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暴雪渐渐歇了下来,长安城街道上才多了人影,鸿禧酒楼前已是人满为患。这酒楼的饭菜一般,歌姬一般,可常在这酒楼说书的说书先生却有着好嘴皮子,大多的人来这酒楼,不为别的,就为了瞧瞧这传说中的说书先生。 据说这说书先生先前是个屡屡落榜的秀才,怀才不遇,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日子,不知哪天起,他幡然醒悟,惊觉自己不能再这般下去,决定要做些惊天动地大事,于是就在这鸿禧楼落了根。 他的说书以三字为准:快,狠,准。不像别的说书先生的拖拖拉拉,一说三叹,他以干净利落著称。可最要说的还是他的大放厥词,口无遮拦,朝中秘辛、世家恩怨,只有他不知道的,没有他不敢说的。 先前,也被人抓去关了段日子,可过了时候,再放出来,他还是这般,后来名气大了,众人也习惯了,说书先生说的真真假假,他们也只当是故事听了。 台上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底下的看客立直了腰板,竖起耳朵,打起精神,手中的瓜果也只是捏在手中。 说书先生起势,“昨日,朝中众臣在朝堂之上力挺当今圣上,废去德兴王摄政王之职。” 台下众人自然知道这事,听了这一句便知道这先生今日更是大胆了,德兴王的事也敢议论了。 二楼的看台,木虞正吃着盘中的蚕豆,这酒楼的饭菜一般,可这些小吃食却是意外的好吃,她从宫中溜出来的时候,每每都要捎一袋蚕豆回去。 听到说书先生提到了东方平凌,她转头看向当事人。东方平凌放下卷轴,见木虞看着他,皱了皱眉,将他手边的那碟蚕豆推到她面前。 木虞:“……” 她虽已吃了两碟,可也没那么饥不择食,连他那份也要抢。木虞将目光硬生生地从那碟蚕豆上移开,压低声音道:“皇叔,说你了。” 从王府到这酒楼,东方平凌确是履行了他的承诺,一直坐在一旁,可她们周围围着一堆的护卫,他们隔着的桌子上满是卷轴。东方平凌虽是答应了她来看说书先生,却一刻也未注意过下方的状况,只一心看着手中的卷轴。 这是木虞第一次在这酒楼这么“悄悄地”暴露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往她来,都是混在人堆中,也搬个小板凳坐在楼下,面无表情地磕着瓜子,看着说书先生。 东方平凌这人,太不亲民了,木虞见识到了。 “嗯。” 果然,木虞见东方平凌低头看着卷轴,头也不抬地回她,心中又加了一句:也太敷衍了。 说书先生见台下开始暗下议论起来,知道方才的话起到了效果,继续道:“这德兴王是何人?他可是先皇的胞弟!自德兴王代理朝政来,长安城内民风和气,税法宽容,既然这德兴王如此能耐,又是这般英明,此次与当今圣上争夺这掌权之位又如何会落败?” 木虞咬碎嘴中的蚕豆,“英明。” “这便要从德兴王的身世说起了,德兴王虽是先皇的胞弟,可如今也不过二十有八,当年德兴王被封为摄政王时也不过八岁。世人都暗道先皇荒谬,封个小娃娃辅佐幼帝,简直是让人看笑话。可众人皆未想过,就是这么个小娃娃撑起了整个繁盛的长安城。” 木虞吃的口干,抿了口水,附和道:“厉害厉害。” 东方平凌瞥了眼对面专心致志看着下方的小姑娘,手中的卷轴凹了个洞。 “昨日朝堂之争,众人只当是当今圣上年轻气盛,眼中容不得沙子,精心准备了这场仗。可却无人知道,德兴王他根本就不是先皇胞弟,这当今圣上唤了那么久的皇叔,依仗了这么久的皇叔,居然是个外人,这叫这年轻帝王如何是好?自然是将朝政拿捏在手中才能心安。” 底下众人听见这番话,瞬间沸沸扬扬起来,众人面上皆是一副惊惧的模样,也有的鄙夷不信的,可心中信了几成只有众人心中知晓。 木虞放下杯盏的手顿了顿,看着下方的说书先生,觉着有些微妙,她前几月来这听的都是各家世家小姐的风流韵事,今日带着东方平凌一同前来,似乎是触发了什么魔咒,这说书先生偏偏就刚好说到他。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说书先生知道的倒是不少。 起码她刚来时,知道东方平凌是自己皇叔之时,是呆滞了许久的。 木虞又抓了个蚕豆塞入嘴中,“震惊震惊。” 东方平凌放下手中的卷轴,凉凉道:“可是这蚕豆还不够好吃?”都闭不上你的嘴。 木虞将蚕豆又移近了些,能屈能伸:“好吃的。” 说书先生后来说了什么,木虞也不大注意了,大抵说的是先皇胞弟一出生便已夭折,东方平凌是从宫外被抱进来的。这么多年都压了下来,可东方祁湛却是从父皇留下的手札中发现了不对之处,从而知道了这事。 东方祁湛与他父皇不同,他父皇能容下外人,可东方祁湛却容不得,哪怕东方平凌几乎是与他一同长大的。 回去的时候,木虞本已上了马车,可想了想又从车上跳了下来,惊得一旁的小绿叶一哆嗦。木虞几步跨到后方的马车,东方平凌听到动静,撩开帘布,看着她不明所以。 木虞一本正经:“皇叔便是皇叔,什么也变不了。” 说完,木虞便回去自己的马车,东方平凌虽一直在一旁看着卷轴,可这说书先生的话听了多少,便不知晓了。皇兄会因着血缘而做出这些事,难免东方平凌不会多想。 皇叔这人,不太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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