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假意推了两次,还是把蛇灵珠接了过来,当即便戴在左手腕上,翻着腕儿的看来看去,这绝对是她收过最好的生辰礼了。 太后默默一句不发,还沉浸在震惊里没回过神来。你说她老人家不欢喜,其实很欢喜。虽然只是个女儿,但沈彧这颗病树总算是发芽了,也算个好兆头。照这个势头下去,保不齐下一次就是个男孩儿。 但好事儿来得太突然,总有种做梦的感觉。太不真实了!太后转着那浑浊的眼珠子,盯上李京九的腹部。这么平,真的怀上了吗? 现下想来,倒能找出不少端倪。李京九头个月生了场病,沈彧便整整一个月都缩在淮王府里。原先以为是存心和他父皇作对,现在想想,怕是在紧张李京九的肚子。 太后心中宽慰不少,正准备宣太医来看看胎,皇后却见柳淳安已经难过得要装不住了,连忙转了话题。 “开宴前还得了这么个好消息,大家都高兴过头了。你一句恭贺,我一句唠叨的,这宴什么时候开得了?淮王妃有了身孕,可不能跟着你们一起饿。太后,您快发句话,大家才敢用膳呀。” 太后笑着:“皇后的生辰,哀家发什么话?饿了就快吃吧,今日的菜,哀家特意请了梁槐的厨子来做,都是皇后的家乡菜,平日里可吃不到这样的味道。” 柳淳安赶紧捉了筷子,用袖子挡住眼角憋不住的泪滴,轻轻揩去,又是一张温柔无妒的脸来。 柳大学士想说什么,却因着沈彧突然宣布的喜事而噎在心里,到底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 用完膳后,时辰还早。皇后在梅林搭了台子,安排了歌姬和乐师来助兴。 柳淳安刚撤下桌子,便有女眷拉她去折梅枝,她便借着这由头离了去。 李京九离席之后,也有些眼力劲好的嫔妃,见着沈彧宠她,便也邀她游园。李京九是欢喜的,众人的巴结唤醒了她心中根深蒂固的权利主义,又忍不住摆出那官场的那一套,正要一一结交,却不料一把被人捉住了后领子。 “哪里去?”沈彧低声道。 李京九想也没多想,“上个月初满买回来的花瓶还空着呢,正好折两朵小花带回去插着才香。” “是非之地,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变数。” “噢……”李京九收回脚来,抚了抚肚子,想想方才宴席时沈彧那一通胡说八道,又忍不住笑:“你倒是个精明的人,怀个女儿,两边人都不会为难我了。这法子你怎么想出来的?” “自打你非要嚷嚷着来赴鸿门宴,我便开始琢磨了。” 李京九不知他精心策划了这么久,面色一赧,竟有些含羞。沈彧极少见她露出这等怀春样儿,也有些尴尬,不禁道:“你先随我去给皇后和皇祖母请辞,就说是你乏了,她们不好多留。” 李京九正了声色,瞧了瞧远处对她憨憨直笑的嫔妃,叹了口气:“唉,只好对不住她们了。” 皇后和太后在假山后的庭轩里躲风,沈彧携着李京九正朝那处走,没想到穿过一溜花枝,却与霄王撞了个正着。 霄王领着一众贵胄,崇音公主素爱玩乐,也在队伍当中。后头跟着几个小太监,肩上扛着几把弓。 “三弟,你领着固莲公主是要到哪个亭子去说悄悄话?”霄王看起来心情颇好。 旁的贵胄们听着玩笑话,也只能绷着脸,不敢在沈彧面前发笑。 “京九有些乏了,我带她去给皇后和皇祖母辞行。” 霄王瞥了李京九一眼,自打知道她怀了女孩之后,这般清冷的容颜自然就顺眼多了,多看两眼,竟比他府里的小妾们都要好看。 “王妃乏了,你还精神嘛。这连下几日的雪,难得放了晴,这些个纨绔们非要比比箭术。好不容易聚到一处,不如一起来试试?” “我……”沈彧断然是要拒绝的,没成想纨绔堆儿里走出个端然的身影,朝着沈彧恭恭敬敬的揖手道。“许久不见,王爷该不会连投靶子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吧。” 任常香?李京九有些吃惊,柳大学士都在桌上,而他却不在,还以为他没来呢。不过细细分析起来,他在朝里称王称霸,皇上要用他,只能好好供养着,但太后身在后宫,就没理由待见他了。 李京九定定看着他这身水绿色直襟长袍,垂感很好,墨发照旧挽成高髻,纹丝不乱。这墨色的眸子,烟煴的眉梢,她看了许久,还是觉得在哪见过这个人。 到底是在哪呢? 霄王和称王一起力邀,沈彧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说辞,侧头瞥了李京九一眼,还指望她能替自己辩驳两句,却见她望着任常香出了神,眼皮子不由抖了抖。 崇音公主错以为是他放心不下李京九,便上前挽了李京九的手:“承袭哥哥,你便放一百个心罢,我替你好好看着王妃,觉不让她累着。”说罢还朝着沈彧眨了下眼睛。 沈彧无语。 霄王握了拳头轻轻挨在沈彧肩头:“走吧三弟。你不去,能上弓的就只有两个人,丞相大人不好买马。” “也好,许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路都堵死了,沈彧没法子不去,转头对着崇音公主,话气里带着股狠劲儿:“昀儿,把她看紧了。” “知道了,啰嗦。”崇音公主吐舌头,挽着李京九走了。 沈彧心想,李京九随机应变能力尚可,又有崇音看着,应当不会出状况。只是这爱看美男的毛病,总也改不好,回家得好好教育教育,于是从太监手里挑了把最好的弓,被人簇拥着走了。 沈昀是个跋扈性子,对上李京九唯我独尊的女权主义,刚聊了几句就投缘得很。 两人找了处安静地方,派人布了桌椅,又烧了火炉。沈昀问她奕国是什么样子,奕国的皇帝又是什么样子。李京九随随便便聊了一些,便把沈昀逗得直不起腰来,一双眼睛精亮精亮。 好容易得口水喝,沈昀便满脸崇拜的对她道:“终于知道承袭哥哥为什么愿意跟你生孩子了。” 李京九摸着空空的肚皮儿,忍不住发笑。 “不要笑,我原先以为,承袭哥哥这一辈子都不会要孩子的,你不知道他多讨厌储君之位,多恨父皇。” 这个话题,倒是勾起了李京九的好奇心。关于沈彧和老爹的恩怨情仇,敢讲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敢讲。 “怎么说?” 沈昀也有些忌讳,但想了想,既然李京九怀了沈彧的孩子,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她四下顾盼了一番,见着都没人,便屏退了身边的下人,压低了声音道。 “你知道承袭哥哥的生母涟妃吧?看着承袭哥哥那张脸,你也能想象出他母妃的长相。生得艳极了,后宫弱水三千,她却一枝独秀。父皇封她为嫔之后,雨露均沾便成了往事。可惜好景不长,周权勾结敌寇,和哈吉克人破了京城,父皇只好带宫人和朝臣南下逃到白稠江。那时朝臣愤愤不平,唾骂涟妃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就连周权也垂涎涟妃姿色,愿以匾尧城池来换她。” 李京九听到兴处,拿了蜜饯儿在手里也忘了吃。“再后来呢?” “匾尧既是山地,又是鹰嘴,地处要塞,正好可以囤扎镇国公召集的军队,父皇便央求涟妃从了那周权。可那时涟妃已有四月身孕,承袭哥哥也九岁了。毁了自己的声誉是小,可孩子怎么办?她自然不愿。后来也不知谁人出的主意,在涟妃的吃食里灌了药,当日便流产了,再醒来时已在周权营中。听说过了几日,涟妃就疯了。镇国公举兵平反时,周权还把涟妃的尸体扔在阵前,镇国公望之大骇,连忙脱了披风裹了尸体,把涟妃抢了回来。敛尸的人说,涟妃是被折磨死的,周身无一块好皮好肉,最好不让父皇和皇祖母看。可盖棺前,父皇还是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何等惨相,只这一眼便病了,以至夺回奎城的时候,父皇都是由人扶着复位的。太后也愧疚着,一直觉得对不住承袭哥哥。” 李京九听着这故事,后脊背发凉。“难怪呼他恨……”他既不能杀了老皇帝,又热切的盼着老皇帝死,这该是何等煎熬的一件事。 “所以,即使承袭哥哥胸怀家国,也不想继承他的皇位,也就一直不要孩子。往昔日子,皇祖母一提子嗣的事,他就跟母鸡炸毛似的。没成想,却被你治下了。” 李京九相当惭愧的往嘴里塞了一块蜜饯儿,傻兮兮地笑着应付了过去。 这时,一阵骚动从远处传来,她二人剥开花枝一瞧,见着一群人朝着这边跑来,嘴里不住地喊:“快,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李京九好奇,便问了一句:“她们在喊什么?” 沈昀答道:“八成是皇后娘娘那只狸跑了,那是波斯来的品种,眼睛又大又圆,精贵着呢,就是野了点。” 刚说完,一只雪白的大猫一跃跳上了桌子,李京九惊得一仰,还来不及反应,那细尖的爪子就刨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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