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拒册封民间郡主

第四十一回拒册封民间郡主　　　　我服侍了李后换上那一套早已为她准备多时的凤带华裙，替她重新梳理好了那一头　　因为久历风霜而两鬓早已斑白的长发再挽成后髻，又细心替她插上了头饰与象征着　　她宫中至高无上身份的九根黄金凤钗。其实，这名太后娘娘之前就是一身粗布衣　　裙便已经有着一分雍容气度，而经过了细心打扮再换上了太后的衣饰后更是教人眼　　前一亮，并且不难猜想到当年先帝为什么会对这名妃子如此爱宠。我打从心中赞　　叹着：看来想当年的李后也是个天仙绝色，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呢!　　　　接着，便轮到我了。　　　　我本来是打算就穿着原来的一身衣服便随李后进宫的。可是，从李后的厢房中出　　来后，我才知道陈琳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替我弄来了一套据说是郡主专用的穿戴。　　于是，非常无奈地，我也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换衣。　　　　天啊!这种衣服是我穿的吗？　　　　我瞪着房中小圆桌上整齐端放在一个桃木小盘子上的淡黄色衣裙以及旁边一应俱全　　的胭脂水粉发钗首饰，心想自己到底是如何会从一个时代都会女性穿越成为一名身　　无分文并孤苦无依，还背着血海深仇的可怜女子，然后又摇身一变成为郡主娘娘　　的？走上前去把那套精致华裙一拿上手，这才惊觉这竟是用上好丝绸缝制的，　　而裙子的绣工精美，上面的丝线以至裙摆的流苏也同样一看而知绝非凡品。至于　　那些首饰就更加不用说了，皇家的东西有那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可是，这种　　寻常百姓一辈子也不可能买得到更惶论穿得到的衣服，要是穿了在我这个对日常穿　　戴向来粗心大意的人身上，要是一不小心把扯破了衣角袖子，又或者是弄掉了领　　口的珍珠怎办？我可赔不起的啊!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穿上了再算吧!　　　　就算在现代，我也是属于很少花时间心思替自己打扮的女子。 毕竟，现代城市　　的生活步伐紧张，我平时的工作亦太忙，再加上我本身的工作性质是属于对内部　　的文书资料管理与复核，因此根本不需要我对外见客户，也就没有了花时间悉心　　打扮的必要。况且，我平时的衣着本来就比较随性，所以衣服从来都是以舒适　　休闲为主。 反正对我来说，衣服穿上身只要干净和舒服便可。现在陈琳忽然给　　我弄来了这么一大堆的古代化妆品和饰物，简直就是在跟我过不去。因为 ──　　我不会用啊!天知道我在现代都很少化妆的!要是真的遇到了需要打扮一下的场　　合，我早就向我的母亲大人求救了，哪会自己去动手？现在可好，我一个人穿　　越回来了古代，面对着这些胭脂水粉，结果只落得了四个字：无从入手!也罢　　!不知道该如何使用那就索性不用好了!于是，我穿起了那一身郡主裙带，带　　上了耳环，再重新梳理好了长发，胡乱插上了发饰，便算是穿戴完毕。至于其　　余那些我用不到又或者是不会用的东西，就交给陈琳搬回皇宫去好了!　　　　然后，我抱着准备好要让外面的人当怪物看的心情，踏出了开封府西院这一个我　　已经不知不觉住上了一个月的房间。　　　　我首先意识到的，是所有人──李后坚持要等我换好装和我一道回宫，于是上　　至皇帝下至跑腿的小太监都被迫一起等── 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我发呆。什么回　　事？我是裙子穿错了，还是发饰戴错了？　　　　「怎么了？」我不安地扯了扯身上的裙子，又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那张未施脂粉　　的脸。 「我穿了这身衣服很难看吗？还是我的脸脏了？为什么都这样子看着　　我？」　　　　展昭是众人之中第一个回神的人。只见这名御前护卫缓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唇角　　上弯出了好看的弧度，然而他的眼神却闪动着一种我看不明白的情绪，给人的感　　觉落寞而忧伤： 「小蝶，你很美。」　　　　「呃？」我刷地红了一张脸，一颗心不由自主因为他的话而觉得甜丝丝的很是受　　用。可是，倘若这真是他由衷的赞美，为什么他的一双眸子写着的却是黯然神　　伤？难道…这只是他在安慰我的说话？其实我穿成这样很难看，只是他不忍心　　这样说而已？不过，这也似乎没道理啊!我穿起龙袍也不像太子，那本来是很　　正常的，他干吗要为此伤心？　　　　「果然是人靠衣装!」李后在此时欢喜地示意我过去她的身边。 「更何况哀家的　　女儿本来就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看你这孩子，还是那样的不施脂粉，然而　　光是换上了一身好的衣裙，便已经是如此的沉鱼落雁之姿!」　　　　「母后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眼光!」赵祯也连连赞道。 「想不到，朕会忽然多了　　一名美若天仙的御妹!真是意料之外啊!」　　　　我被这些人连番的赞美说得一张脸火辣辣地烧着： 「皇上和娘娘就不要再取笑小　　蝶了。」　　　　陈琳在这时走了上来奏道： 「皇上，娘娘，可以起驾了吗？」　　　　赵祯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摆驾回宫!」　　　　再次回到皇宫，一切都不一样了。　　　　赵祯细心地安排了李后住进了宫内继他自己的寝宫长安殿之外第二大的一所宫殿永　　和宫，而不是刘后之前所住的仁寿宫。 毕竟仁寿宫刚刚才死了个太后，让李后　　住进去未免会有点不吉利。我们之前的一次进宫，李后的身份只是太后娘娘下旨　　要召见的一名诰命夫人；可是这次回宫，她的身份可是全个皇宫地位最高的太后　　娘娘，当今皇上的生母。只见一路上，从宫外沿路的老百姓到皇宫里头的宫女　　太监侍卫文武百官甚至王公妃嫔，都不得不对她下跪参拜。那种排场，直看得　　我目瞪口呆。 　　　　拜托!一天到晚要人家这样又跪又拜的，跪的不累我这个看的也累啊!　　　　当然，这些腹诽的话我是不敢说出口的。不过，我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　　习惯要人家动不动便向我下跪。我可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女性，才受不了这　　种烦人的古礼!然而，要是我真的当上了这劳什子郡主娘娘，只怕还是逃不了这　　些宫廷礼仪的束缚。怎么办？　　　　我在转着这许多念头的同时，这内宫中的许多自妃嫔才人到宫女太监甚至御前侍卫　　们都一一争先恐后地前来拜见了我们的这一名新任太后娘娘。我不知道李后到底　　是如何记得住这么多人的，尤其是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穿戴得珠光宝气，可是　　看在我眼内却只觉得俗不可耐的后宫三千。不过，她还是不厌其烦地一一接见了　　他们。然而这也难怪的，世上有哪个婆婆不想看看自己儿子到底娶了些什么模样　　的媳妇儿？问题只是她媳妇儿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点儿，只苦了我在一旁对着这些　　牛鬼蛇神假笑了半天。　　　　好容易才等到这些人全都回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夜幕亦早已低垂。永和宫终于安　　静下来后，李后牵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了她的旁边： 「小蝶，刚刚折腾了这么久，　　你肯定已经累坏了吧？」　　　　「谢娘娘关心，小蝶不累。」我连忙道。 「只是…有点不习惯。」　　　　「呵呵!慢慢便会习惯的!」李后不以为然地笑。 「想当年哀家刚刚进宫的时　　候，也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来适应宫中的生活呢!」　　　　拜托!我可不想得去慢慢习惯这些烦人又无谓的排场!然而我却知道，要是我留　　在宫中，这将会成为我往后生活的一部分!想到此处，我一咬牙， 「扑通」一　　声跪到了地上向李后奏道： 「娘娘!小蝶不想当这郡主!你可以收回成命吗？」　　　　「小蝶!你怎么了？你腿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快起来再说吧!」李后把我拉回　　到椅子上重新坐好。 「你刚才说你不想当郡主？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当郡主　　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想当哀家的女儿吗？」　　　　「当然不是。」我连忙道。 「能当娘娘的女儿，那是小蝶几生修来的福分。 　　如果娘娘不嫌弃小蝶的话，小蝶愿意一直把娘娘当成亲娘般侍奉着。」　　　　「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什么又说不想当郡主呢？」李后不解。　　　　「回娘娘，小蝶非常愿意当娘娘的女儿。可是，小蝶出身寒微，宫中许多的规　　矩和礼仪都不晓得，所以很害怕自己会做错事惹皇上和娘娘生气。」我委婉地道，　　既想脱离皇宫这个美丽的笼牢，却又不想得罪这名娘娘千岁。 而且，我知道她　　是真心疼惜我的，所以亦不想惹她不高兴。　　　　「傻孩子!」李后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 「你初初入宫，不懂得那许多的规矩　　那是正常的。不过，不懂得可以学啊!以小蝶你的冰雪聪明，那根本不是难事　　!况且，你既是哀家的女儿，便是郡主之尊，就算你做错了什么事，也没人敢　　说你的不是!」　　　　我只感到欲哭无泪。天啊!我最怕的不就是这个吗？于是，我再道： 「娘　　娘疼小蝶，就算小蝶做错了什么事也不会介怀，更不会怪责我。不过，虽然娘　　娘不介意小蝶的没规没矩，而其他人当着娘娘的面亦不敢说些什么。可是，时　　间一长，他们便会开始私下谈论我，更甚的会说娘娘宠坏了我。小蝶实在不想　　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制造机会给别人说娘娘的不是。」　　　　李后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 「小蝶你大可以放心。这儿可是皇宫，还没有人会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宫里头乱嚼舌根，否则那就是在跟哀家过不去!」语气放缓　　了下来。 「不过，小蝶你来自民间，在外面自由惯了，这一点哀家倒是明白的。　　这样吧! 哀家现在就赐你特权，让你在宫中无论任何时候都不必拘礼，也不必　　动不动就向哀家下跪!」　　　　我的天啊!这名太后娘娘到底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傻？还有，我要这么多劳　　什子特权来干什么？然而，我却只能无奈地跪下谢恩： 「娘娘对小蝶如此恩宠，　　实在让小蝶感激涕零。」接着，我还是不肯放弃，继续搬出其他理由。 「可　　是，小蝶若是真的住进了宫中，会很想念开封府的。」　　　　「这还不容易？」李后不以为然地笑。 「哀家可以准许你随时出宫去探望开封　　府的人!」　　　　我晕啊!不死心地再道： 「可是…娘娘也知道，小蝶已拜了公孙先生为师研习　　医理，要是住进了宫中，学习上恐怕会有许多不便。」　　　　「哀家也可以下旨让公孙策定时进宫来教你!」　　　　我只觉得自己的额际彷佛有一根青筋在隐隐跳动。这名娘娘千岁究竟是否知道　　「拒绝」二字是如何写法的？挤出了我剩余无几的最后一点耐性，我继续游说：　　「师父他在开封府可是包大人的左右手，平时公务繁忙，这样子他常常往宫里　　跑只怕不妥。」　　　　李后有点不悦了： 「小蝶你为什么就是如此抗拒留在宫中？难道你就真的这么　　不想陪在哀家身边吗？」　　　　嘿!原来不是这名太后娘娘听不明白，只是拒绝接受而已!我只好说出心里话：　　「小蝶自然想陪在娘娘的身边。可是，小蝶却更向往自由。」顿了一顿，　　再道： 「在宫外，小蝶可以不必理会他人的目光，只管去做我自己就行。我　　可以随时随地跟大家上的小孩子玩作一团，可以跟开封府隔壁小三子的一家人说笑　　玩闹，看到街头的小地痞欺负每天在东大街摆茶档的寡妇张婶时可以走上去替她出　　头，而要是他敢不服的话还可以回府找展大哥去跟他算账。然而，要是进了宫，　　当上了郡主，小蝶便再不能如此随心所欲了。到时候，每一个昔日对我亲近的　　人见了我，都必须向我下跪行礼。他们不会再跟我说笑，对我畅所欲言。小　　蝶不喜欢这样，尤其不想见到开封府的人从此对我拘拘谨谨，恭恭敬敬的。这　　些日子以来，小蝶早已把汴粱城，把开封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府中的上下，也　　就跟小蝶真正的家人没有两样。小蝶实在不敢相像，要是日后包大人，展大哥，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位大哥，厨房的张婶，衙门里的差大哥们，甚至是师父见　　了我都必须向我行跪拜之礼的情景。要是如此，小蝶只怕再不敢回去找他们。 　　可是，小蝶又不舍得他们，更不想他们因为一个虚名而从此跟我生疏了起来。 　　所以，小蝶不想当郡主，只想继续做一个平民百姓。」　　　　李后似乎是为我的这一番话动容了。不过，这回却是轮到了她不想如此轻易放弃：　　「可是，要是你回了开封府，哀家岂不是不能常常看到你了吗？」　　　　「不会的，娘娘!」难得李后终于动摇了，我自然打蛇随棍上。 「小蝶还是可　　以时常进宫陪娘娘聊天，告诉娘娘开封近日所发生的种种趣事。就算不住在宫中，　　没有郡主的册封，小蝶也依然可以继续当娘娘的女儿，不时侍奉娘娘，逗娘娘　　的高兴。小蝶只不过是不想接受册封，以及不想住在宫中而已。」说着，再　　次跪倒地上。 「求娘娘成全!」　　　　李后叹了口气，并再一次把我扶起： 「既然你坚持如此，哀家也不好再勉强你。　　可是，你得答应哀家，必须要时常进宫来探望，不然哀家会想念你的!」　　　　终于不用进宫啦!我大喜过望： 「谢娘娘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