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绪弗斯被嘈杂的响声吵醒，他坐起身来，揉了揉晕乎乎的头。 床上的女孩还在熟睡。 拗不过萨沙的他在房间的沙发上过了一夜。 他听到门外隐约的脚步声，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来不及穿上圣衣，希绪弗斯打开门，走廊上灯火通明，蜡烛已经全被点燃，两个侍女带着焦急的表情快步从门口走过。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拦住一个侍女问道。 “希绪弗斯大人！”伴着惊魂未定的表情，那个侍女因为紧张而颤抖着说，“从北部回来的圣斗士大人们受了重伤，教皇大人和医生现在正在救治！” “什么？！” 赶到教皇厅偏殿的门口，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门口不安地踱来踱去。 “雅柏菲卡！” ——如果是雅柏菲卡，在里面的人应该是…… 蓝发的青年闻声转过头来，他蓝色的眼睛黯淡无光，鬓发零乱，血迹和泥土淋漓地浸透他的脸颊，混合着雨水，从脸上滴落。他脸上带着沉痛的表情，紧紧抿住嘴唇，垂下了眼睛。他的表现暗示着希绪弗斯心里某个不安的答案。 “在里面的难道是……马尼戈特？” 雅柏菲卡点了点头。 ——千万不要—— 他突然回想起，在意大利南部遇到马尼戈特时的场景。布满铅云的天空，站在竞技场的那个孤独的人影。 “是冥斗士……”雅柏菲卡的嗓音异常嘶哑，经历几天的战斗和赶路，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们利用当地的领主发动了战争。” “那些冥斗士，根本不顾惜普通人的性命。”他咬着牙，痛恨地说道。 ——因为那些事情离我们太遥远了。 希绪弗斯紧皱着眉头，他捏紧了拳头，直至指尖发白。 ——遥远？ ——真的……很遥远吗？ “而那个笨蛋，他本来就受了很重的伤，居然还帮我挡了那一拳……”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已经耗尽了余下的力气，“要是我早点察觉到就好了……可恶。” 他自责而内疚地低下了头。 “雅柏菲卡……” ——那不能怪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苦的惨叫从门后传来，打断了希绪弗斯的话语。 雅柏菲卡瞪大了眼睛，立刻推门进去。 马戈尼特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 他痛苦地紧闭着双眼，眉毛郁结在一起，紧咬着牙，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啊啊啊——”他开始用力挣扎，左臂牢牢地护住胸膛的伤口。 “帮我压住他！”赛奇已经取下了面具，满头大汗地说道。 雅柏菲卡正准备上前，可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握紧了双拳，咬牙后退一步。 希绪弗斯冲上前去，用手压住了马尼戈特企图护住伤口的手。他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雅柏菲卡一眼，后者难过地低下了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脸上带着绝望的痛恨。 ——他的毒血。 马尼戈特被疼痛折磨地快要失去意识，他凭借本能想要护住自己的伤口，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希绪弗斯的钳制。 “噗！” 脸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从迸裂的伤口喷溅的鲜血溅到希绪弗斯的脸上 “很严重。”赛奇皱着眉凝重地说道，“圣衣的碎片都嵌到血肉里了，右臂骨折，断了两根肋骨……” “为什么要逞能啊，笨蛋！”教皇看着马尼戈特低吼训斥道。 “都是因为我……”雅柏菲卡艰难地开口道。 “嘿嘿……”马尼戈特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是因为你没错……” “……因为你以前和我说过……要珍惜生命。” “笨蛋，我是叫你珍惜自己的生命！” 马戈尼特还想要回答什么，他的眼睛瞥到门边，随即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别……让她看……” 希绪弗斯一回头，萨沙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口。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惶惶地用绿色的眼眸看着希绪弗斯。 “带她走，希绪弗斯！”教皇向希绪弗斯低声说道，“别让雅典娜大人看到。” “雅典娜？！”马尼戈特捕捉到了那个细小却敏感的音节，他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再一次看向门边的女孩。 雅柏菲卡也看向萨沙。 萨沙永远都不会忘记，当马尼戈特和雅柏菲卡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他们的眼神。 不过也仅仅是那一瞬，希绪弗斯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她的视线，将她带离了那个满是血腥味的房间。 天边开始泛白，曦微的晨光从云层中浮现，一点一点地扩散，想要洗去夜晚的阴霾。 希绪弗斯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走出教皇殿，萨沙感觉得到，他的双手在颤抖。 温和的目光消失了，凝重的墨色从瞳仁深处蔓延开来，希绪弗斯直视前方，他像是在克制隐忍着什么，脸上还残留着被溅上的血迹，殷红的血迹看起来阴戾，残忍。 那是陌生的希绪弗斯。 “希绪弗斯……”她不安地抓紧他的袖子。 男人突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怀抱着的小女孩。 “对不起……很可怕吧，您被吓到了吗？”浓重的迷雾从他的眼睛里逐渐散去，他的眼底慢慢恢复为她所熟悉的，温和的褐色。 萨沙摇了摇头，这才安心地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他会死吗……希绪弗斯？”她抓住希绪弗斯的袖子，迟疑地问道。 希绪弗斯沉默了一会儿，“不会的，萨沙大人。” “他不会死的。” ——马尼戈特一定不会有事的…… 突然，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打断了他的思绪。 紫发的女孩伸出小小的手，想要帮他擦去脸上残留的血迹。她柔嫩的指尖瞬间被尚未干涸的血迹浸染。萨沙看了看手上的血污，再看了看希绪弗斯，绿色的瞳仁澄净得就像林间的河溪。 希绪弗斯呆愣在原地，他颤抖地抬起手，摸索着刚刚被萨沙触碰的脸颊。 她见希绪弗斯脸上的血污还没有彻底擦干净，想要继续帮他擦拭，希绪弗斯急忙拦住了她的手：“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他慌乱地用手背擦拭脸上的血迹。 “如果……” 希绪弗斯停下手，褐色的眼睛静静地看向萨沙。 “如果我成为你们口中的女神，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悲伤了？” 他屏住了呼吸。 紫发的女孩绿色的眼瞳在晨光中微微闪烁，像是天边明亮的金星。 “是不是就不会像那个叔叔一样受伤了？” “是不是……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像是在宣告什么郑重的誓言。 希绪弗斯听到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犹如斯里奥岬的海浪，冲刷着山崖边险峭的巨石。 ——如果他们能不被世界所抛弃。 晨曦的第一抹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雾，照射在萨沙的肩头。 他仿佛听到了来自风的呼唤，那一滴滚荡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