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洲见形势不好,想求她又不敢来拦她,一脸愁苦相。 程雪也慌了,腾的起身追了过来,结果脚下裙子一绊,下巴直直磕在门槛上,跌了个狗吃屎。 一时间疼得她龇牙咧嘴,嘴角都磕破了,潺潺直流着血丝,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李京九气得吐了血,看着怪可怜的。 程雪死死的拽着李京九的裙子:“娘娘,您就让我见见王爷吧。如果王爷肯开恩,程雪这辈子一定好好跟着王爷身边伺候,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半点怨言!” 呸!既想英雄救美,还想嫁给英雄,可真够有意思的! 她起初还想,沈彧会不会为了构陷程家,故意造出了两千二百石的巨额数目。 如此一来,她便有了怂恿之罪,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可现在,她完全相信沈彧是秉公上奏。 就冲程雪今儿个臭不要脸,得寸进尺的作风,就冲昨日个要她赔了三百两还嫌不够的程家长子,她就知道,这程家没有一个是不贪的! 她自上而下冷冷扫了程家小姐一眼,缓缓道:“从前有个人,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长生不死,她日日跪在金菩萨面前,向如来求愿,求了五十年,还是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程雪眼珠子转了转:“人本就是要死的?” 李京九摇头,使劲儿将裙子从她手里拽了出来,提着跨出门槛去,头也不回的道:“因为她把菩萨得罪了。” 身后,便没有传来程雪的哭声。 反倒是阿洲站在门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匆匆嘱咐飞霜阁的奴婢,好好照看着程雪,千万拦着她别做出什么傻事来,交代完了便急着步子去追李京九。 “娘娘……”他在后头边跑边喊:“娘娘,她好像有点不对劲,真不会出事吧?” “怎么就不对劲了?” “她都不哭了……” 李京九抖了抖被她抓皱的裙子:“你放心,她要是真的寻了死,那也是本宫气死的,王爷只会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娘娘这玩笑开的,折煞奴才了……” “本宫没跟你开玩笑。你没听出来吗?都到这当口了,她还心心念念要嫁给淮王。此等雄心壮志,岂是要寻死的人?” 阿洲犹如醍醐灌顶:“还是娘娘看得通透!” 这奉承话李京九听着舒坦,迎着风的笑得一双杏眼弯弯的:“得了,你安心回去练你的字吧,她知道本宫不会帮她,不会久留的。” “要是传出去,会不会被别人笑话,说咱们淮王府礼数不周?” “两千二百石的税粮!一旦查证,必被满门抄斩。对你们家王爷有点信心成不?程家现在哪还有清闲功夫传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是是!”阿洲也跟着笑。 李京九补了一句:“不过传出去更好,让大家都好生看看,沈彧是怎么虐待女人的,看谁还敢和本宫抢位置!” 她顿了顿,又道:“这话你别传给王爷听,回头有好的笔墨砚台,本宫还给你留着。” 阿洲笑得眼睛都没了:“娘娘,您说话可真有意思。” “这就叫有意思了啊?” “小的待在王爷身边服侍也有三年了,幸而见过一些内朝千金,她们聚在一起无非攀比些珠钗首饰,感情好的,就东家长李家短的说说闲话,像娘娘这样见识广,能懂朝务政的,奴才一个没见着。娘娘您可能就是太有意思了,所以王爷才把您娶回来做正主的。” “嘴甜的德性给改改,你家淮王不吃这一套。对了,你今儿个有没有在看见本宫的贴身侍卫?” “初满啊?”阿洲忽而捂着嘴,眼睛眯了眯。 “方才你就一直笑。现在问你初满,你还笑,你究竟笑什么?” 阿洲伸了伸脖子,努力正经起来。“初侍卫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莫说奴才见不着了,就连西厢的丫鬟们也见不着,日日都为此焦灼着呢。” “焦灼?” “娘娘还不知道吗?” 李京九侧头盯了他一眼,阿洲便不敢卖关子了,一五一十道:“初侍卫虽为人低调,但容姿过于俊逸,很招人喜欢。来淮王府又已经两个月了,如今不仅淮王府的人都知道他,隔壁钱孙布庄的下人,都抢着来给淮王府送布匹,就为借此机会,看上一眼。” “你是说,初满很遭人惦记?” “是十分遭人惦记。” 李京九仰天看着梧桐叶儿在天空旋旋曳曳,觉得有点头晕。近来几年对初满一直放养,阿洲所说的这些,她有些始料未及。 初满在昭坤府时,他就很善于躲猫猫的游戏,你不找到他,他便很少出现在你面前。 所以,淮王府里神出鬼没,她也没当回事。只是突然想到,随口这么一问,没想到竟问出一堆桃花运来。 初满生得好看,这点李京九心里清楚。但若说他群揽百芳,风靡千万,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就冲他清心寡欲的性子,就能把人所有对他的美好憧憬,都击破在沉默寡言面前。 他在奕国时,可没那么受欢迎,莫非是民风差异? 李京九默了一会儿,回头小声问阿洲:“那初满有没有喜欢谁?” 阿洲想了想道:“不知道,初侍卫好像不同她们说话的,但他越不搭理,姑娘们就越是喜欢。” 陆安国的女人,性子真怪。 她又问:“淮王府里有没有生得好看的丫鬟?” “应当……”阿洲翻着眼皮儿仔细的想了想:“有是有……暂时想不出谁比初侍卫好看。” “噢。” 陆安国的女人,断文识字的都很少,才华更是断断指望不上了。初满若是嫁给她们,吃苦总是难免,要是对方再生得丑点,就连苦中作乐的机会都没有了。 要不得要不得! 且李京九打从心底里,一点也不希望初满嫁人。背井离乡,他算的上是她唯一的亲信。她地位未稳,尚需信得过的人在身边辅佐。 更为重要的一点,他曾经可是她府中的宠男啊!虽未真正过宠幸他,但他起初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怎可轻易许给旁人? 正因原因诸多,才一直忽略了他的终身大事。 如今听阿洲这么一道,李京九一时百般纠结,恍然发现是自己耽误了初满。她仔细低头细想了一阵,然后对着阿洲嘱咐道:“去西厢跟他同住的人留句话,就说本宫有正事找他。哦对了,他性子清冷,跟着一群人睡通铺不习惯。你把他摘出来,单独置一件,地方小点也无妨的。” 阿洲点头应下,顿了顿又道:“娘娘可别当着初侍卫的面说是奴才抖露的。” 李京九点头,面前一颗颗梧桐便显得更加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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