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君没想到允听到这个消息竟是平静无比,顿时有些失落。他长叹了口气,“鲁国怎么说也是三军之国,只要明哲保身,列国还不敢轻易动到鲁国头上。”
内忧?允有些意外,目光一凛:“王兄勤政,怎会使得大权旁落!”
“此事说来也跟鲁国的军制有关,鲁国自立国以来,便军政分权,君主执政,军司马掌兵权。以致将士们只知帅,而不知君。只不过历来的军司马愿意听从君令。偏偏这一任的军司马羽父就是个有野心的!现在的士卿们也只是表面奉君,暗地里却在靠拢羽父。为兄已经被羽父架空了,羽父行事霸道,恐怕他终有一日会走上篡位之路。”
鲁君说完,看了看神色不动的允,愁容满面:“我老了,想还政绩于你!”
允听了这话,却嗤笑一声。“王兄代允掌政已有二十多载了,处理朝政该是已经从善如流。允不肖,什么都不懂,只知侍弄风花雪月!还政这话,可别轻易出口!”
鲁君脸色一白,这话的大意也正是十几年前,他说给允听的。
当年,燕鲁两个结盟,燕国公主帝瑶八岁便被送进鲁国王城,做未来的君夫人培养。帝瑶年长允两岁,因为两人年岁差的不远,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起长大的,如果允按照父王遗志,待及冠礼后,顺理成章地继承王位的话,帝瑶该是成了允的君夫人。可他才是真正与帝瑶情投意合那个人。为了这个私心,他打算拖延了将王位还给允的时间,更是一时对允说了那般意气之话。
没想到的是,他和帝瑶大婚那日,允一字未留,离开的鲁宫,从此下落不明。
他有些后悔,想要补救,便派人四处去寻允。可那时候帝瑶又怀了庆儿,心中惶惶,怕他找回允,换政于允后,允记前仇,他们夫妻也难得善终。于是,他又一次的为了私心,放弃了这个弟弟。
鲁国坊间也有刺耳的流言,说他这个代政王想名正言顺,故容不下太子,逼得太子逃出鲁国,流亡去了。
这样的流言蜚语听多了,刺耳也都习惯了,只是将来,他怕羽父有一天打着他庶子上位的名号,拉他下马。
“朝桓还在怪为兄?为兄向你赔罪,只是帝瑶一年前已经亡故了!为兄也只能说是负了你,却不能说后悔!”
允垂了眸,鲁君这时才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种难言的伤怀。可那种伤怀也只是稍纵即逝,他再抬头时,却淡淡道:“朝桓已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朝桓了,王兄不必如此!”语气中依然透着疏冷。
虽然身侧只有小黑为伴,可允在列国间都藏了线人,真要召集起来,那也有上千人。这些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传信给他。都是些列国间街知巷闻的情报,这些也就够了。
那天,他收到帝瑶为求留下鲁世子自尽而亡的消息后。他失魂落魄,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三天。
眼前都是年少时,她如花般的笑颜,清越动听的声音。
“朝桓朝桓,你陪我去将小雏鸟放回树梢上吧!”彼时她的眼神里闪着涔澈的光,手中捧着一只毛都还没长出来的小鸟,长得怪丑的,闭着眼,只知道长着嘴求食。怎么也不招人喜欢,她却生了怜爱。
那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一个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可终归是阅尽沧海,看淡了,就连着当初对兄长的怨怼也看淡了。
“那你可愿回到那个位置上。”鲁君盯着允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他。
“我早已与鲁国无关,不过是世外散人。王兄就别为难我了!”
“无关,怎么无关?你是父王的嫡子,身上流着周公的血液,怎能忍心看着鲁国落入贼人之手,也置之不顾?…”
鲁君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他还是漠不关心,顿时就激动了起来。话说了一半,他开始剧烈地咳嗽,一旁的黑衣随从也焦急地跪下身,自作主张的从鲁君的袖中掏出了白色的锦帕,鲁君咳的面色通红,手忙脚乱地接过了帕子。
允又往他的杯子里倒了白水,递给鲁君时,却无意间看到那血白的帕子上映出一丝猩红。他伸手去抽过帕子,看到那帕子上是一滩血时,他的心陡然一沉。
“怎么回事!”允饶过案几,扶着鲁君紧张地问道。
鲁君此刻却似虚脱了般,无力去回答他,他再黑衣随从的搀扶下他阖着眼,大口的喘着气。
“大王这样都有小半年了,身子也是每况愈下了!”黑衣随从凄然道。
允的袖子这时被扯紧了,鲁君还没缓过来,气息微弱地道,“朝桓,你听我说!…”
“王兄,我听着!”允这时才发现,他昔日形神俊美的王兄已经老的不成形了。双目浑浊无神,他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老上几分。允心中一涩,前尘往事在此刻瞬间彻底烟消云散。
“朝桓,鲁君之位,没人比你更名正言顺!…你不能因为意气用事,让羽父那贼人得逞!”他说到羽父时,牙齿间都在发狠,显然是恨极了。
允有些为难,他不是意气用事,而是过惯了逍遥散人的生活,实在不适应再居高位。可看着兄长这般让他心涩的模样,他也说不了拒绝的话。
“朝桓知道了!王兄暂歇片刻。”他拂着鲁君的胸口,怕他再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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