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旧

……　　　　张锴搭乘香港转内地的航班入境，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约商心出来叙旧。　　　　商心道：“这么早下飞机？”　　　　“哦，我公事去了趟加拿大，在香港转机，余了些时间，就顺便在尖沙咀给你捎了利强记的鸡蛋仔，还记得么，是你之前最喜欢的佐敦站那一家。”　　　　“这么麻烦做什么？”　　　　“不麻烦，我正好也要去一趟香港那边的律所，顺路而已。”　　　　“那谢谢你了。”　　　　张锴笑道：“谢什么谢，老同学嘛！对了，商心，最近你过得怎么样，好久都没见了，不如出来吃顿饭？”　　　　商心道：“也不算久吧，平常又不是不联系。不过，既然张大律师肯抽空莅临我的地盘，那肯定也不能亏待你。说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才在这边安家半年，就变成你的地盘了？”　　　　“和你比嘛，当然算咯。”　　　　张锴于是道：“那好，待会见，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羊悦没刷牙洗脸，就凑到商心身边，徒手在她的餐盘里拈黄瓜片吃，商心挂了电话，一手打掉羊悦正欢快偷吃的爪子。　　　　“你真不嫌啊？”　　　　羊悦一努嘴，“嫌什么，这盘换我吃好了，”她餐桌上一指，“那儿，不是还有一半吗？”　　　　商心拿她没办法，叹着气将羊悦推开。　　　　羊悦眉梢一挑，满脸挑事的小表情，滑着狐步窜到商心前头，双手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　　　　“干嘛去啊，人电话一来，就不上屋顶种菜啦？”　　　　商心让开半个身子，“别闹了，早饭吃完了收拾一下，多的放冰箱吧，饿的话，晚上你就当夜宵吃。”　　　　“清汤寡水的哪来的胃口，怎么，你去了不回来啦？”　　　　“嗯……”商心想了想，交待道：“具体看情况吧，中午肯定是回不来的，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不愿做饭的话叫外卖吧，少吃点泡面。”　　　　羊悦摊手，“你也知道我最近很穷的，我那几幅画在齐飒的画廊寄售，都放了三个月了，根本就出不了手。”　　　　“你没拜托他，换着挂在更显眼的位置试试？”　　　　“别提了，那小子昨儿回我说，就差把画挂他自个儿脸盘上给我推了，说白了，我年纪又轻又没名气，也就是靠着SVA的牌子，在外还能骗骗人，离了我们学校，屁都不是。那些有钱人，但凡肯出钱玩画的，不是花钱买名声养养逼格，要不然，就是炒画呗，一个个鬼精的，不用想，都坐等盼升值呢，就我那些画，估摸在人眼里，还不如宜家三四十块的印刷品，反正一样嘛，左不过都是墙上挂着……”　　　　说着说着，羊悦不免泄气，砸吧嘴自嘲地吭了一声。　　　　“说到底，名校毕业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穷得没饭吃！”　　　　商心轻拍羊悦的胳膊，“你也不要这样想，多少我也算有点小钱，我就很欣赏你呀！”　　　　羊悦笑笑，“是是是，你不一样，不是每个有钱人的眼光，都像你商心这么不好的。”　　　　商心捏了羊悦一瓣脸，扯来扯去，“瞧，又妄自菲薄了不是？”　　　　“说真的，商心，”羊悦苦笑着，眼中的光泽逐渐黯淡下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　　　　羊悦咬了咬牙，道：“回家低头。”　　　　商心回答：“羊悦，你真的这么想吗？”　　　　羊悦看她，眉心微颤。　　　　商心放开手，转过身，从客厅沙发上拿起她的手包，将手机一并丢进去，扣好包搭。　　　　“羊悦，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这小半年，可是白白养肥你了。”　　　　羊悦噗嗤一声，没忍住，要乐不乐的。　　　　“去你的！”　　　　商心走过来，拍一把在羊悦后背，“我走喽，手机钱包的账号密码你知道吧，别客气，喊外卖还是下馆子都随你。不过说好，可没打算白请你啊，楼上。”　　　　她伸出食指扬手往天花板一戳。　　　　“我的务农大秘，这楼顶的活儿就全交给你了。记住，千万别和上次一样，一口气浇那么多水，根会烂的。”　　　　羊悦睖她一眼，“你是不是当我傻？”　　　　商心哈哈大笑，“不傻不傻，就是傻也没什么威力。行，我走了，晚上打包回来犒劳你，想吃什么？”　　　　羊悦问：“你路过哪边啊？”　　　　“不知道，城区都会转一转吧，张锴对我们这儿也不熟悉，将来真要把律所开进来，公检法三家，总要先摸摸门道的。他请我吃饭，或许也就是这个意思，我虽然没在本地久呆，但好歹也是在这边读的大学，人脉多少有一点。当年母校的老同学，现今混哪行的都有，个别留校发展的，更是能帮得上忙，正巧，张锴眼下也愁招人的问题。”　　　　羊悦感叹道：“那他和你做朋友，倒真是赚翻了，前前后后能替他解决多少事儿啊！”　　　　“不能这么说，”商心正色道，“羊悦，有些内情你不晓得。”　　　　“哟，还有内情呢，什么呀？”　　　　商心声音低下来，“我在香港的时候，欠他张锴的人情，恐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现在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羊悦眨眨眼，促狭道：“能有这么严重？该不会是欠了什么感情债吧？怎么，咱俩在美国同居这么多年，你可一句都没和我讲过呀？”　　　　商心没理她，只道：“想好了要吃什么，没想好我走了。”　　　　“好啦，你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诶？你去中大那边吗？”　　　　商心想了想，道：“应该会，先见见学校领导，联络一下感情，以后招聘的事儿，也比较好开口。”　　　　羊悦一个响指，“那好哇，你不是老说你母校周边的串儿店味道特别好么，这每回听你叨唠，听得我又烦又馋的，就它吧，正好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几罐啤酒。”　　　　“就这？羊悦，别说，你要求挺低的呀！”　　　　“怎么，不是你老在我耳边推销的么。”　　　　商心摇摇头，调侃说：“那不一样，对我来说，那属于青春的串儿，回忆的串儿，就怕你吃不出滋味来。”　　　　羊悦将她一劲往门口推，“别磨磨叽叽的，要不是离得太远了，外卖不给送，我才不爱麻烦你呢，快走吧！”　　　　……　　　　商心准点驱车到达与张锴约定的餐厅。　　　　她停好车，走进去。　　　　服务生迎面施礼引她进门，又笑容标准地问道：“女士您好，请问几位，是否有提前预定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