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乌盆碎魂兮归去

第七十二回乌盆碎魂兮归去　　　　「不!」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发生的。在我摔倒了在地上并且发出了惊呼声的　　同时，一红一白两道同样快如鬼魅的身影一左一右地掠至了我的身旁。甚至不等　　我有机会作出任何反应，白玉堂手中画影便已「铮」的一声出了鞘，同时剑尖已　　经抵住了赵大的咽喉，冰冷的双目并射着摄人的煞气，似乎是在无声地跟对方说　　着：有胆你就再动一下试试看!　　　　锦毛鼠眨眼之间已经制住了赵大，可是他身旁的御猫对那名杀人凶手却是完全不屑　　一顾，连看也没有看上他一眼，只是关切地蹲到了跌坐在地上尚未起来的我身旁，　　伸手就要将我扶起： 「小蝶，你没事吧？」　　　　然而，全副心神都放到了别的事情之上的我却根本没有空理会他，只是一下子拨　　开了他的手，然后整个人向着地上那已碎裂成几千几百片再也拼凑不回原形的乌盆　　碎片扑了过去： 「刘世昌!」我的天啊!怎么办？乌盆碎了，这可怜的魂魄　　该不会跟着一起碎掉吧？ 「刘世昌!你怎么了？你应我一下啊!」　　　　我也没有理会此刻自己在衙门公堂上对着一个破盆子的碎片说话，看在别人眼里到　　底会是如何诡异的一回事，只是诚心期盼着刘世昌的魂魄可以安然无恙。可是，　　乌盆的碎片却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地躺了在那又冷又硬的地板上，并没有任何声音　　发出。这一下，我只觉一颗心直沉到谷底去了。不知所措的我伸手就要去拾起　　那些碎片，然而我慌乱中却没有看清楚自己所抓的乃是碎瓷片那些锋利的缺口，　　于是一不小心便被割破了指头，而殷红的鲜血立时淌落到了碎片之上。　　　　「啊!」我痛呼出声，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指放进了嘴中吮吸，本来握住了的其　　中一片碎瓷则掉回到了地上。　　　　「小蝶!你流血了!」看到我弄伤了自己的展昭见状是一脸的关切。要不是现　　在我们正身处公堂之上，这名护卫大人大概已经连拖带扛的把我送到了公孙策面前　　包扎伤口再顺带唠叨一番。不过，他却根本没有机会把话说下去，又或者是对　　我的受伤作出任何行动。因为，随着我的血滴落到乌盆碎片上的同时，奇异的　　事情发生了。　　　　我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形容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因为这一切都来得如此的毫无预　　兆并且匪夷所思，让我几疑自己所看到的并非真实，而是一些从前我在现代时曾　　经看到过的灵异片情节。然而，看灵异片是明知道电视或电影荧光屏上的画面都　　是用电脑特技或灯光效果和巧妙拍摄角度与刻意营造的气氛所造成的假象。问题　　却是，现在这些诡异的场面却都是真真确确地发生在我面前的，尽管让人难以置　　信并且无法解释，却还是活生生地呈现在我面前的事实。只见一缕青烟悠悠地自　　散满了一地的乌盆碎片中升起，再逐渐化作了人形。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　　眼前的这片景象就只有我和包拯这两双都能看到阴间灵体的眼睛能够见到。然后，　　我发觉整个开封府公堂忽然变得鸦雀无声，简直是静得落针可闻，而每一双眼睛　　都正死死地盯着这一缕刚刚从乌盆碎片中冒出来的古怪青烟──不!不是青烟，　　是灵体!那是刘世昌!奇怪了!这些阴魂向来不是都只有我这回阳人和相传是　　文曲星下凡的包公才能看到的吗？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刘世昌忽然能够　　在阳间现身了？　　　　「相公!」紧接着我之后第二个认出了这缕阴魂到底是何方神圣的人是刘王氏，　　而激动之下的她不由分说便向着刘世昌魂魄飘浮着的位置扑了过去。　　　　「别让她过去!」我不假思索地喝道。然而，话出了口后我又不禁怔住了。 　　为什么我不让刘王氏过去呢？　　　　我在为自己半反射性地崩出来的话踌躇不定满腹狐疑，然而我身旁的展昭却丝毫没　　有怀疑过我刚才的话的可信性，二话不说便已经一个箭步拦了在刘王氏的前面：　　「刘夫人，请不要再往前。」　　　　「不错，娘子。为夫已是阴人，你还是不要太过接近。沾上了阴气，对你只　　百害而无一利。」已经完全凝聚成实体的刘世昌也道。　　　　呃？原来刘王氏真的不应该走过去的吗？可是，我又到底是如何会知道的呢？　　更奇怪的是，我居然还想也不想的便脱口而出警告她不可以接近刘世昌!不过　　话说回来，要是跟这些阴魂打交道并不是好事的话，怎么我一天到晚活见鬼却还　　是好好的？　　　　不过，我却根本没有机会去深究这些问题的答案，因为某一名做下了亏心事，所　　以自然非常害怕冤魂索命的杀人凶手在此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尖叫──　　　　「鬼啊!」之前还一直硬撑着的赵大在见了刘世昌的鬼魂后脸上血色登时全部褪去，　　也不管此刻白玉堂的剑尖还指着自己的咽喉，先是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然后　　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拔足逃跑，可是不等身子站直，又立时双腿发软，再度摊倒　　了在地上不住发抖。　　　　「赵大，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谋财害命，杀害了刘世昌的事实吗？」我见　　状自然打蛇随棍上地上前逼问这名杀人凶手。 　　　　「认!认!我什么都认了!」赵大半哭带求的对我五体投地叩头俯拜着。 「是　　小的不对!是小的错了!求求姑娘大王你千万不要让他过来啊!」　　　　姑娘大王？我闻言不禁有点哭笑不得。这到底算是什么称呼？　　　　「那么你还不快快跟包大人坦白自己究竟是如何对刘世昌下的手？」我看着这名　　此刻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心中既鄙视他的所作所为，但又有点同情他现在　　的这副咎由自取的可怜状。　　　　赵大到了此时哪里还敢再砌词狡辩？连忙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罪行全都和盘托出，　　而包公亦让他在供状上画了押。乌盆案至此，终于可以算是完满审结。可是，　　瞧着此刻已然阴阳两隔的刘世昌夫妇无言泪眼对望着，我只觉心中酸酸的很是难　　受。就算赵大真的认罪伏法了那又如何？刘世昌始终还是活不过来，刘王氏依　　然是失去了丈夫，小百岁仍旧是没有了父亲。这一个本来美满幸福的大好家庭，　　终究还是给狠狠地拆散了。即使赵大必须为自己的恶行赔上自己的性命，却始　　终无法挽回刘家已经家破人亡的事实。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他们的命数如此，小蝶姑娘亦无谓太难过了。」　　　　正自出神间，忽听白无常那已经不陌生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我一怔之下连忙转　　身，这才发觉这对黑白双煞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出现了在我的身后。看来，他们　　又要前来「工作」，并准备把新魂接走了。　　　　「命数!又是命数!」我顿足。 「这些所谓命数，究竟由何人而定，而他们　　又凭什么可以决定人的命运？」人的命运，难道不应该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吗？　　那些神啊佛啊什么的，凭什么可以主宰我们的道路？为什么刘世昌要命数如此，　　必须和自己儿子骨肉分离，和深爱的妻子阴阳永隔？为什么我好端端的在二十　　一世纪待着，却忽然会遭到横祸，并从此在见不到我的亲人朋友，还要被丢到这　　个不属于我的古世界，什么都要重新适应？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小蝶，你在跟谁说话？」正自满腔怨愤间，展昭狐疑的声音却在此时把我絮　　乱的思绪唤了回来。我连忙定了定神，这才想起尽管刘世昌的魂魄不知何故沾了　　我的血后现了形，某对无常鬼却仍然不是其他人的凡眼所能看到的。所以，刚　　才我跟黑白无常说的话，看在旁人眼中就只跟空气说的无异。　　　　天啊!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人以为我是得了神经病，要不然就是给什么邪灵妖魔附　　了体，然后绑到柱子上给活生生烧死的!　　　　「娘子，为夫得走了。」黑白无常除了我和包公能够看到之外，还有一名鬼魂　　能够看得到。所以，知道自己是时候上路的刘世昌于此时跟妻子话别。　　　　「相公，你别走!你别走啊!」刘王氏哭道。 「你不可以就这样丢下妾身和百　　岁不理啊!」　　　　「娘子…保重。」刘世昌含泪道。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化作这么两个字。 　　是的，现在他唯一期盼的，就是自己的未亡人与儿子能够好好活下去而已。 　　「好好照顾百岁长大成人!」　　　　「相公!」　　　　在刘王氏伤心欲绝的呼喊声中，黑无常走了上前去用勾魂索套住了刘世昌，亦让　　这缕孤魂在其他凡人的肉眼中就此消失。不过这个过程，自然只有我和包拯二人　　看得到。只见忽然再看不到自己丈夫的刘王氏在心神俱震下跪倒了在地上，又在　　空气中胡乱摸索，同时不住哭叫着刘世昌的名字。我见状虽然心中不忍，可是　　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红着眼上前扶起了她。　　　　「刘夫人，请节哀顺变吧!你这么伤心，刘世昌他又如何能安心上路呢？」我　　说着听上去连自己都觉得空泛的安慰说话，然而却也是爱莫能助。　　　　「相公!相公啊!」早已陷于崩溃状态的刘王氏伏了在我的肩上啕嚎大哭了起来。　　　　我轻拍着刘王氏的背，眼眶也早已湿了。与此同时，赵大那边亦已经行刑完毕，　　而白无常正领着他的新魂走过了我的身边。刘世昌临行前，向我施了一礼，用　　意自是感谢我助他沉冤得雪。接着，黑白无常先是看了公案后的包拯一眼，而　　后者则不着痕迹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这对阴差又分别向我颔首示意，这才　　带领着刘世昌和赵大的魂魄走出了开封府公堂，并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一起消失　　了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