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了小太监们,一路赶着猫跑,一直赶到了池边。当时池边就只坐着京九和昀儿,没有旁人。那狸猫受了惊……” “我没有,我也没想到那畜生会抓人!” “是,你的确不知它会伤人,也不知昀儿会落水,一切都只是试试看罢了。” 柳淳安张了张嘴,没料到沈彧会查得这么清楚。多说多错,她一句都不敢再辩了。 而沈彧,呵……他太了解女人了。住在他淮王府的历任妾室,哪个不跟柳淳安一样。但凡能除掉自己的对手,就算是再没谱的机会也要试上一试才安心。 只是这一次,柳淳安成功了。 柳淳安急红了眼眶,两手攥着伞柄不安地揉捏着。 “此事……此事我是有责任。我见九皇子逗狸逗得高兴,忍不住解了绳子又没抓得牢,才出了后头那档子事。可我是诚心来请罪的,王爷千万别冤枉了淳儿。” “请罪?京九好端端的回了府,崇音公主却吓得不轻。你要请罪也应该跟落水的崇音公主请罪才对,这样上赶着来我淮王府,是不是太献殷勤了些?” 柳淳安呜的一声哭了出来。以前任她怎么胡闹,淮王从未对她凶过,从未!这是究竟是怎么了,跟中邪似的换了个人,竟能狠下心把她面子驳得一丝不存。 她可是柳府拿金山银山哄大的宝贝疙瘩,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柳淳安眼泪花子啪啪的打在地砖上,忙扯了绢子抹泪,那委屈的双眼,紧抿的唇角,晶莹的泪水,活脱脱成了书上写的春水映梨花。 沈彧瞥了一眼,并无动容,踱着步子围着她打转,一眼递给去,跟在审犯人似的。 “让本王猜猜你这次登门的真正意图。嘶……是不是收到了南疆的捷报,有点按捺不住想告诉她?” 柳淳安畏缩起来。 “奕国吃了败仗,又抓了个俘虏正好是京九的至交,你如此关心京九,她为人如何,朋友又是哪些,应当早就查了个一清二楚。本王细想了想,镇国公和柳大人私交甚好。本王今日能得前线消息,柳大人为何不能?你是嫌京九受到的惊吓不够,特意借着探望的由头,再来吓她一吓?” “我……我……”沈彧淡漠的面孔,映在她惊错的眸子闪闪而动。 “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一旦出事是一尸两命。淳安,你今日所为,真让人不敢细想。” 沈彧越是面无表情,越是森冷骇人。那狭长的眼缝中透出冷静却又决绝的光来,直让她觉得自己是只被厌弃的摆设。 那样的遥不可及,那样的无能为力。 可她喜欢了沈彧这么久,从儿时的崇拜,到长大后的爱慕,太过于刻骨的喜欢,会把卑微融进骨血里,低三下四也就不再是奴人的专长了。 柳淳安一慌,直拽着沈彧的袖子不放:“淳儿错了,淳儿真的错了……王爷不要厌恶淳儿,淳儿只是一时糊涂。往后……往后淳儿会好好待固莲公主……” “不必,你离她远些便是。” “淳儿真的知道错了!呜……”柳淳安死抓着他袖子,他一大男人又不好强推她。 “哟,这是怎么了?小手拉小手的。”一身熟悉又高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二人目光一抬,见李京九杵在门当中,身后还领着只老虎。 沈彧微愕,少顷,迅速把袖子抽了回来。 老虎?!柳淳安直接吓愣在原地?本是心心念念指望着柳淳安能误会自己和沈彧的,且误会越大越好,气落了胎是最好。可谁知道李京九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捉*奸在场! 这真的是老虎吗?是活的吗?她怯生生地望了阿奇一眼, “嗷!”阿奇欢喜的叫了一声,以为要和它亲热,蹦着就要过去。 柳淳安吓得往沈彧身后一躲,边跳脚边喊:“王爷救我!” 李京九气坏了,这狗畜生,这他么是我情敌,你兴奋什么兴奋!敌人的骚味这么重,你一点都嗅不出吗! 她一把揪住虎耳朵往回拉,嘴里骂道:“滚回来!少了你骨头还是少了你肉?这么瘦的姑娘你也舍得咬!” 柳淳安更吓得不行:“公主殿下别误会,淳儿和王爷只是……” 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只是?有胆挖墙角,没胆正面刚。苟且便苟且了,正主面前还装什么委屈! 那是她的男人,绿的可是她的头啊! 老虎一吼就往她男人身后一躲!柳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李京九气得不行,但碍着大女子主义的缘故,争风吃醋的事终究做不出来。 她缓缓吐纳了几口气,稳了稳心神。也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今日教训了柳淳安,明日还有李淳安、张淳安,蛋若是臭的,怎么着都招苍蝇。 李京九狠狠横了沈彧一眼,倒是这个军痞子,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比谁都诚实。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把人家淳安妹妹给弄哭了?” 事情太复杂,沈彧一时理不清楚该从何处开始解释。“我……” 你沈彧说话还有噎着的时候?李京九轻笑。 “京九,你才刚受了惊,怎不好好在屋里歇着?” “打扰你们了?” “别误会,淳安是来看你的,我想你一贯有午睡的习惯,便替你接待了她。” 柳淳安连忙附和:“对,淳安是特地来看公主殿下的。”说罢,朝门外的下人招了招手,示意下人进来。 那下人站在雨中,早就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她隔着老远观察着阿奇,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门口,隔着门槛把东西送了进来。 柳淳安接了过来,将东西置在桌上:“娘娘,这有些黄芩和紫苏,都是安胎的好物。淳儿想着娘娘受了惊,万一有用得上的呢,就赶忙送过来了。” 双簧倒唱得像模像样的,就是礼品盒子全都濡湿了,半点也看不出是来专程探望她的。 当然,李京九看在眼里,也懒得戳穿他二人。官场里混久了,搭台唱戏的没少见过,年轻时还会在旁人唱得不好的时候较较真,现在成了世故人才发现,较真与己并无多大助益。 拆了别人台面,等同于降了自己身段,同戏子较什么劲儿?含沙射影说两句就算了,要脸的人下次自会收着,不要脸的人,你再如何拆台,人家想演照样演得欢。 李京九伸手捋了捋阿奇的胡子,身宽体庞的家伙就这么定定坐着,动也不敢动。 “让柳小姐费心了,柳府的药想必都是上上品,京九却之不恭,在此谢过了。” 李京九从来不会福身子做礼,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 柳淳安吞了口沫子,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匆匆从沈彧身后站出来,福了身子:“既然公主殿下无事,淳安也就放心了。祖母还在等着淳儿回去抄经,就先回了。” “巧儿。” 巧儿躬身低头。 “代我送送柳小姐。”李京九吩咐道。 巧儿谨言允诺,送了柳淳安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李京九和沈彧二人。 两人相看一眼,默默无言。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沈彧绷不住了。 “她确实是来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我忍不住说了她两句,语气重了些。” “王爷能辨是非忠奸,我心甚慰。” “你这样说话很怪。” “我没有深究的意思,井水不犯河水,你我合作关系,论那些儿女情长又有什么意义。” 沈彧眉头豁然蹙了起来:“李京九……你说话要凭良心。” “这可是你的金言名句,我捡来重述一遍怎么就昧良心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好,那你敢跟我生个女儿吗?!” “咳咳……”沈彧呛一脸发白。主动的女人他见得多了,能生孩子说得那么直白,喊得那么大声的,李京九还是头一个。 他一直没觉得李京九喜欢过他。 他平日里想什么时候回府,什么时候回府,想登几次游船登几次游船,李京九从来不拦着,也断不会背地打听他的行踪。 哪怕柳淳安找上门来,哭哭啼啼的拉他袖子,李京九也没过皱头,骂过柳淳安半句不是。 唯一能津津乐道的,是李京九命令他丢掉所有柳淳安的东西,那一回,他偷偷乐了半个月,哪晓得后来竟无半分长进!他便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了。 他母妃说过,女人为子女隐忍,是爱子女,为男人隐忍,是不在乎。 两情相悦,向来讲求“情难自禁”四个字,能忍得住的,绝对不是爱情。 然而,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极致,便是心甘情愿的为他生一个孩子。由是,当李京九喊出生孩子这话时,仿佛有人猛地把他脑袋摁进了水里,一口气呛得他呼吸不能。 李京九端看着他:“呵,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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