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也问罢了，姐妹们总不能赖着不走。可在这两处耗的时间，顶天了也不过一个时辰。那接下来做些甚么？回房里窝着么？ 一时想不出什么打发时光的好主意，蔻娘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倒不止今天，这么多天了，她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闺阁里头能有什么好玩的？ 如今这时节又不好出行，家里头为着长姐的婚事，忙乱得很，走亲访友既是不妥也是不便。剩下的，左不过是描字作画或是做女红罢了。 可这偶尔做个一两天也就罢了，天天都做也是没什么可新鲜的了。更何况这些本就是她们从小做到大的，那就更是无趣了。 蔻娘无聊的很，用手撑着脸，抬眼儿看姐姐们的表情，盼着她们能琢磨出个好点子。 其实要真说起来，她们也是坐得住的。做贵女的，本就不可能常出门，大都是耐得住寂寞的。 只是小娘子们毕竟年纪小，这功夫还没磨到家呢。要真在那儿坐上一天，可不得蔫了一大片。这也蔫了大半个冬天了，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蕙娘也想不出什么，不过，她在这儿毕竟是最年长的，总要为妹妹们分分忧：“不如到我那儿去坐坐，人多总归热闹些。”倒不说是个多好的主意，但人多些可玩的东西毕竟也多些。 “也好。”蔻娘懒懒地一抬眼，跟身侧的蕊娘换了个眼神，两人便都点头应好，“那就走吧。”至于芷娘么，姐妹们都说好，她自然不会扭着来。 估摸着这一天也就这么过了，蔻娘心里想着，转头便跟上了姐姐们的步伐。 “要我说，难得聚一回，都别小气了，摸出几两银子来，咱们姐妹开个席面如何？”要论手头最丰的那得数有母亲嫁妆傍身的蕊娘，虽多是在罗氏那儿，但也漏了不少在她手里，她便大大方方道。 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罗氏便以这七岁为界。七岁前，小娘子每月领四两银子，七岁后便是六两。 六两在平常百姓家那是好几年的费用，但在高门大户里六两倒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也亏罗氏是位理家好手。什么阳奉阴违，奴大欺主的事儿都少，小娘子们自是不需将那六两银子费在上下打点上。她们又是长在罗氏身边的，多少费用都由罗氏贴了。 最耗银子的胭脂水粉，裙裳首饰更有公中，罗氏和各自母亲来添置，从小到大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这四两，六两和压岁银子年年积攒下来，于罗氏她们来说，或是不值什么。但在小娘子那儿，数量就颇为可观了。 有银子才有底气，罗氏看得透，因而很愿意给孙女们留些私己钱。幸而孙女们也没辜负她的期望。 蕙娘便接了话：“四丫头这是笑话我呢。咱们吃得了几个菜？食材又是家里头有的，能花多少？不过就是贴二三两银子给厨房，也要你们来凑？今儿我做东，我请了。” “好好好。”蔻娘也来凑趣儿，“咱们今个儿吃大户。” “大户说不上，可还能保你们好好吃上一顿。”蕙娘的临月阁离得不远，她一边抬腿进了正堂，一边道。 “可听清了没有，”好容易坐下来，芷娘便对着倚云道，“你们主子阔绰了，今儿大方得很，还不快去捧了菜单子来？” 她常来，因此摆着一副主人的样子。不过她们几个确实也算不上客人。 “胡闹，”蕙娘笑斥了她一句，“如今才什么时候，这么着急做甚么。没个正形的，倒也不怕带坏了蕊娘和蔻娘。” “三姐姐听见了没，这年头还是小的得宠呢。”蔻娘调皮地看着芷娘，随声附和。 芷娘假意叹气，一副无奈的样子：“小娘子就是不能惹，怪叫我惹上你们。”说来倒有几分懊恼。 “自个儿嘴欠，又怪得谁？”蕙娘搭理了她一句，便对倚云道，“清楚了没有，去大厨房问问今儿有些什么菜。” 芷娘虽是开玩笑的，却没说错，虽说她们各自院里有小厨房，但甚少开火，多是热些东西或做些糕点罢了。平常吃食都是走大厨房那边的，论厨艺，那自然也是大厨房的好。 今儿她们既要弄一小桌席面，当然要叫人早些去，看能不能抢到些好食材。 抢倒也不是同旁人抢，老夫人，夫人们用的都是小厨房，老太爷和老爷们要么在外头用了，要么回家自有妻子打点。剩下的便是那些还未成家的兄弟们了，就是要同他们抢。 瞧着倚云带着两个小丫鬟一道出门了，蔻娘笑道：“可怜郎君们了。”她是笑叹，暗地里还是有半分心疼的。 在座四位娘子，蕙娘，芷娘的嫡兄二郎外放做官去了，蕊娘倒是有两个弟弟，只是都不是嫡亲的，隔得又远，她便也少管。 唯有蔻娘，她胞兄三郎还在府里头，又没成婚，今儿可不是可怜了。 不过糙养儿么，蔻娘也只心疼了一瞬，便放开了。 倚云动作快，她也有眼力见，怕自己弄不清楚，特地从大厨房那儿抓了个小管事来给娘子们背菜谱。 春刚起，新鲜蔬果并不多，至于肉么，冬日里庄子上送的野味多狠了，现下还没吃完呢。 蕙娘便道：“吃了一冬的肉了，也是腻了，不要油太重的，做几个酸酸甜甜的吧。” 蕙娘毕竟温柔，蕊娘更狠些，张口便要了大半的蔬菜：“肉便那么做，再做些素菜，清清爽爽的，你们瞧着用鸡汤做底，做成上汤的也行，总之要鲜。多做些，到时候给六娘子，七娘子也送一份。” 荣娘跟着老夫人用，六郎还在四夫人身边，到头来便是六位娘子对三位郎君。 本来也是娘子们占大头，偏着她们也是应该的，郎君们又正是喜荤食的年纪，这般安排其实并无大碍，管事心里有底，也就应承下来，直道保管叫娘子们用的舒坦。 “还算会说话。”芷娘端着茶盏，微抿了一口，道。 虽说挑手下人主要是听话，但这会说话也招人欢喜不是。 “不会说话怎么成管事的？”蔻娘看的清楚，“哪怕不明白，这位置他坐久了也就明白了。” 蕊娘便也接了一句：“都是明白人。” “得了，好端端的聊这些做甚么？”蕙娘打岔道。 “这不是一时想岔了么。”蔻娘笑着揭过这一茬。听话的少，但这不会说话的也少。谁不会说呢，她们一样会，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奴婢回来的时候且还听到一个消息呢，不妨说来给娘子们添趣。”倚云在一旁斟着茶，笑着帮自家主子缓和气氛。 “听说今儿个容家郎君上门了，捧着好些东西，都是给大娘子的。现在就在正堂里跟老夫人回话呢。” 容家郎君名唤容恪，正是荣娘未来的姑爷，她们未来的大姐夫。 偏偏小娘子们并不像倚云想的那般客气。 蕊娘皱眉道：“他来做甚么？” 这话一出，倚云便知自己想岔了，小娘子们心疼大娘子，这怎么能对容家郎君有个好印象呢。 那能做甚么，上门来瞧媳妇的呗。只是这话不能这么说，蕊娘身边的紫袖半是提醒半是劝说：“容家郎君可是将来的姑爷。”您好歹也客气些。 “这前头不还有将来两个字么。”蔻娘应了一句，“将来可还远着呢。” 这怎么能叫远，左不过就三个来月了。焦桐原以为自家娘子省心些，没想到却是更甚。 “烦心。”芷娘也抱怨起来。 蕙娘便劝了一句：“在外头好歹客气些。”听起来倒不像是劝了，反带了几分纵容。 “焦桐，”过了好一会儿，蔻娘唤道。 “娘子？”焦桐不明白蔻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伺候惯了，瞧见她神情便觉得不太对。 “去请大娘子，只说我们姐妹几个中午给她开席。” 这请未必请的来啊，焦桐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容家郎君这时候来，定不会早走，老夫人总是要留饭的，说不得大娘子就得作陪。但还是得请。 陈荣终究还是来了，到底没浪费那一桌好菜。 她为长，身份最贵，坐了上首。 “难为你们有心，还请大姐姐来吃席。”陈荣笑意盈盈的，“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吃。”她未必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到底没有戳破。 容家那儿总是要嫁过去的，未婚夫几时再补偿都来得及。如今便先偏着妹妹们，并不算错。 “大姐姐最近也累了。”妹妹们也开始劝吃，陈荣到底没去陪着容恪，叫这群心里有几分别扭的小姑娘舒坦了些。 “最近成天闷在家里，闷坏了吧？”荣娘忙归忙，但也没忘了关怀妹妹们，她们怎么样，她都还知道。 “可不是嘛。”小娘子们一个劲儿地抱怨起来，这便是遇着可诉苦的人了，一说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了，”陈荣便笑，很是享受妹妹们的亲近，她低头，想了想，又道，“改日寻个机会，让你们出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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