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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储才没空回他的话,见唤来的小丫头一脸茫然看着他,他赶忙跑下楼去后院,找小厮讨绳子。

此时君酌楼的大厅中,有个说列国奇事的白须老先生,今日正是说到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已经说到了尾声,可是并没有几个人在听。

那老先生常说的故事也就那么一二十个,来君酌楼的也都是常客,故事听第一遍的时候,也能赢得个满堂喝彩。可这些故事都轮了好几遍了,没人再有兴致,都在玩乐于酒色,那老先生自己讲的都没什么滋味了,叙事语气平平,了无激情。

“那郑庄公听了颍考叔的话,让人挖出了一条地道,他在地道里与母亲相会。这既不违背了自己原先的誓言,也还能尽自己的孝道!也因此他才能与母亲重修于好,不留遗憾!”

老先生说到掘地见母这里,故事也就讲完了,可是他又垂首长叹了口气,说道,“庄公怎么可能真的和这样的母亲重修于好呢?他能听颍考叔的话,不过是为了告诉世人,他是个心胸宽伟,能任用贤臣的君侯。郑国因此吸纳了诸多贤士,庄公能忍辱负重多年,对自己的胞弟都能纵其欲而使之放,养其恶而使其成可此人足智多谋,堪当大任,这也就无怪于郑国在他的手下,能令诸侯摄服。”

他更像是在自说自话,说完,抬头看着厅中糜荡的众人,他皱了皱眉头,理了理衣裳,便悻悻离去。

这个时候,一个着青灰色素衣的年轻人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年轻人冲他笑了笑,握住老先生的手,并朝他的手里塞了一小块金,道“我家小公子说师傅您讲的好,打赏给您的。”

那老头子看了看中的金子,满是诧异的问道“你家公子?”

那人朝二楼的亭廊上指了指,老先生便仰着脖子往上看去,却因为隔着个纱幔,不大能看清里面人,但大概知道那人正看着自己,便交摒手曲身一礼。稍顷才起身,离开了君酌楼。

那年轻人几步跑上楼,钻进纱幔,弯身道,“公子,已经打赏了!”

那位正慢品细酌的公子没回头,只是看了看手中的酒又吩咐道,“瞿晏,回头去打听下这初九酿的方子,我带回去给秋蔓,看她能不能酿出来!”

瞿晏答诺,又想起什么事情,补充道,“公子,君后的人已经找到齐国来了,您看是回去,还是”

“急什么?我说了一年,这才八个月不到!”他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瞿晏的话,声音儒雅却又足够威严。绣着祥云瑞兽的袖子上不小心沾了些酒珠,他抖了抖,那酒珠便顺着光滑的丝缎滚了下去。

这时,厅中传来一阵巨响,他伸出细长白净的手指将帘子扯开了一个小逢,刚好看到有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不过这滚下来的人明显身手不凡,顺势借力下,不仅能避闪开各个关节要害的撞击,甚至连手中抱着的一坛酒都没有洒出来半滴。直到滚到楼梯下的后,他连吃痛的表情没有,像是翻了个身又站起来了一样,那人满脸通红,笑着咧开八颗白牙,好不开怀。

承褚拿到绳子跑回前厅时,发现一起都已经晚了,此时乔仁章正掐着一个人的脖子猛往他的嘴里灌酒,还张嘴哈哈大笑着,那被灌的人使劲的扯着他的手挣扎着,却像个小鸡似的,无力极了。

乔仁章的目光忽然又看向别的方向,那被他目光扫视的目标见他这般疯魔的样子,心知不好,拔腿就跑。

乔仁章却翻身一跃,便落定在他的面前,这人有又像上一个人似的,被掐着灌酒,折腾的狼狈不堪,他倒是高兴,哈哈大笑,嘴里还念念有词,“一醉方休,一醉方啊!不醉都不准走!”

那先前被他灌了一嗓子酒的人此时咳嗽不已,承褚仔细瞧才看清,那人那人不就是五属大夫吗!

他的脸瞬间惨白,完了,完了,父王知道了,怎么办?

这厅中有很多人都是世卿贵族,被眼前这场景给惊呆了。这发疯的人是谁啊,统领整个王城禁军的乔仁章吗?

想想平日冷峻如霜一本正经的乔将军,再回头看看眼前这个疯疯癫癫,样子还有点面目狰狞的味道,这人是乔仁章?不可置信啊!

承褚看着失控的场面,觉得浑身一软,冷汗直冒。这时候他想到了文姜,抬头往楼上看了看,发现凌岐风正伏在栏杆上,一脸淡笑的看着上蹿下跳的乔仁章,那样子仿佛是在看耍猴戏,与他毫不相干似的。

文姜拉了拉凌岐风的袖子,一脸惶恐,“乔统领,他是怎么了?”

这一张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主动跟他说话了,见他侧头看向自己,她有点不自在。

“没事儿的!”他低声安慰道。

文姜点了点头,见他回过头去看楼下的乔仁章,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想到刚才,自己也被乔统领当成目标,追着满屋跑的时候,凌岐风一掌就将乔仁章打飞出三号房吗,她怯怯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不一会儿,又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出来一看,就看到乔统领滚下楼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承褚已经没了主张,焦急的跑上楼来,找另外两个人拿主意。

“等啊!”凌岐风不咸不淡的道。

“等?”承褚皱紧了眉。

凌岐风看着楼下的乔仁章,一向淡漠的脸绽出玩味的笑,他直起身子,回头对承褚说,“你给他吃的不是一刻癫吗?”

承褚一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想到自己这颗一刻癫原先是打算赏给他的,顿时心虚起来,不敢对视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

楼下,乔统领还在发疯,众人都纷纷蹿逃,有的退到厢房,有的直接逃出君酌楼,女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承褚看着这个烂摊子,瞬间冷恶的看了一眼凌岐风。也是,这祸是自己闯下的,出丑的是他乔仁章,他凌岐风当然可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别着急,一刻钟,快到了!”凌岐风也不看他,慢慢悠悠的从承褚身侧走过,下了楼。

大厅中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乔仁章看到凌岐风朝他走了过来,眼神顿时放光,咧开了嘴,跃步到凌岐风的面前,一把扯住了凌岐风的衣襟,“来,喝!”

说着,便提着坛口要灌他酒。

凌岐风也不慌,唇角还挂着淡笑,他抬起手在乔仁章的眼前打了一个响指,乔仁章的动作一顿,他顿时感到一阵目眩,脚下有些不稳,踉跄了一下。

凌岐风伸手扶他,低唤道,“乔大哥!”

乔仁章使劲的甩了甩有些混沌的脑子,伸手扶着额头,片刻后探目一片狼藉的四周,他看向了凌岐风,茫然道,“这是怎么了?”

站在楼上的文姜睁大了眼睛,这乔统领怎么好像好了?

她惊喜的拉着承褚的袖子,“王兄你看,无知哥哥,他好厉害,打个响指乔统领就恢复正常了!”

承褚白了她一眼,不屑道,“时间到了而已!”

他这样说完,忽然警觉起来,这凌岐风怎么就能将时间掐的这么准,他手上又没有时漏。

文姜高兴的提着裙琚跑下楼,“乔统领,你没事了啊?”

乔仁章扶着还在阵痛的脑袋,看到紧张盯视着自己的文姜,又环顾了一圈,已经隐约的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这时,二楼厅廊的纱幔中,那如玉般的面孔淡淡一笑,他放下手中的角杯,声音有些慵懒散漫的道,“瞿晏,又有好东西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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