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认妹子义结金兰 命数？到底什么是命数？是不是所有凡人，都必须要任由这如此捉不着也摸不 到的虚无缥缈概念所主宰，任谁都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乌盆案的审理已经告一段落，凶手也已经伏法于包大人的狗头铡之下，可是开封 府还得了刘世昌一个公道，却还不了刘王氏与小刘凯一个完整美满的家。黑白无 常带走刘世昌魂魄前跟我所说过的话在我脑际不住回响着，而刘王氏在公堂上哭晕 过去的一幕教我久久不能释怀。我不明白，也无法接受，就只因为一个天命如 此，刘家在一夜之间落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到底什么是天命？为什么我们 这些凡人每每除了认命以外，便什么都不能做？刘世昌一家是如此，我被阎君 丢回来这北宋年间的时候，都同样没有选择的余地。然而，人不是都应该有权 去选择自己以后要走的道路的吗？还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假象，其实冥冥中 所有事情都有着自己的定数，而我们都只不过是命运之神手上的一只棋子而已？ 这些问题，自然都是不可能有答案的。可是，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的我，一向都 深信命运在我手，而路则是由自己走出来的哲理。听天由命，向来就不是我的 性格。然而，经过了今天开封府公堂上的一幕以后，我却忽然发觉，要与命运 的齿轮抗衡，那根本不是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所能做到的事。我很想刘世昌可以 复生，并与妻儿一家团聚；我更想时光可以倒流，让我可以回到那一个属于自 己的时代，继续过着那些舒适平凡的生活。可是，这些奢想，却都只能是痴人 说梦，妙想天开的事。 我想念现代的许多人与事，然而倘若我真的回到了二十一世纪，那么我就不会遇 到展昭，不会拜公孙策为师，不会成为开封府的一份子，更不会在草桥镇遇到李 后再糊里糊涂的当了个挂名郡主，也不会被当成了三宝之一被白玉堂搬回了陷空岛 …许许多多的不会累积下来， 《七侠五义》与《包青天》的故事便依然都只是故事。 问题是，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这一切对我来说还真的只是故事吗？ 刚刚开始的时候，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渴望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只要我一 觉醒来，所有事情都会回归平淡。可是，现在的我却忽然发觉，在这个明明不 属于我的世界，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有了我再放不下的人与事。尽管我依然非 常非常想念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亲人朋友，更怀念那一个资讯科技发达的现代 化都会所拥有的一切便利，可是这个世界的人早已经不再是纸上又或者是电视荧光 屏上子乌虚有的人物。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真事，并且和我有着分割不了的 关系。 包拯，公孙策，展昭，白玉堂，王马张赵四位大哥，开封府的上上下 下，还有待我与亲兄长一般无异的宋仁宗赵祯，以及把我当作掌上明珠般疼着， 视我如己出的李后…也许我们都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他们都早已成为我的亲 人。 这…难道都是命运吗？要是如此，为什么命运之神要跟我开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玩 笑？为什么要我回来这一个跟历史上的北宋仁宗年间如此似是而非的古世界，并 让我遇到这么一群明明应该只属於小说里面的人物？现在我所经历的，究竟真的 是史实，还是我正在改变历史？ 历史，又真的可以被改写吗？ 「小蝶姐姐，这么晚了，你还未休息吗？」 悦耳但又带点疑惑的声音把我絮乱的思绪一下子唤了回来，让原来正神游太虚的我 瞬即回归现实，这才发觉原来青岚不知何时开始已经站到了我的身边来，并正一 脸狐疑地看着我。 「青岚，是你吗？」我向这名刚刚经历了巨变的小妮子微微一笑。 「姐姐，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你还要一个人坐在井边呢？」青岚不解地 问道。 嘿!这个嘛…是因为我在等某只猫前来帮我打水。不过，这原因说出来却是怎 听怎么滑稽。其实以我这个身体主人的出身，怎会连打水也不会呢？不过， 宋朝的柳梦蝶会的事，自然不代表我这现代人也同样懂得。当然，这一点我是 不打算跟任何人说明的。 「没什么，姐姐正在想一些事情想得出神而已。」我刚才在想的问题，在这古世 界中只怕没有人能够明白，更惶论是年纪比我小，又刚刚遭逢横祸失去双亲的青 岚了。所以，我只是淡淡地带了过去。 「对了，这两天我们都在为刘世昌的 案子忙着，倒是忽略了你呢!你在开封府过得习惯吗？要是有什么缺了又或者 是需要的，记紧要来告诉姐姐。」顿了一顿，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身边。 「放心，姐姐答应过你，一定会替你找出当日行刺你父母亲人的凶手，绝对不会 让凶徒逍遥法外的。」 听到我提起了她爹爹的惨案，青岚垂下了眼帘： 「谢谢姐姐。」眼睫毛轻轻抖 动了一会。 「可是…」才说了两个字，似乎是泄了气似的，没有再说下去。 等了好一会还是等不到问题下半部分的我忍不住道： 「可是什么？」 「可是…」青岚再一次的欲语又止。 我叹了口气： 「青岚，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姐姐不会逼你。不过，如果 你有事想我帮忙的话，就得把话说清楚才行，否则就算我想帮你，也只会无从入 手。」 青岚终于鼓起了勇气道： 「可是…青岚听说姐姐你…你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 西，是不是真的？」 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先是皱了皱眉，一怔之下才想到青岚所指的，是我 那些活见鬼的所谓通灵能力。嘿!这小丫头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而害怕我了吧？ 还是她在害怕此刻这井边就有着一些她看不见魑魅魍魉在我身边晃？ 「小青岚可以放心啊，姐姐刚才并不是在跟那些东西打交道。」我笑了，然后 又正了正容。 「姐姐平时的言行举止可能会奇怪一点，有时也会看到一些你们看 不到的东西，所以也许你看在眼内会觉得不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岚并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啦？蝶丫头，该不会是你这怪胎吓倒人了吧？」不等青岚有机会把话说 完，便听一把飞扬的声音已经笑着插了进来，不用说自是某只白老鼠到了。 「白玉堂!」我向某一道刚刚从屋顶掠到我身旁停下，并正用捉挟又恶作剧的眼 神看着我的白影怒目而视。 「你可知道偷听别人说话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哎哟!怎么要说得那么难听？」某只笑得可恶的老鼠左眉高高扬起。 「五爷 本来只是正好路过，可是忽然听到有个怪丫头吓倒别人了，所以才好心过来帮你 澄清一下而已。」转头跟青岚道： 「小岚，你不必担心，这蝶丫头虽然是怪 了一点，言行举止也没半点女人该有的温柔，可是并非坏人。 而且如果她说过 要帮你的话，便必定会帮到底的!」 「你这死耗子，为什么老是损我？」我气极一脚踢了在白玉堂的小腿上泄愤。 可恶啊!真是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不行! 「哇!」给踢中了的老鼠抱着脚在原地跳着怪叫。 「你这丫头啊!说你没有半 点女人该有的温柔，还真的没有说错!身为姑娘家，怎么居然动手打人，不对， 是动脚踢人？五爷的腿断了是不是唯你是问？」 「以锦毛鼠的武功身手，非但避不过一名不暗武功的女子随便一脚，而且腿还一 踢便断，白兄不以为那是天下奇闻吗？」展昭凉凉的声音自西院另一端传来， 显然是把刚才的一幕收在眼底了。 「这丫头的花拳绣腿，踢在五爷身上根本不痛不痒，不避就不避了，要你这臭猫 来多事？」白玉堂一双桃花眼不友善地瞧正缓步而至的展昭描了过去，同时自鼻 孔中哼了一声。 我就奇怪刚才那一脚还居然踢得中这白老鼠，原来是他根本懒得闪避。不过， 要是真的不痛不痒，这白耗子刚才还夸张地怪叫什么？真是岂有此理!他根本 就是在寻我开心来着!也罢!不跟这可恶老鼠一般见识! 我笑着向展昭迎了上去： 「展大哥，你来啦!」 这名南侠回了我温柔一笑： 「对不起，展大哥来迟了，小蝶你已经等了很久吗？」 不要花痴不要花痴! 唉!这人为什么没事总是笑得那么好看？我连忙摇了摇头： 「没有，我也是刚来不久而已。」 「小蝶姐姐原来是在等展大人吗？」明白过来的青岚恍然道。 「对不起，青岚 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当然没有!」就算有，真正来打扰的也不是你而是某只老鼠。更何况，倘若 我真的回答有，那感觉活像我跟展昭有什么暧昧似的…哎呀!我想到什么地方去 了？什么暧昧不暧昧的？不就是他替我打打水而已嘛!不敢再想下去的我连忙 拍了拍青岚的头，并且极速转变话题。 「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倒是你， 刚才还未跟姐姐道清楚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青岚先是看了看正眯起了一双桃花眼在瞪猫的白玉堂，然后又看了看态度是几近当 某只老鼠是隐形的展昭，最后看了看满脸堆笑的我，这才道： 「其实…青岚是 不知道往后该何去何从，所以才想来跟姐姐你商量的。」 「何去何从？什么意思？」我一呆。 青岚低下了头： 「虽然青岚只是在开封府住了两天，可是府中各人对青岚都很好， 待我犹如自己亲人一般。然而，青岚知道自己只是暂时寄住在这儿。待爹爹 的案件审结之后，青岚便不能再留在这儿了。可是，青岚已经没有亲人，所以 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吸了吸鼻子。 「因此…青岚想求姐姐，可不可以让我 留在开封府？」 「你想留在开封府？」根本完全没有想过这问题的我不禁怔住了。当初让青岚 留在府中，是因为她有沉冤未雪，又不想露出风声给凶手知道以免她会遭到杀人 灭口。然而，在云枫被刺一案审结后，青岚到底该如何安置，我是不曾想到那 么长远的。不过，她想留在开封府，该问准的好像应该不是我，而是这个京畿 首府的府尹包拯吧？ 「是啊!」像是怕我会开口反对似的，青岚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青岚想留在 这儿!这府中每个人都是很好的好人!」双手握住了我使劲的摇。 「我不会白 吃白住的!姐姐不是民间郡主吗？郡主娘娘都是有侍婢的不是吗？青岚可以当 姐姐的侍婢!我可以学洗衣煮饭，替你端茶打水…」 「不用了!」听见了「打水」两个字，我跟展昭竟然不约而同齐声反对。在听 到了对方跟自己那默契得过了份的同声否决后，我们都不禁互望了一眼。是不是 我眼花了呢？这猫儿的耳根子怎么好像有点发红？不过，我自己的一张脸此际 应该也是在发着烧吧？ 其实自从我住进了开封府以来，除非他因为查案不在府衙中，否则几乎是每晚风 雨不改的替我打水。老实说，府衙中并非没有下人仆役，打水这种粗活照道理 是不应该由他这堂堂御前四品护卫去做的。可是，我们这样每晚的见面早已成为 了一种习惯，也像是我们之间无言的约定。尽管我心中明白，总有一天他不会 再为我每晚打水，但我就是傻傻的很想在他那命定的人出现之前，让这么一点点 只属于我们两人的事情延续下去。我知道这样很不切实际，可是我就是无法管得 住自己的一颗心。 「我说猫大人，人家青岚要当蝶丫头的侍婢，无论当得成当不成，都好像跟阁下 没什么关系吧？」白玉堂在此时凉凉地插了进来，并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在展昭很罕见地被白玉堂堵得无法反驳的同时，我也清了清喉咙： 「这个…青岚， 你本来是个千金小姐，怎能做这些事呢？而且小蝶姐姐这个所谓郡主名衔嘛， 根本就是挂名的，所以当不得真。更何况，姐姐原是布衣出身，向来不习惯 有人服侍，所以真的不需要什么丫环侍婢…」 「姐姐，你是嫌弃青岚吗？」以为我是拒绝她的小妮子眼眶一下子红了，并把 我闹了个手忙脚乱。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双手乱摇。天啊! 拜托你别要哭好吗？我是真的 不习惯有人服侍啊! 本小姐来自二十一世纪，又非出身什么富裕人家，连佣人都 不曾聘请过，从来做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尽管我承认，来到了宋朝以后 我便一直把打水一项交了给某只猫儿帮忙，不过那是特别个案好不好？ 「姐姐怎 会嫌弃你？只是姐姐真的不需要丫环…」看着似乎对我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的青岚泪珠儿一颗一颗地滚下脸颊，我不禁慌了。 「况且，让你留在开封府也 不是我能下的主意啊!这个府衙的主儿可是包大人而不是我，你对着我哭也没有 用的!」 「青岚，你先别哭。」显然是从刚才的尴尬回复了过来的展昭半弯着身子温柔地 安慰着青岚道。 「小蝶她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这样吧，展某现在就带你去 见包大人，然后问准他让你以后留下来，好不好？」 青岚闻言稍稍止住了哭声，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姐姐真的不是讨厌青岚， 不想青岚待在身边吗？」 「姐姐什么时候讨厌你了？」我连忙道。然后，我忽然灵机一触。 「而且， 刚才小蝶姐姐说的是实话，我真的不需要丫环。」蹲了下来好与她的视线近距 离相接。 「不过，我却没有妹妹。要是包大人准你留下来的话，你当我的妹 妹好不好？」 「真的吗？」青岚终于破涕为笑。 「姐姐没有骗我？」 看着她那天真的模样，我不禁笑了： 「骗你的是老鼠!」 「喂!蝶丫头!现在你是绕了个圈子来骂我吗？」白玉堂闻言连声抗议。 我眼珠子一转： 「本姑娘只是说骗人的是老鼠，可不曾指名道姓啊!那是你自 己承认的!」然后，索性不再理会这名特大号白老鼠，并且牵起了青岚的手。 「来!我们见包大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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