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儿?” 阿洲面色挺急的:“王爷早朝的时候,参了程大人一本,说他勾结布政司的人,巧立名目,倒卖官粮,程小姐便上门求情来了。” 见效这么快吗?昨儿个才跟他建议,今儿一早就动作了。 姓程的官职虽不高,但总归是皇后的亲戚。想在朝堂上公然奏他一本,依着沈彧这么稳重谨慎的性子,要说之前半点没有准备,她是不信的。 私下里恐怕早就策划得十分周全,且绝不会给皇后吹枕边风的机会。 都说陆安国的女人,最重闺阁之名,沈彧上午才奏的本,她下午就不顾闺名在王爷府哭哭啼啼,可见事态之急,是把她逼到绝路上了。 李京九想了想:“程家是皇后的亲戚,出了事情,求皇后才要紧,在淮王府哭哭啼啼有甚好处?” “这事儿皇后娘娘可插不上手。据说各布政司盗了两千二百万石税粮,龙颜大怒,把正在北疆调查马匹走私案的左审刑都调回来了。” 陆安年年开阔疆土,年年征战,战马之事,关乎国家兴亡。走私战马本就十分严重。 皇上却还把查马匹走私的人手都调了回来,可见他对中饱私囊这件事是有多么深恶痛绝。 但话又说回来,两千二百万石税粮也太可怕了些。 她粗略的算了算,一人一年食二十四石粮,陆安国的正规军有四十万,这二千二百万税粮,足足够所有军队吃上两年! 她要是皇上,绝对气得心肝肺都炸了! 但皇后不过想往淮王府里塞个女人而已,沈彧这么大动干戈,至于吗? 或许,他想早点气死他老爹? 嗯,就是这样,这个不孝子! “那王爷呢,王爷去哪了?” 阿洲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王爷跟奴才嘱咐过了,今日下了朝就不回府了。王爷一向来去自由,具体去了哪,奴才怎么敢问?” 对,他也跟李京九说过,今日有事,看不成阿奇。 李京九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早料到程家小姐要来上门。 “王爷养的门客呢?南院这么多才子,还劝不住她一个?” “门客也全都被王爷招呼走了。” 无赖,沈彧太无赖了,拖家带口的躲着人家小姐,存心把烂摊子甩给她来应付。这样一看,她在淮王府的地位,连个门客都不如! “娘娘,眼下只有您能做主了,您不能不管啊!程小姐一直以死相逼,奴才真怕她一时想不通,在咱们淮王府寻了……寻了短见!” 程小姐也是个无赖。沈彧怎么不娶了她,那就成了无赖配无赖,登对得很! 李京九有些不情愿的从榻上爬了下来,巧儿赶紧过来帮她穿鞋。 她一动不动的,待鞋穿好,两手才对插进袖子里站了起来,当先一句埋怨道:“你们就不该把人放进来。” 阿洲连连点头:“的确是守门的疏忽了,她刚来时不哭不闹挺正常的,侍卫不好拦她一个女子,就放进来了。” “她现在人呢?” “在王爷的飞霜阁。” “没去过,你领路。” “是是!” ************************************* 北院很深,很静。里面庭院流水,构造别致,花样层出,倒挺似沈彧的性子。不过,所种的花草柳林,就完全不像他的风格了。 怎么说呢,他这人的脾性挺怪的。时怒时喜,阴晴不定。若以季节相拟,李京九这样的人,便似秋日,冷暖适宜,略有深度。 而沈彧,便是占了一年四季所有的精髓。早上还春风和煦,下午就冰冻三尺了。 在李京九心里,他四面金刚的美誉实乃实至名归,总觉他的居所,也应该跟他的人保持一致,什么样儿的花儿树儿都种一些才对。 不料,越往里走,便越是单调,目光所及是大片大片的梧桐,且年生都长着,又粗又高。枯黄的叶儿如同巨大的手掌,打着旋儿从天而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若说他没有一点固执,恐怕不会把自己的居所建成这样了。 沈彧,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京九心里犯着嘀咕,落叶在脚下窸窣作响,一道道哀哀戚戚的哭声,从一座两重的阁楼里传了出来。 “就是这了。”阿洲加紧了脚步。 李京九抬头,阁楼的牌匾上龙蛇笔走着“飞霜阁”三个字,她牵着裙子走了进去。 深色调的屋子里,坐着个比昙花还艳的女人。程小姐手里揉着张帕子,不停的拭泪,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沈彧来了,满眼含光的抬头一看,见来着是个女人,目光瞬时就暗淡下去。 程家三小姐只看了她一眼,便败下阵来,变得蔫了。 李京九衣着虽素,但气场却丝毫不输往日,到哪都如同一瓢冷清清却又光潋滟的碧波,柔中裹着锋芒,芒中带着寒峭。 程家小姐想了想,淮王府里,有那个女子敢端这么大的架子,见了她连礼数都没有的?难道她就是淮王妃了,但跟传言中的不太一样啊。 “王妃娘娘!”她起身,规规矩矩的做了个李京九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礼的礼。 李京九上下扫了姓程的一通。生得一般,但打扮却十分出风头。一身水红色的云英留仙裙,一双玉金罗袜彩绣鞋,仙云髻上簪一根珊瑚簪,还配着两朵红珠花。 耳环和项链还没来得及看,她便已经被晃得头晕目眩。如此喜庆繁复的打扮,确定是来淮王府寻死的,而不是来成婚的? 程家三小姐偷偷打量着李京九,一眼就定在她脸上的红痕处。哼,逞什么威风?还不是被沈彧扇了耳刮子的人,神气什么! 李京九咳嗽了一声,她窃笑着低了头。 “娘娘,雪儿不请自来,冒昧了。” “雪儿?” “是,小女子姓程名雪。” 李京九笑了笑:“好名字,人如霜雪,冰清玉洁。” 程雪知道她是反话,一时心气,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只听李京九又道:“来即是客,阿洲,快着人上盘点心,泡壶好茶来。” “唉!”阿洲应道。 “王妃娘娘不必麻烦,小女子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求于王爷。可等了也有些时辰了,王爷却了无行踪,还请娘娘帮帮我!” 李京九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是她瞧不起陆安国的女人。可她们为人处世,实在是太荒谬了。 浓妆艳抹的来她的地盘,抢她的男人,没一巴掌甩在脸上已是十分客气,怎么还有脸求她帮忙撮合他二人? 再说了,既然求不了沈彧,只能指望她帮忙,那好歹应称呼她一声公主殿下,而不是什么王妃娘娘。 她是奕国的公主,大女人思想很重!求人办事,必先知其喜恶,这种简之又简道理,能不能懂? 李京九挑了坐北朝南位置,慢腾腾的坐下来:“程小姐有话慢慢说,怎么哭起来了?” “娘娘我……我家中出事了……”程小姐欲言又止,兹事体大,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解铃还须系铃人,旁人都帮不上忙,唯有王爷能救我们程家。” 说着说着,她又低声啜泣起来。可这世上,只有白宣的眼泪,才在她心里翻得起浪花来。 苦肉计,她用错地方了。 “王爷不在府中,本宫又能怎么办?程小姐,你还是回去吧,本宫实在爱莫能助。” 程雪伸着脖子道:“那王爷去哪了?” 这是在质问她么?什么态度?!李京九提了裙子就要走,这破事儿,她也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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