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许清言从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时已经是翌日下午,她刚起身守在外面的丫鬟有所感应似的敲了敲门。 “小姐,奴婢进来伺候您洗漱。” 话音刚落,一众丫鬟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水盆,手巾等物。 领头的丫鬟行礼道:“奴婢是落月庭的一等丫鬟冬漪,负责小姐的日常起居。” 许清言点头,落月庭的情况她已大致了解,四个一等丫鬟冬漪,冬铃,冬兰,冬草,二等及以下丫鬟属于流动人口,经常会有人被赶走更换频繁。 待洗漱完毕,肚子咕咕两声泄露了她的饥饿,许清言尴尬的摸摸肚子。 “奴婢正要回禀,因府里月银短缺,夫人差人断了落月庭的口粮。”冬漪如实说道。 许清言在腰间悬上玉佩,心知胡氏如此是为了惩治她一番,许府现在被胡氏抓在手里,她即便争执也无济于事,稍不注意还会落下忤逆之名,这对她很不利。 “无妨,出府去买些。” 冬漪一脸为难,今早夫人就派人把守落月庭里外,说是京城最近不太.安生,是以加强了许府的保护。 许清言一打开门看到院里的情形便了然,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软禁。 冬铃骂骂咧咧的往外走,门口护卫尽职拦住,冬铃不依硬闯,结果被护卫提着摔回院内。嘭的一声,许清言听着都嫌疼。 冬铃狼狈的伏在地上,几个二等丫鬟忙上去搀扶安慰,冬铃一边辱骂一边擦去唇上的泥土。 许清言有点想笑。 冬铃见许清言走出来一把扑倒在她脚边,哭的好不委屈:“小姐要为奴婢做主啊,这群刁奴竟敢如此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必是受了夫人的指示,长此以往,府里人人都敢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冬铃哭诉起来没完没了,句句都是为许清言着想,也句句都在挑唆许清言杠胡氏。 许清言心说:我看你就是那个刁奴。 这个时候去找胡氏理论能落到好?除非拳脚相向还有点胜算……许清言一抖,忽然想到自己以前最信任的就是冬铃,联合自己以前的那个尿性,还真可能和胡氏动过手。 许清言一回头就看到挂在房内的长鞭,鞭身镶着细细的铁刺,泛起阵阵冷光。 许清言浑身微僵,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再回过头就看到冬铃目光灼灼的盯着鞭子,许清言吓得一个后退,不,会,吧…… 许清言深呼吸,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忍住把冬铃甩出去的冲动。 “我也想去找夫人,可是出不去啊。”许清言感觉自己这话说的特别假惺惺。 冬铃收起眼泪低下头,眼珠转了又转,忽然站起身满脸视死如归:“小姐若不嫌弃,奴婢可以帮您送信给方小侯爷。” 冬铃‘为了小姐义不容辞脸’,许清言差点信了,想必此举一定别有目的。 方小侯爷方睿年是她的狐朋狗友之一,冀安侯的老来子,同时也是唯一的儿子,从小受到数不尽的宠爱,性子乖张,天不怕地不怕,曾经是京城纨绔的主力军,后来被许清言‘收入麾下’。 不仅如此,他还是许清言的表弟。 许清言不解:“为何要送信给他?” 冬铃急道:“求助啊,以方小侯爷的身份一定不会不管小姐的。” 冬铃看起来比她还急,许清言面色不改,“这点小事还不至于麻烦他。” 冬铃咬唇不语,许清言这话她没法接,总不能说她想见方小侯爷,还想当小姐的弟媳吧?不奢求当什么侯夫人,做个妾室也是好的。 冬铃觉得自己的愿望一点也不过分,当奴婢太久了她也想有翻身的那一天,最好的办法就是嫁人,嫁给方世子。 许清言从冬铃的眼里看到了和昨日许雅璇一样的感情,但是她的眼里分明还藏着对权势的渴求。 冬铃自觉掩饰好才敢直视许清言,不知为何,现在的小姐总给她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小姐说的对,是奴婢欠考虑了。”冬铃扭捏道,不习惯说这种文绉绉的话。 许清言没再多说,转身回屋,她喝了两盏茶后肚子更饿了。 刘嬷嬷疾步走在水木苑的长廊,不多会便到了主屋,胡氏果然正歇着。 “禀夫人,落月庭里的那位很安生。” 说实话,刘嬷嬷也很惊讶,往常夫人给二小姐小鞋穿,二小姐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这次却很反常,不仅很安分,而且连冬铃的挑拨都置若罔闻。 胡氏闻言讽刺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且瞧着,她不会就此坐以待毙的。” 刘嬷嬷想也是,二小姐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许雅璇这时来到胡氏跟前,身后跟着夏九,夏七二人,虽然心中有事,但她还是很恭敬的行礼请安。 胡氏见许雅璇欢喜道:“璇儿快过来坐。” 许雅璇乖顺的坐到胡氏对面,她咬唇纠结,终是鼓足勇气道:“娘,我来是想问问落月庭的事。” 刘嬷嬷知道大小姐是什么性子,她也猜到接下来这对母女可能会闹不愉快,当下行了一礼默默退出去。 夏九夏七纵然没有眼色,见刘嬷嬷下去了也不方便多呆,恐有看笑话之嫌,尽管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 许雅璇心里忐忑,一边怕被母亲训责,一边又担心母亲变本加厉,振振有词。 胡氏原本今天心情很好,但只维持到许雅璇来之前。 胡氏重重放下杯盏,许雅璇心里一个咯噔,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刘嬷嬷听到屋内的动静不禁摇头叹息,这个大小姐什么都好,人美心善知书达理,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心善了,心善到你打她一巴掌再冲她笑一下,她都能毫无芥蒂的原谅你。 说好听点那叫傻白甜,说难听点那就是蠢。 胡氏真不知道许雅璇的性子到底随了谁,恨铁不成钢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谁?” 许雅璇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就看到母亲一脸‘怎地如此不知好歹’? 胡氏见她这样暗暗叹口气,面上疾言厉色:“许清言什么货色你不清楚,她也配与你姐妹相称?难道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吗?她是怎么对你的……” “你再想想凌王爷的事,许清言给你下了多少绊子,她恬不知耻你还要一再忍让这是什么道理?” 胡氏越说越生气,说的口干舌燥,许雅璇递过茶水,胡氏瞪她一眼还是接过了。 “娘~关凌王爷什么事……”许雅璇不想提凌王爷,尽管她喜欢他不错,但是经这么一说,好像她有意攀附权贵,目的不纯。 胡氏瞪她:“别说了,落月庭这事我不会轻易让步的。你也不想想,人家嫡亲的哥哥都不闻不问你瞎操什么心。” 胡氏心知肚明,许清州是不会管许清言的,这些年他们各玩各的亲情早就淡了。 许雅璇被胡氏噎住,听上去她好像是没立场插手,但是她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除了你没人会帮许清言的,她也有点可怜。 “娘,我早就不生清言的气了,再说她也不是只对我不好的。”她也有对我好过。 许雅璇的意思显然被胡氏理解成:是,她对所有人都不好,除了你男人。 “我累了想歇着,你就先回去吧。” 许雅璇知道自己拗不过胡氏,只得怏怏的走了。 是夜,落月庭有一袭黑衣者戴着斗篷敲敲蹭到墙边,她抬眼望了望高度,把角落里的梯子挪过来,慢悠悠的往上爬。 将将爬到墙上,就见墙外好似高万丈,一时下不去,又怕不慎失足摔落,心跳如擂,她眼睛一闭心一横决定跳下去。 好高,我不会摔死吧。 这么想着又犹豫起来,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什么人?!” 墙上人本就心虚,这一嗓子怒喝差点把她吓掉魂,一个不稳直直跌落下去。 守卫以为遭了贼,一窝人冲上来不由分说就开始拳打脚踢,丝毫不顾黑衣人鬼哭狼嚎。 待他们打累了,胡氏方领人过来,她直接吩咐下去,“来人,把她给我关进柴房,明日再审。” 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胡氏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离开,压根不看黑衣人的真面目。 这也是她的私心。猜到许清言不会没有动作,所以她早就派人等着她自投罗网,先打一顿再关起来,关到什么时候还不是她说了算。 如果直接审问,无疑确定了她二小姐的身份,到时再想关她名不正言不顺,只能说几句占占口头便宜,这可不是她的本意。 胡氏自问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许清言,她一向会耍些小聪明,其实没什么脑子,所以胡氏一点也不担心关错人。 夜晚重归寂静,月亮偶尔隐匿在乌云之后,想必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许清言拉开房门,毫不犹豫的走向墙角,冬漪压低声音开口唤她:“小姐,早点回来。” 许清言食指竖在唇上,用口型道:放心吧。 随即又冲她眨了眨眼,冬漪懂她的意思便抬手关上门,做出一副无事之态。 许清言很轻松翻上墙,一路畅通无阻,从后门出了许府。 许清言心里唏嘘不已,先说冬铃,技术含量为零的挑拨,许清言都替她尴尬;再说胡氏,一点都不用心的陷阱,自信过头了。 唉,所有人都觉得她很蠢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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