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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娘出嫁了。    正当日的时候罗氏原是喜的,心里虽多少有些不舍,但毕竟念着这是喜事儿一件,又瞧了荣娘那风光的模样,较之不舍,心里头到底还是与有荣焉来得更多。可还没等她多高兴些时日,且还只是第二日呢,她心里头的滋味却是全都变了。    怎么说荣娘前些日子为着婚嫁的事宜,还很是在她院子里住过一段时日的。那段日子里,荣娘且是见天儿地在她跟前打转儿,一日也不曾断过的。她倒也习惯了。    可如今,乍不见这人影,虽说心里头原是知道缘由的,可罗氏多少的也还是有些不得劲。    时不时的便要唤上一句荣娘,听着没人应,又或是李妈妈她们小心翼翼地过来,婉言道大娘子在容家过的正好呢,她听了,便少不得要愣去些许功夫。好容易缓过神儿来了,却又要叹自己委实是糊涂了。    罗氏且是这般模样呢,蔻娘她们又岂能那般轻易的便回转过来。    罗氏只瞧着孙女们除了荣娘三朝回门的那一日还有些许精气神外,往后的日子竟都是恹恹的,很是没了那一份生机勃勃的样子,心里头自是不满的,也自是瞧不惯的。    可她且还没转过来,又怎好怪罪孙女们呢。细想了想,便知道这一时只怕是不够的,可也不能光叫孙女们慢慢习惯了来,那般只怕还要费上不少时日呢。    又也不能因了荣娘出嫁了,这一大家子人便不再过日子了罢,心下遂想给孙女们寻些别的事儿来打发闲暇时光。忙起来了,且也就没那个心思去多想了不是。    这一日,日光极和暖的,蔻娘也是一时兴起,便使人搬了贵妃榻到院子里,又叫了焦桐,鸣佩几个也带了小墩子去,几个人围坐在贵妃榻旁,叙起话来。    蔻娘并不甚热,却仍是轻扑着罗扇,做了个样子,温声细语地说着一句又一句。在场几个都是人精,该说甚么只要心里略微一衡量就是,此时舌灿莲花,却是怎么说来怎么都好听。    蔻娘听得欢喜,此时便也道:“我原也还记得库房里有几块时兴的衣料子,嫣红靛青的都有。如今入了夏,你们也是要裁夏裳的,且就取了出来,瞧是自己上手,还是另寻了交好的一道儿帮忙裁着,都是不忌的。一人两块衣料子,多裁几身出来。也好扮的精神些。”    她此时赏却是一视同仁的,半点不带偏心,无论是一等还是二等,皆是两块料子,一般的。只她们自己会分了三六九等来,顶多了,是由着焦桐,鸣佩先选,选更好的料子罢了。这些都是私下里走的,明面上自然还是按了两块料子来。    后宅里头赏人,寻常时候是不会直接赏银子的,多是赏布料,首饰这些东西。毕竟,她们这些小娘子手里倒也没有多少现银,只留着自己傍身的。再者这布料,首饰寻起来却更是方便,直往库房里寻出来就是。    这布料到底是经不得放的,放得久了,再着上身那颜色便不鲜亮了,倒不如用来赏人穿戴。焦桐她们自也是愿意的,真要论一论,这赏下来的布料首饰却只怕比银子更来的值钱呢。    当下,几个丫鬟便都笑意盈盈地谢过蔻娘,趁着她心情正好,又少不得请教请教花样子,想出些更新鲜的来。几人言笑晏晏的,远远望去,自是主仆相宜,竟有那岁月静好之感。    且才说到夏裳呢,郑娘子却就带着蔻娘份例上新做出来的那几件来了。蔻娘掌眼瞧过了,想是没甚么问题的,便只叫焦桐拿去放好来。又少不得留了郑娘子一盏茶,再好生聊了几句话儿,因着她说绣房还有些旁的事要忙,蔻娘这才端茶送客,让她走了。    折腾了好一番儿,才又坐下来,这李妈妈却又是亲自来扰了。    蔻娘此时却只觉自个儿的好心情是破坏的一干二净了,只说这些日子都闲暇呢,如今好容易想着疏散疏散,怎么偏又有那一堆儿的事儿都撞了这日。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大乐意,可面上却不能显出来,仍是端了一脸的笑。这下子,却是连外头都不坐了,一边起了身,一边亲自引着李妈妈进屋,口中还道:“今日本得闲,瞧了这天儿好,便只在外头看风景呢,却是不想妈妈此时来,倒叫妈妈见笑了。”     李妈妈自是不敢当她这话的,便道:“原是娘子最有闲情雅致呢。”    两人皆坐了,焦桐瞧那模样,却也知蔻娘如今被扰了兴儿,那院子里的贵妃榻只怕是再没甚么用处了,因此一边唤了宝镜上茶,一边又自下去嘱咐人将那贵妃榻重搬回屋里。    “奴婢却也不是无事而来,”李妈妈一边说,一边摸出一张淡粉的帖子,上头还描了不少花瓣的,递了给蔻娘,“奴婢原是来递帖子的。”    蔻娘接了,立时便翻开来,“淮阴侯府?”一时倒有些奇了,淮阴侯府的帖子公中许是走过的,可她自个儿却是从来没有接到的,往日同淮阴侯府家的小娘子也不甚熟,怎么倒来了张帖子呢。    “总不是独请了我罢?”蔻娘见了,便问她。    “那自然不是的,”李妈妈便道,“淮阴侯府五月二十的时候办花宴呢,请了许多家的娘子郎君。咱家的自也是都请了的,公中里走了一份帖子的,只说是请咱家的小娘子齐去。这份帖子,却是侯府二娘子亲写了来给小娘子的。”    一家子的小娘子,除非是同哪一个格外要好些,单请了来开小宴的,那是另算。往常时候,若是要这般大办,哪能单请了谁,却不请了谁呢。办宴这样的大事可不能光按了喜好来,否则可是要将人往死里得罪的。    蔻娘自是知道其中详尽的,因此也只是一问,她同那封二娘子并不亲厚,想也知道不是小宴,因此怎也不可能不请了家中姐妹的。    花宴倒还罢了,但听那一句“请了许多家的娘子郎君”,蔻娘便是听出味了。    宴无好宴呢,只怕又是换了名目的相看。但她小,却也不干她甚么事儿,只当去散散心就是。    这般想着,她再细看了去,那帖子上落款倒果真是封家二娘子,便道:“这位姐姐倒实在是个周全人。”她依稀记得这一位是要比她年长的,此时斟酌了说来,见李妈妈也并无纠正,便知自己是说对了的,倒又低下头研究起来。    按说公中既走了帖子,这位封家二娘子便很不必再写的。可如今这一写,虽是簪花小楷,却另带了几分飘逸,蔻娘一瞧便知不是代笔的,不为别的,实是这字自成了风味,不似代笔的那般板正。    哪怕是从前并不相熟呢,此刻倒也感念她的用心了,实在伶俐。    “谁说不是呢。”李妈妈此时看她有心夸赞,脸上笑意更浓,便也附和道,“倒也不知道那侯夫人是如何教养出来的呢。”    能是怎生教养,不过寻常教养罢了。蔻娘只当过耳一听,并不往心里去,再看了一遍,便又交给鸣佩,只心里记着得闲时候要回信才是,方又道:“听妈妈如此说,倒实在是个人物了,改明儿见着了这位姐姐,我却要凑上去亲香亲香,好生学一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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