果的囧样,心里暗暗发笑,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我顺手拿起一袋核桃仁准备开吃,忽又想起剧本落在了办公室里,只得开车赶回公司取剧本。  车开到公司楼下,只见三楼妖怪的房间还亮着灯光,我心中一动,忽然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走到房间的门口,我向内张望,却发现房里并没有人,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凳子和一只木桶,旁边还有个“呲呲”冒着热气的大水壶。  正觉得奇怪,妖怪从我身后走了过来,路过我的时候还一脸波澜不惊的问:“你来干嘛?”  我见她两脚的裤腿都扎到了膝盖部位,不由奇道:“你这是要练功还是要打坐呢?”  只见妖怪坐上了凳子,两只脚踩在木桶边缘,随后又往木桶里掺了一点热水,麻利的把脚伸进去说:“我泡脚。”  我承认,这画风清奇得让我有点不敢看。好像就是这个人,昨晚还跟我说“天地不死,我即永生。”一片宇宙浩瀚天地洪荒的境界,一副手握阴阳执掌乾坤的模样。结果到了今晚,她又像隔壁碎嘴子的张大妈似的坐在那里泡脚,一身的仙气也化成了脚盆里的热气。  仙气飘飘叭叽落地变成了人间烟火,这转变快得我有点接受不来。  妖怪还在一点一点往她的脚盆里掺水,脸上渐渐泛起幸福的红晕。我揶揄道:“你早上是不是还要穿着背心去抽陀螺?或者准备一个保温杯,泡杯浓茶喝上一整天?”  妖怪手上拿着一本书镇定自若的说:“长日无聊,总得找点事情做。”  泡着脚的妖怪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女人。我靠在门上摸了摸下巴问:“你看的什么书?”  妖怪看了看书的封面,说:“浮生六记。”  我笑了起来,说:“所以别人在板桥小轩里濯足,你却在屋里泡脚。”  妖怪好像忽然来了兴致,她合上书面带微笑的说:“我以前住的地方,有好清亮一潭泉水,旁边长着一颗老杏树。每天在天亮之前,我会在那里沐浴盥洗,然后坐在树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  我想,这听起来还挺孤独。  “山里有很多老得掉牙的树,它们都忙着发芽开花结果子。还有蝴蝶和蜻蜓到处飞来飞去。有兔子、獐子、豹子和野猪。到了杏子熟了的时候,猴子也会来。”  话里越发有清冷的味道,我便开玩笑道:“看来它们都跟你认识,那平时见了还要打个招呼么?”  她想了想认真的说:“如果每个都要打招呼那可是招呼不过来的。不过它们谁是谁的儿孙,谁家里有几口子,住在哪片山哪个洞里,我都清楚。”  “春天是最热闹的时候,地上长出了草,接着又长出了花,花又把山坡和山谷铺得满满的。熊一个个从洞里钻了出来,饿的皮包骨头。不过它们很快又会长得膘肥体壮,生出一只只小熊来。有一群猴子特别喜欢吃一种春天里长的果子,吃得多了还会醉,醉得太厉害就会从树上掉下来。”  听起来还挺有趣,我问道:“泉水,杏树,满山的花,吃果子的猴子……这么美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去旅游的人很多是么?”  她看了我一眼,摇着头说:“不,那里没有人。”  她继续说道:“有时候我会从天空中往下看。那些海子像一串小石头,让我想把它们拿到手心里玩一玩。那些山又是老古板,千千万万年都杵在同一个地方,我真想帮它们调个顺序翻个身。可每次光是想一想都会被骂一通。”  我想,这姑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还挺可爱,便也顺嘴胡诌:“是啊是啊,都怪山长得不识趣……瞧把你能的,好像你能腾云驾雾翻江倒海似的。”  妖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难得的做了个鬼脸,笑着对我说:“我以前还真能。你想看看么?”  我看着她笑靥如花,长长的头发瀑布般披散开来,一直倾泻到她的手背上。风进了屋,将她脸颊边的几绺发丝吹得有点散乱。她一边微笑着,一边用手轻轻将头发拢在了耳后。氤氲的水汽已经慢慢散去,有月光洒在屋里,我忽然觉得,今晚的夜色很美,觉得这个世界,安稳又妥帖。  我撇撇嘴说:“怪不得你爸妈骂你,看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听了我的话,妖怪却忽然收起了笑容。她轻轻的问:“你不记得了……”  我奇道:“记得什么?”  妖怪看着我,她的眼睛清清亮亮。她缓缓说道:“骂我的那个笨蛋,就是你啊。”  她刚说完,我的脑海里瞬间便像火车飞驰般闪过一幕幕熟悉的场景。或高或低的山,飞翔的鸟,无边的烈火……我睁大了眼,想要努力抓住那些回忆。可在下一秒我便猛地清醒过来,愣愣的问妖怪:“你在和谁说话?”  妖怪没有回答,可她看着我的眼神里,竟然有了一丝孤寂与伤感。她说:“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曲曲折折之间,我似乎已经摸到了那个秘密的边缘。我本应乘胜追击,就此刨根问底。可看着妖怪的样子,我竟然突然改了主意,我向妖怪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的说:“别难过,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真有意思,我泥菩萨过江,我自身难保,我连那个“他”是谁都不知道,却还在不自量力的安慰一个正在悲伤的姑娘。  听到我的话,妖怪表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问:“什么意思?”  “嗯?”  “摸我的头。”她也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蔷薇的味道细细缠绕着微凉的夜晚,我感觉到她的手轻轻拂过我的头发。我的心底忽然有莫名的温柔,似要从沉重的泥淖中生长出来。  我只忙忙的解释道:“哦,那个嘛……我已经检测到你气压太低,就给你输送了一点能量,过一会儿你就活蹦乱跳了。哔!哔!完毕!”  讲实话,我说完这段话都想打自己一顿。  “沈致,”她说,“你为什么害怕鸟?”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有点尴尬的摸摸脑袋,慢腾腾说道:“六岁那年,天特别蓝,水特别清,就连人养的鸡鸭都特别凶。似乎每条街每个巷子里,都有那么一只车匪路霸般的猛禽。那时候我住在外婆家,领居家有一只凶神恶煞的大公鸡,凡是小孩儿见了都得腿软尿裤子。那天我好巧不巧的拿着一小袋子爆米花,那只公鸡就从天而降,追着我啄了一路。我鬼哭狼嚎好不容易跑回了家,脸蹭破了皮,裤子也撕了个大口子,可手里还紧紧攥着爆米花没舍得撒手呢。”  “原来是因为那件事情。”妖怪低声说道,随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说得好像你见过似得?”我没有在意,继续说:“不过那只鸡也没得意多久。后来外婆为了帮我出气,就将那只公鸡买了炖汤喝。”  妖怪微微垂下头,笑了一下。  就在那天晚上,我不知中了什么邪,特别想对她说点什么,于是我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七岁那年,外婆家门前的小巷子很长,里面的路灯隔三岔五的就会被一群小破孩子用弹弓打破,晚上常常都是摸着黑走路。那时候我小,怕黑得很。我外婆就每天晚上到巷子口来接我。不论是下着大雨,或者是很冷,她都会拿着电筒和零食,在那里等着我。”  妖怪不发一言,只认真的听着。  “九岁那年,我喜欢火车。我每隔几天就会跑到铁轨旁,看着火车轰鸣而过。那种幸福和渴望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很牢。那时候火车玩具很少,外婆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小段木头,给我做了一个火车头。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我时时刻刻随身带着。后来我离开外婆家回到父母身边,半路上火车头掉进了江里,我伤心了很久。现在外婆老了,火车也不在了……”  “那么,你的父母呢?”妖怪这姑娘,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戳到我的痛处。  我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凉,我踌躇了好一阵子,方才说道:“我爸搞地质,常年不在家。我妈是个歌唱家,他俩都挺忙,我从小跟着我外婆长大,跟我爸妈关系都一般。”  谈话到这里,终于让我觉得有点局促。可那时的我想,她还一直看着我呢,她想知道么?她一定想知道吧?我终于坦诚的说:“我妈这个人吧挺奇怪,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很强大,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又很天真。对于我来说,她的世界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我的存在。她好像不太愿意看到我,也很少在我面前流露过温柔与爱。”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学校举行演讲比赛,我过五关斩六将进入了决赛。我觉得还挺骄傲,屁颠颠的跑回家告诉我妈这个好消息,请她在决赛的时候到学校为我加油。结果我妈一点都不激动,只是对我说尽量安排时间过去,呵呵,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失望。后来到了决赛那天,观众席里乌泱泱的坐满了老师和家长。我一直在里面找她,直到上台之前都在找,可是没有找到。因为,她真的没有来。”  “小时候,我常常感到困扰,我妈生下我是为了什么?我对于她的意义又是什么?不过现在我想通了,这其实没什么,很多孤儿不也同样健健康康的长大了么?只不过我现在无法像其他孩子一般,对母亲有很多亲密和依赖的感觉罢了。”  我唠唠叨叨说了一大篇,连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向她说起这些。果然,妖怪听完没有任何反应,大概只是感觉水冷了,便拎起水壶又开始往盆里掺水。  我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今晚真是见了鬼了,我跟你说得着这些事么?好了,走了。”我向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妖怪忽然淡淡的说:“或许,她去过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我微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妖怪。  她说:“或许,比赛的时候她在舞台后面呢。”  我皱起了眉头,古里古怪的人,莫名其妙的话。  她说:“或许那个小男孩,因为失望跑到他的外婆家里去。天下着小雨,脚下的路很滑,小男孩觉得悲伤又孤独。可他的妈妈怕他出事,其实一路都偷偷跟着他。”  “或许,那个男孩因为生气故意弄坏了妈妈最喜欢的瓷瓶。妈妈虽然知道是他干的,但并没有责怪他,只是背着他把瓷瓶收拾干净。”  我定定的望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干的那些事。  “或许,比赛的时候,小男孩的妈妈正站在舞台幕布的后面看着他,心里既紧张又骄傲。离开的时候,他的妈妈还被舞台的电线绊倒,摔了一跤……”  那些年的往事一一浮上心头,可惜我知道的只是我自己,我不知道的是我的母亲。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酸胀得要命。我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说:“或许,那个男孩老是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不太好,觉得长大的路漫长又艰辛。或许他如果早知道他的母亲做过的这些事情,就不会时常感到危险和孤独。”  我一步一步走向妖怪,说道:“或许,那个小男孩在难过的时候都会唱一首歌。”  我看着妖怪,开始轻轻唱道:“喜欢太阳的蚂蚱,有三只左脚。它只和火车牵手,从出生直到死去。火车说南方有海,火车说谁也跑不过时间,火车说前路漫漫。火车出发了,蚂蚱哭了。”  妖怪也随着我唱:“火车路过了苹果树,火车路过了河流还有高山,它从终点又回了到起点。悲伤早已过去,一切都像昨天。快乐也会过去,一切就是昨天……”  这是我小时候自己编的歌,我时常一人躲在阁楼里唱起它。原来除了我以外,在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会唱这首歌。  我终于走到她的面前,郑重的蹲下身去,问道:“妖怪,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我的过去?”我身上有点发冷。  “是的。”  她只如往常一般平静。我伸手抓住她的几绺头发,放在眼前使劲的瞧。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人是妖?是怪物精灵?还是有特异功能?可我这肉眼凡胎,如何能看见她的过往和去处?终究也是无能为力,倒不如放下这个心来。  我问道:“那么,我的母亲,她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却从来都不让我知道?”  妖怪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至于这个……我也不太明白。”  “你是看见了,知道了,但不太明白?”  “……我想是的。”  我静静的看着她说:“既然你不明白,不知人世喜乐愁苦,不懂人的爱恋憎怨。那么,你为什么又要来安慰我?”  “这是安慰?”妖怪倒愣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说:“我想,是因为你是老板?”  我盯着她半天才“噗呲”一下笑了起来,说:“好好,孺子可教也,都学会拍老板马屁了,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妖怪奇道:“没有老板,就没了饭碗。胖子是这么说的,你难道没听过?”她又拿出手机看了看说:“现在已经快10点了,你还不困?实在太晚了,我可得睡了。”说完悉悉索索的穿好拖鞋起身。  我于是笑着点点头说“好的,谢谢你,晚安。”  走到门口,我忽然转过身去问道:“妖怪,你能看见过去,那你能预知我的未来么?”  妖怪的眼中有一丝异样的光闪过,可她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神迷离的表示,我应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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