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有一天彗星撞击地球,那些平行时空交错开来,你会和另一个自己交换吗? 电影里似乎是在揭开人性的丑恶,总是利己主义,柚子立即说了句,“其实人就是利己主义,那种所谓的无私不过是在享受那种付出后带来的虚荣感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她最近在读尼采,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我真怕她也被那种精神上的思想给逼到绝境。 “你觉得另外的平行时空里的你是什么样的呢?”要就自私这方面跟她讨论下去,必然会扯到社会根源问题上了,还是拉回正题比较好。还是在高中看过的电影里面提到过“平行时空”这个概念,当时就只是觉得浪漫,想着男女主角在另外的平行时空里也许是在一起的,而不是被现实里的种种原因给分开。 传言是世界末日的后一年年初,班级组织去海边,长途跋涉让整个车厢的人都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而我习惯坐车时看着窗外的风景,就一直没睡着,旁边坐着一个很少说话的女生,她一上车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半路上,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活在了另一个时空里,之前的那个时空已经在2012年被摧毁了。”她仍旧闭着眼睛,像是在说梦话,却不由得让我背脊涌上一阵寒意,另一个时空? “要么更幸福,要么更悲惨。”她看着空中一个不存在的点。 我在思考她说的这个“更”字,一般人都是在和现在作比较时才会这样说,她现在可以说是幸福,至于悲惨,我并不同意她的说法,至少对现阶段的柚子而言,这两个字不会出现。 “我记得之前有这样一种说法,镜子里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当你们面对面时,一切都是相同的,找不出一点破绽,可是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一切都是不一样的。”这还是当时和花翎聊的话题,还是曲方歌最开始提起这个话题,思绪有那么一瞬间的混沌,似乎被那些过往的怪圈给饶了进去,一切周而复始。 “亏你还是个理科生,物理老师要敲黑板了,镜子是纯粹的光学现象,你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像。”这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还真是和我高中的物理老师很像,只可惜我的物理考试成绩很少让他感到满意,什么知识点也忘了大半。柚子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给定格住,眼神也给定住了,“我突然想到他跟我说过一个关于时间重置的说法,说在某个时间点出现了一个重大事件,于是时间被拉回到很多年前,于是那些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被强行抹去,而人的记忆里还留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当他再次站在某个地点,或是经历某件事,甚至是听到某句话,就会涌现出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像是一切都曾经发生过。” 这大概就是有个理科学霸男友的好处,除了有点呆萌之外,还能外带补充这么深奥的知识。 “或许我们现在真的生活在另一个时空里。”也许2012年真的迎来了世界末日,而我们像是被封印了般的走进了另一个时空里,继续生活,或许该说,重新生活。我想到那个关于虫洞的观念,也许,我们是被吸进了虫洞里,时间和空间都是一团谜。 “现在这一刻,有一个在说着和我们一样的话,一样的姿势,甚至还有着一样的关系网。”柚子有些胆寒的说,语气里有些颤巍巍的东西,“我现在似乎能理解那部电影里那个女人的做法了,”她看了一眼周围,“如果不存在,就什么故事都没了。” “喂,别往恐怖方向说呀,”我无可奈何道,“我胆子可小了。” 她慢慢扬起笑,看来刚才只是在逗我玩,却又慢慢正色起来,“其实现在这一刻的我是另一个时空的人哟。” 我慢慢皱起眉,迅速把手里的枕头丢过去,这人真是不给点教训就不会停。 她接住那个软乎乎的抱枕,大笑起来,“我觉得这个话题超好玩,我下次要换个人试试看。” “你以为这是什么角色扮演吗?”其实说真的,这确实是一个可以长久聊下去的话题,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无数种可能性,像是曾经学过的那个树状图,每一个枝点分出几种树杈,就这么层层递进,这棵大树就构成了无数个同时进行下去的平行宇宙,而我们只是这无数种可能的一种。 “如果我没有进这所大学,如果我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如果我没有去他的大学蹭课,如果我选择了另外一个人。只要一个小小的选择发生了改变,整个人生就会跟着变化,倒有点像蝴蝶效应。”柚子开始认真思考起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的可能性,我也开始慢慢回想那些过去做出的选择,如果我听从爸爸的建议去读市里的高中,如果我没有发现抽屉里面的那一本漫画,如果我只是以一个学妹的身份遇见曲方歌,我努力去想象那个画面,似乎有些奇怪,或许我会过早的发现两个人之间那巨大的差距,也会很快放弃,成为了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尽管现在也并没有成为一个所谓的成功者,但是回想起当初为了考上S大而熬的夜,喝过的那些咖啡,甚至还去找他补课,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站在离他更近的位置罢了。 愿来,自己并没有失去太多,反而跟着那束光走了很远。 会不会存在着那么一个平行时空,在那里,花翎仍和舒青禾在一起,而这个前提之下,衍生出两种可能性,我和曲方歌终究是有缘无份;又或者,我们走到了一起。后面这一种可能性带着一种奇怪的魔力,让我忍不住想要接着想下去,然后呢,我们会拥抱,会牵手,会亲吻,会成为最平凡的一对恋人,那时的苏洛云会是什么样? 不得不承认,我是羡慕她的,在那么多种转折点里,她是最幸福的那一个分支。 我当初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不经意地握着双手,指尖却用足了力气,然后就转了身,有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似乎这就是一场梦,分不清是好是坏的界限。 十七岁的苏洛云那么渴望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感觉像是心底想着彩虹,一仰头,就看见了一道绚丽的彩虹,可偏偏事件和时间就无法对上,现在是二十一岁的苏洛云,她的心好像变得世俗了些,也有了过多的顾虑和思考,不再有不顾一切的勇气了,也变得愚蠢,把放在眼前的东西弃置不管。 后来的某些时候,我也会去想那个可能性,那份令人诧异的喜欢的根源是什么呢?会不会只是一时的同情?还是思绪的狂乱错搭?就像我当初怀疑一样,这种无从定义的感情就像是一筐鸡蛋,易碎而不安,来得太轻易,来得太艰难,都会让人困惑不已。我身上哪有什么所谓的优点,按照我爸妈的说法,好吃懒做到了极点,活生生的小猪仔,更不用和那些大家闺秀作比较了,或许,他们看见的并不是这个我,而是另外一个时空的苏洛云。 2 柚子已经确定要去他所在的大学读研究生了,那些煞费苦心的蹭课也有了效果,有一个老师对她留有很深的印象,大手一挥,招揽她做了自己的学生,面试的时候还帮她挡了些辛辣的问题,可以说是很体贴了。 至于之前只存在她口中的那一位,倒是见过一面,看着很舒服的类型,似乎还有些呆萌,像是个活在二次元世界的人,反射弧有点长,有时说出些超出理解范围的话,可柚子却很明白,他就会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其实,我之前总觉得她喜欢的人一定会是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还要体贴照顾,可看到林然的那一刻,一下子有点讶然,可看着他们俩对视时的笑脸,又慢慢了然。 之前看过这样一句话,我们喜欢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类人。记得高中时代还很流行“喜欢哪种类型”这样的问话,甚至还给男生贴上了那时流行的霸道、温柔、腹黑等等一系列的标签,现在想来不禁莞尔,还真是花一样的年纪,单纯的认为自己会在一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其实,就是那个人,相同类型的也许会认错,可那种心动的感觉,无法复制黏贴,它像是具有某种特异性,只针对那个人,换了对象,就不再有了。 我想起在那个波浪翻滚的海边,在海浪的翻滚之间,我们失去了属于自己的语言,总觉得任何东西都无法概括这一刻的感觉,它像是在召唤些什么,想要勾起那些被岁月里平凡琐事深埋的一些东西,记忆成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而我们在里面慢慢走着,遇见了很多个过去的自己,流露出不一样的眼神。 缓缓闭上眼睛,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最炎热的盛夏里,花翎和我坐在那棵遮蔽开一片绝佳阴凉地的大榕树下面,看着那些热浪把视野里的东西都变了模样,夏日的困倦渐渐袭来,我们靠着树干,快要就着蝉鸣和疲累睡过去的时候,她说了句,“你听过我哥念诗吗?” “诗?”那时的苏洛云只要一听到和他相关的事情,就会立马从深沉里剥离出来,像是设在脑海里的一个闹钟,随时随地都会响起来,一点点的重复,逐渐加深那个人的印象。 古诗?难不成是那首悠长又悠长的雨巷? “是一首英文诗。”有一朵云飘过我们眼前,别的班级正在太阳底下列队,一切声音都变得有些遥远,耳机隔绝了外界的细微声响,那么安静,接着出现了一个轻缓的声线,像是水沿着屋檐一滴滴落下,我听不太懂,可也觉出了一种莫名的悲伤,似乎是另一个曲方歌,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他。这似乎是她躲着偷录的,声音的后半段被慢慢拉远,像是一个镜头慢慢推出了那个故事。 而在那个海边,我竟不由自主的念出了声,”Here again, full of memories of the lips, unique and similar to yours.” 关于那个夏天的那些知识点我都没了印象,却记住了这首在耳机里听他读过一遍的诗,似乎是靠着那个声音而慢慢记忆,一遍遍加深印象,或许是当时的夜晚在作祟,才会融合进那么多温柔悲伤的语调,以至于很多年后,我都还无法忘记那个语调,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带领我走回很久之前的曾经。 “他所有的诗里面,我最喜欢这一首。”坐在我身边的人这么说了句,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我还以为时空发生了错乱,甚至差点以为是他在回答我,却又快速反应过来,这是陈子墨,或许,这也是他的答案。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他”是谁,我只是凭着一份悸动的心情而铭记,像曾经那样,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了也没忘记。原来老师说过的反复记忆是对的,可以一次次加深,直到根深蒂固的地步。 3 据说,当你挽住另一个人的手臂,就能看到他或她所看到的世界。整个世界按照他的步伐展开,步履的长短来丈量,世界就不再是你当初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受之有愧的心情,却还是在接受着,想着木已成舟,至少要试着做好一件事不是吗?可偏偏上天做好了不让人如愿的打算,它在前路上设置了一系列障碍,好让你不那么顺利的跨过去。 两个人关系逐渐拉近的阶段是否都是这样,先是两个人告知彼此相关的一切,接着便是周围的圈子,若是更进一步,便是会见彼此父母,尽管是极度巧合的情况之下,就在商场面对面撞了个正着,接着便演变成一起吃饭对话,俨然正色,不由得在心底默默感叹,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某个天气正好的周末,他父母打电话让带我回家吃顿饭,自然是不好意思拒绝,陪着阿姨在厨房,其实就站在一旁帮忙洗菜,顺便聊着天。之前都没有那么突然的感觉,吃完这顿饭之后,却有种更透彻的感悟,能一下子看到很久之后的事情,两个人慢慢走过一段平淡岁月,结婚生子,细水长流。 “你幸福吗?”柚子曾经无意的问过我这句话,我却被“幸福”两个字给困惑住了,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才算得上是幸福,两个人相互扶持走下去,家庭完整美满,抑或是吃了一顿美味的饭,到底该归类为简单,抑或是长久 有时我看着地面上那两个身影,会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到底成为了一个讨厌的人,明明站在幸福正中央,却还觉得心底有一道缝隙,时间长廊的风吹进来,湖水就是平静不下来,贪心至极。 “在我很小的时候,那些大人就说我前途无量,于是我便也自负的认为自己不会遇到什么挫折,很长一段时间内确实是这样,后来即便是遇到了一些阻碍,也会觉得一个前途无量的人一定不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去往罗马。” “可最近我发现,现在很多东西都无法在心上掀起波澜了,而当初那些轻易放弃的东西或许才是最初值得坚持下去的东西。”睫毛打下一片深深的阴影,暖黄色的光线让发色变得格外温暖,我注意到他垂下去的唇角,他以前不会有这样的表情,总是一副淡然优雅的姿态,我曾经以为那么优秀的人现在却跟我说着他的迷茫,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能缓缓搅着杯子里的冰块。 还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不少,可一个人的根本怎么可能那么快转变,还是那个不会说话的苏洛云,甚至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觉得欺骗还不如沉默的好。 “我们曾经约定说,大学毕业就结婚。”他的视线慢慢移向窗外,看那些纷繁阳光把整个世界都分割成不同的色彩板块,那种陷入回忆的神情。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花翎悄悄跟我说过很多关于他们未来的规划,我还说她已经做好了为人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两相对,无奈的回忆了。 “黄沙漫天,找不到一滴水,可我还是想去看看她口中的空中楼阁是什么样子,那个应该的未来是什么模样,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 我们每个人都有过绝望的时候,当理想和现实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当设想逐渐成为泡沫的时候,那些长久坚持走过来的勇气慢慢消失殆尽,再也没了走下去的借口,于是,我们放任自己服从命运,服从总比坚持和对立要容易得多。终于,我们再也没能成为那个不一样的人。 4 事情的转变绝不是一下翻转过来,而是一点一滴积累而成,最终达到了改变的极限。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曲方歌了,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一样,有时我甚至会仔细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才能够确定他是真实存在过我的生命里,而并非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成为一个最平凡不过的人,之前实习时候经历过的事情成为了现实,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可慢慢也能够习惯了。一份工作,一个恋人,一个家,似乎人生缺少的东西我都已经拥有了,就此陷入一种安稳状态里,却会无端生出些不安的心情来,像是一切剩下的时光都成为了一个固定的模板,按照轨迹行进下去,那些料想不到的意外不会发生,无从辨别是幸运还是不幸。 疲累了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买菜回去一起做饭,在黄昏光景出去散步,夜幕降临时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相拥入眠度过漫漫长夜。我也设想过那些之后的可能生活,淡然的烟火气,像柚子说的那样,学着去依赖一个人,看不清的未来也没那么可怕了,快速的解决办法就是面对眼下这一刻,把这一刻当成永恒来看待。 却又觉得像是在跟什么东西较劲,不想那么轻易服输,却连对方是什么都不清楚。后来,我似乎慢慢明白了,大概是所谓的时间,强大到足够摧毁一切痕迹,或许,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他众多俘虏中的一个,淹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 工作之后倒是养成了定时关手机的习惯,除了逃过那些骚扰电话之外,也想要拯救一下岌岌可危的睡眠,按下电源键,再点“关机”两个字,世界就会被黑暗给吞噬掉,这次却不知是什么在作祟,眼皮一直在跳,交替着,无从辨别好坏,刚准备点,电话突然来了,那个消失很久的名字再次跃入眼底,边缘熨烫出一阵暖意。 呼啸的风声,静默得听不到呼吸声,心上掠过一阵寒意,我裹紧了被子。 “洛云。”睽违已久的声线,却带着一种异常的颤,绝不是他平常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想到最后的祈祷反倒实现了。”他完全没听到我的问话,那声调有种隐隐预发的狂乱,这种毫无秩序的样子绝不是我熟悉的曲方歌。 “你在哪儿?” “永劫回归。”他说了个我无法理解的词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像是逐渐脱离到另一个世界里去,灵魂慢慢分离肉体。 心情一下子变得焦躁起来,光着脚踩在地上,刺骨的寒冷才稍微镇静了一下纷乱的思绪。 “曲方歌,你现在在哪里?”那么强的风声透过电话,足以摧毁很多东西,也透露出足够的危险。 “命运的赌注,永恒的生命,错误的救赎。”那些话语被猛烈的风吹得支离破碎,散落成一个个的句点,赌注,生命,救赎,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必须要找到一些能转回他注意力的东西,不能任他这样自言自语下去,我甚至觉得他正无意识的站在悬崖边上,只差一点就会坠落下去,快想出来,不能让他跨出那一步。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的名字,或许他还残留了一点清醒的意识。 “曲方歌,我是苏洛云。听得到吗?” 那端只剩下风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他像是突然从整个话筒边消失了。 等待就是这么难熬的一件事,一分一秒的煎熬,那份回应像是在另一个时空,迟迟不到。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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