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开封府瓦顶记事

番外三：开封府瓦顶记事　　　　月黑风高，尽管并非杀人夜，但这一晚开封府，又或者准确点来说是开封府瓦顶　　上弥漫着的肃杀气氛，却还是教人战栗的。　　　　「白玉堂，刚才你跟小蝶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迎风鹤立于这个京畿首府房顶一角的展昭于此夜失去了平时一贯的温和与冷静。 　　凝重的语气，绷紧的表情，以及紧握着巨阙的右手指骨间已呈白尚不自知的细微　　动作，都隐隐流露出这名南侠勉强压抑着的怒气与不安。 　　　　「五爷刚才已经说过，你送袖箭给蝶丫头是什么意思，我便是什么意思。」一　　身锦衣背风而立于屋顶另一角的白玉堂说此话时嘴角微微上勾，神情则是与展昭截　　然相反的怡然自得。　　　　「你…」展昭握着他那柄从不离身佩剑的手在听了白玉堂的回答后再紧了一点。　　　　「我怎么了？」白玉堂扬眉。 「展昭，五爷并不是瞎的，更不是呆子。在　　开封府待了这些日子以来，你以为我会看不出你对蝶丫头藏的是什么心思？只不　　过，你是这样的心思，五爷正好也是同样的心思而已。所以，今夜五爷就直接　　跟你挑明了，也省得日后你这小气猫说我横刀夺爱!」　　　　「白玉堂!」展昭沉着声，虎目隐隐藏着暗火。 「平时你喜欢跟展某斗，要比　　武论剑什么的，展某奉陪就是了!可是请你不要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五爷什么时候跟你这小心眼猫开玩笑了？」白玉堂跟展昭暗怒的目光坦然相接。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可以喜欢蝶丫头，难道五爷就不可以？」　　　　听了白玉堂的话后，展昭眼内的怒气退了，取而待之的却是一抹无奈与隐隐的沉　　痛与挣扎： 「你…真的喜欢小蝶？」　　　　「五爷骗你作甚？」白玉堂好笑地反问。 「蝶丫头乃是白某所遇到过最不平凡　　的女子。她虽然不谙武功，也说不上温柔娴淑，更并非什么大家闺秀。可是　　她天赋异禀，见识不凡，智计过人，且拥有着一颗善良宽容的心。」仰首望天，　　同时流露出一抹展昭从未曾这名锦毛鼠脸上看到过的温柔。 「当然，聪明美丽　　又出色的女子白某也见过不少，可是能够像蝶丫头那样超凡脱俗的，这世上恐怕　　再找不到第二个。她的智计谋略不逊我四哥，学识见地可比公孙先生，可是有　　时候又天真烂漫得像初入世的少女，彷佛对这世界充满着好奇。她处事黑白分明，　　分析案情时有条不紊，不过日常生活上又会糊涂得让人发笑。荣华富贵金银珠　　宝权势名号于她来说，全都是过眼烟云，根本就不屑一顾。在她爽朗率真的外　　表背后，其实却又藏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微微一笑。 「她就是如此的一名　　奇女子，像一只在花丛中自由穿梭的蝴蝶，不受任何礼教规条管束，只忠于自己，　　亦敢于为自己认为对的事去坚持和争取。也许，有时候她给人的感觉会欠缺了　　一些大家闺秀的风范，说出来的理论更常常有点匪夷所思，性格爽朗不拘小节得来　　不够温柔体贴，可是她也有着她细心与善解人意的一面。」看了展昭一眼。 　　「如此一名万中挑一的佳人，白某岂能不爱？」　　　　展昭听着白玉堂仔细分析小蝶的性格与为人，一颗心越听便越往下沉： 「小蝶…　　她知道你是如此想法吗？」　　　　白玉堂闻言先是扬了扬眉，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丫头平时聪明绝顶，但　　有时候却又愚笨之至!」说了这么一句无棱两可，简直可以说了答了等于没答的　　话以后，又反问展昭： 「她可又知道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展某…不知道。」展昭的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情。 「我从不曾向她明言。」　　　　白玉堂把这名御猫此刻眼中所流露出的不安与挣扎收了在眼底，并闷哼了一声：　　「既然蝶丫头尚未知道你我均对她有意，那么五爷现在就要先警告你这臭猫，在　　此事上我可是绝不会退让的!」顿了一顿，瞥了神情越来越沉重的展昭一眼，又　　道： 「五爷不退让，你这呆猫也就别去转什么忍痛割爱的蠢念头。」看到展昭　　闻言一震，知道自己猜中了对方心思的白玉堂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弯了一点。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谁能说让了便算的。」抬头向天。 「爱与不爱，选择　　权只系于蝶丫头一人身上。」重新把视线放回到展昭身上，夜幕下一身白衣看上　　去眩目非常的他此刻脸上的神情是平时少见的认真。 「倘若蝶丫头最终选的是你，　　五爷自不会厚颜继续纠缠于她；同样的，如果她心里喜欢的是五爷，到时候就　　算你不肯退让，也于事无补。」再顿了一顿。 「不是你的，要留也留不住；　　是你的，则谁也抢不走。」　　　　锦毛鼠白玉堂向来给人的感觉，是年少轻狂桀骜不驯，潇洒飞扬之余总带点玩世　　不恭，处事则冲动急性而不认真。可是，此刻的展昭却不禁为这名陷空岛五当　　家难得表现出来的，狂傲外表下所隐藏着深度的一番话而动容。他更没料到的是，　　原来自己的心思竟然被对方看得如此透彻。不是都说猫鼠本该是天敌的吗？原　　来最了解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敌人。想到此处，展昭不禁为自己的这个念头　　失笑。虽然白玉堂平时总是跟他过不去，可是他并没有真的把对方当作敌人看待。　　相反的，他们之间隐隐有着惺惺相惜之感。谁会料到，这天敌之说，到了今　　天居然会成真。他和白玉堂，现在是正式成为情敌了。 　　　　良久，展昭才终于半自嘲地笑了一声： 「白兄把展某看得太伟大了。」抬头跟　　这名锦毛鼠的目光坦然相接。 「不错，展某的确曾经有那么一刻转过了退让的念　　头。 毕竟，我在开封府过的，是朝不保夕，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倘若展某有　　朝一日真的成家立室，到头来可能只会是连累了对方。」看到了白玉堂剑眉微蹙，　　并且似乎是准备要反驳的神情，他只是笑笑先了这名陷空岛五当家一步继续了下　　去。 「然而，这些冠冕堂皇的籍口，在展某遇到了小蝶后，便都不复存在。」　　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如潭水般清澈的目光忽尔掠过了一丝沉痛，可是又瞬即　　回复了正常。 「我曾经几乎失去了小蝶两次。第一次，她用自己的身体替包大　　人挡了此刻致命的一刀。正是这一次，让我明白到自己的感情。原来，我已　　经不可以失去她。第二次，她几乎丧命于刘后与郭槐的毒手。在那一次之后，　　展昭便跟自己立下誓言，永远不会再丢下她一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 「所以，除非小蝶她最后　　的选择不是我，否则展昭绝对不会，也无法放手。」　　　　听罢了展昭发自肺腑的这一番话，白玉堂仰天长笑了一声： 「好!你不放手，　　五爷也自然不可能轻易放手!」一双眸子亮了起来。 「臭猫，平时要你跟五爷　　比武，你总是推三搪四的。不过，看来这一次你无可避免得和我公平竞争一番　　了!」　　　　展昭闻言嘴角微微上弯： 「展某自当奉陪!」　　　　两人互视着，然后同时会心一笑。然后，白玉堂忽然左眉挑战性地一扬：　　「喂!猫儿!刚才你手按剑柄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到底还要不要打的？」　　　　这次闻言朗声长笑的却是展昭： 「既然白兄如此有兴致，展某舍命陪君子就是!」　　　　于是，尽管这夜开封府没有刺客来犯，却还是如常的刀光剑影。一蓝一白两道　　身影交锋之间少了点敌意，却多了点惺惺相惜与尽管他们嘴上谁也不会承认，于　　知己间的明白与了解。当然，这里面还不乏他们对于翌日早上某位姑娘醒来后会　　气冲冲地拿着是次战役将会遗留下的破砖碎瓦来砸他们这对天敌的认知。　　　　又是开封府正常的一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