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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刚从陵宫回来,奏折并未有多少,可还是批到了深更半夜,批得我腰酸背痛。  我的古文能力有些欠佳,再加上那些大臣讲话实在唠叨,看奏折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这些大臣还非常擅长充分利用资源,在原本就不大的奏折本上,用蝇头小字将奏折本写的满满当当,有些更是极爱舞弄自己的文墨,喜欢在奏折里面添加典故。  一开始我还有耐心去查阅书籍了解着典故的含义,到后来我实在懒得去翻了,自己差不多半蒙半猜了解大概意思后,直接用朱笔在上面写个已阅,要是遇到实在不懂的,这时候就体现出墨止的好处,他虽然看上去放荡不羁,整天就想着吃喝玩乐,但当真是知识渊博,无论我在奏折上碰到什么难懂的典故,生僻字,他都能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随意地给我讲出其中含义。  说到墨止,自早上见过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了,往常他都会一直在旁边骚扰我。  正想着,厢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着藏青色连衫,身姿挺拔修长,面目俊美,一双桃花眼引人注目。正是墨止。  “皇上。”墨止很随意的叫了我一声,非常不走心的给我行了个礼就直接走到窗旁的榻上坐下了。  对此我已经很习惯了,要是他突然对我很恭敬,我倒是会起鸡皮疙瘩。  “你怎么来了?”  墨止没回答我,而是拿起桌上的糕点往嘴里塞了几口,咽下之后才开口道:“半天没见本王的好弟弟甚是想念。”  这小子大概又是无聊没事干了。不是我说,这王爷怎么这么闲,就我整天忙着批奏折,处理事务,累得跟狗一样,难道王爷不用做事吗?  就在我刚想开口把墨止轰走准备休息时,墨止又开口补充道:“顺便来讲讲你那个小宫女。贤弟你眼光不错啊,这小宫女确实长得漂亮。”末了冲我挤了挤眉。  我无视他的挤眉弄眼,问道:“她怎么了?”  “她去了湖心亭那。”墨止边挑着盘子里的点心边漫不经心地说。  湖心亭?她怎么会跑去那么偏的地方。  湖心亭正如它的的名字一样,坐落在湖中央,只不过不是个亭子而是个有着白墙瓦黛,小桥流水的江南小院。   墨朝的皇宫里,有一个池塘,说它是池塘绝对把它说小了,我感觉它跟湖一般大,诺大的水面上立着数个小灯亭,夜晚小太监便会掌船去点灯,水面上便看上去星星点点,我第一次去时不禁被震惊了,有些明白千古年来为何人们不断在为皇位而战,这皇家能享受到的东西真的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了。  这水并不是死水,它和护城河相连,也正因为如此湖心亭建的极偏,在靠近西边的宫门,这道宫门外就是青山,几乎不会有人出入这道门,所以这边的守卫也比较松。  墨止在那边我倒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他这么一个大闲人,不出宫就喜欢往那跑,有时候独自泛舟,有时候拉上我一起。不过为什么锦娮会在哪呢?她应该已经被李安安排住到慧文殿的偏房,离湖心亭可不是一点点的远。  “湖心亭那有一个阁楼的屋顶坏了,我叫小太监去修,大概那几个小太监偷懒,阁楼修完就把梯子扔在湖片的草丛里了。我去的时候,你的那小宫女正在爬梯子准备翻墙跑出宫去,结果一下子脚滑,直落落地摔了下来。”  “你说什么?”我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宫墙可有10米之余啊,这摔下来人还能好吗!  “别急,别急。”墨止咽下刚刚剥好的橘子开口道:“不是说了有本王在吗。本王一个飞身就把小宫女稳稳当当接了下来。”  “你能不能一次讲清楚?”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她被我接住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什么....什么来着,听起来不像是感谢,好像是.....”  “你来就是为跟我说这个?”我打断他道,得知锦娮是被墨止救的,我心里竟然萌生一种看墨止不顺眼之感。  “当然不止这件。”墨止终于放下手中吃的,站起身,走到我桌前,正了正神色道:“今天小木子去辛者库送东西,这小子大概偷喝了点酒,竟然稀里糊涂跑到了辛者库已经荒废掉的南院,不过巧的是,竟然让他撞见了两个人,一个是锦娮,还有一个你猜是谁?”  “谁?”  “颛泽。”  我听到墨止的回答,突然想起了锦娮被李安从辛者库领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那股淡淡的花香,正是颛泽身上的白海棠香味。  “小木子没敢靠近怕被发现,所以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两认识。”  “这么说,那晚的刺客是颛泽派来的。”我说完,颛泽弱不禁风的模样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看起来那般羸弱,竟然。”  “当你失去亲人与自由后,反击就是你唯一能做的。我本来是怀疑锦娮被抓也是预谋好的,可听完小木子说的,又遇到她翻城墙逃跑,再者说他怎么会有把握你会把锦娮留下,我倒觉得不太可能了。”  我也不觉得是预谋好的,颛泽是不可能知道锦娮的长相与苏婉一模一样,而且我心里也不愿相信当时锦娮的反应是装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与苏婉太像了吧。  “老实说,你是不是和那锦娮是旧相识?你,我还不了解,你可不会是因为容貌心慈手软的人。”  墨止的话让我惊了一下,将眼光移向了别处,不对上他看着我的眼神,“没有。”  墨止却穷追不舍,他紧随着我逃避的目光,笑容里透着那么一丝不怀好意。  “她是不是当年那个要为你寻死觅活的姑娘?”  墨止见我对他的话一脸疑惑,又解释道:“就是你去把凡卿迎回宫的途中遇到的那个。”  “凡卿是谁?”  墨止见我问这个问题,这才想起来他的弟弟墨尘已经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凡卿啊....”墨止故意吊人胃口,不说,拖长着的调子,走回到榻前坐下,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道:“凡卿她是我们的皇姨娘。”  我听到墨止的回答忍不住冲他翻白眼,他故弄玄虚的样子害我还以为凡卿身份特殊。  墨止似乎料到了我会这个反应,他不紧不慢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据墨止说,凡卿虽为他们的姨娘,但只比他们大一岁,三年前进的宫,不过并不是因选秀进宫,听墨止说先帝一生就举行过一次选秀就是在登基之后那一次。  凡卿原是凌州花坊女子,小时因家里穷,父母无法养活她,便被卖到花坊去学艺了。  凡卿很聪明,除了精通琴棋书画这些最基本的,吟诗作对也是不在话下。再加上凡卿虽出自花坊,却丝毫不染胭脂气,总是一袭白色或墨绿色绸纱,发簪上只以一根碧绿的玉石簪作饰,看上去清丽典雅。  这样的她自然很快就名满凌州,引得无数五陵少年为她折腰,争着作她的首客,但凡卿始终不为这些人所动。  那一年,先帝带着众皇子嫔妃南下游玩,途经凌州之时,就下榻在了凌州的知府府上。  天子驾到,自然要施展浑身解数来讨好皇上。美食美景自然是不用说的,美人也是需要的。于是他便请了凡卿来为皇上献舞。  这知府虽算不上绝对的清廉,但也算是秉公执法,自然也会得罪一些人。曾因贩卖私盐而被其严惩的富商,得知他请凡卿为皇上献舞,便花大价钱贿赂了为凡卿伴奏的琴师,让他在表演那日不要登场。  表演那天,皇上与众皇子嫔妃已经就座等候表演,舞台上的人也都已经站在了各自的位置,琴师的位子却空空如也。  知府听到小厮前来偷偷告诉他琴师找不到时,吓得腿一软险些倒了下去。这琴曲是专为这次表演所谱的,曲子的节奏与凡卿的舞步相呼应,里面还包含了许多的特殊手法,曲子弹起来难度极大,若不是个富有经验琴艺精湛的琴师,是绝对弹不出来的。这一时之间上哪去找琴艺这么精湛的琴师,还要一遍就能弹出曲子,与凡卿舞步节奏相呼应。  先帝等了一会,见表演迟迟却不开始,便发了问,正把知府大人吓得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时,只见一旁白衣一闪,再回过神来,刚刚还坐在一旁的墨尘竟已经坐在建在池塘中央的舞台的琴师的位置了。  听墨止说,当时墨尘一袭白色开衫,头发也并未像平时在宫里尽数梳起,墨色的青丝随风飞舞,踏水而去,衣袖飘飘,当真如画中的神仙一样。  表演成功自然是不用说,墨尘的琴声与凡卿的舞蹈相得益彰,让先皇在内的一众人都以为这表演本就是有墨尘参与,墨尘的踏水也是表演中的一部分。  知府对四皇子的出手帮忙感激不敬,要不是墨尘拦着,就要跪下来哐哐哐给他磕三个响头。  不过听到这时,我倒有个疑问,墨尘既然是临时救的场,他是怎么知道那首琴曲该如何弹,又那样熟练,与凡卿配合的天衣无缝。于是我便开口问了出来。  墨止的回答简直让我对墨尘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说他后来的得知这件事后,也问过墨尘同样的问题,当时的墨尘淡淡地回答道,有一次他偶然看见他们在排练,听到了曲子,便记住了。  ......  难怪老天要让墨尘英年早逝,这种人活在世上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墨尘这般的人,让我一个男生都不禁崇拜,更别说凡卿了。凡卿站在舞台中央,看着一身白衣的墨尘踏水而来,俊美飘逸,那颗从未被人打动的心,狠狠的悸动了一下。面前这人正是她想要的那个少年。  当然了,这段凡卿内心的独白,墨止是怎么知道的呢。他那天晚上正要找墨尘出去喝酒,正巧撞到墨尘和凡卿两人在花园里,墨尘背对着凡卿,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墨止正是此在这时听到凡卿的心意,当时她正在向墨尘表白心意。  “你等等...你说凡卿对墨尘...也就是我,有意?”我不可置信道。父皇的女人对自己春心萌动,这剧情简直可以上晚间八点档电视剧啊。  “别那么惊讶。”墨止一边低着头剥着橘子一边往嘴里塞道,“凡卿也是个二八年华的姑娘,你小子这副皮囊,再加上做那么引人注目的事,是个姑娘都会动心。我要是个姑娘,说不定也整天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墨止末尾的话让我不禁往旁边坐了坐。  “那墨尘...就是我,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你个柳下惠转世能怎么回答。而且你回答每个姑娘的话都是一样的,总是那句,承蒙姑娘错爱,在下委实无意慰藉。不过啊。”墨止顿了一下,将嘴巴里的橘子咽下之后道,“我当时以为你会答应的。”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道。  墨止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道:“因为凡卿与你的母妃很像。”  随后墨只又解释道,凡卿与墨尘的母妃并不是长相相似,而是在气质和□□上相似。两个人都喜好着素色衣衫,看起来典雅清丽却又不似不食人间烟火那般太过清冷,倒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除外貌上,凡卿才情也甚高,精通诗词歌赋,这一点也与墨尘母妃相似。先帝喜画山水画,墨尘母妃总是会在画上为画题诗,正可谓琴瑟和弦。  “这也就是父皇已快年过半百还要纳一个年纪与我们一般大的妃子的原因。凡卿与你母妃的相似,不知是她的福还是她的祸。”墨止叹了口气道。  离开风尘,转入深宫,究竟是福还是祸,恐怕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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