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娜三人退到水岸。一个女孩爬过来,抱住陈娜的脚,眼巴巴仰看着他们。“救救救……我……”她结巴道,眼里噙满泪水。
陈娜把怀中小孩塞给程自远,俯身抱起小女孩,对正要入水的吴亮明喊:“你也带上一个,能救几人救几人。”
吴亮明应声抱起一个男孩,抱得龇牙咧嘴很吃力。其他沙滩上的小孩惊恐大哭,样子极为绝望。有几个也爬过来,伸手叫:“抱抱抱……”
陈娜哭道:“我们没办法,我们能力有限,呜呜呜,真对不起了!”
两个士兵呜呜啊啊叫着,挥剑砍来,陈娜躲闪未及,背身护住怀里的女孩,背上挨了一下,剧痛。
程自远强拖她逃向水塘。
风突然刮来,沙石吹扬而起,如一道幕墙,遮住了追兵的身影。
风沙中浮现一张硕大的面具,上面巨眼钩鼻,面孔泛青,如野兽般狰狞,表情却是沉静肃穆的,一张口,獠牙闪烁,话音穿透沙石,低沉空旷,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以幻为真,以术驱魂,电火鬼影,不悖时空……”
程自远无法理解这话的意思,但觉得这面具似曾相识,——对了,这不就是莲真戴过、祠堂挂着的什么开山傩面么?只不过这面具大了许多,除了五官是原有的青蓝色,额头和面颊却呈淡黄色,整个脸丰圆饱满,宛如一轮满月。
傩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疑惑,那面具又开口:“开山即开天,开天乃盘古,——我是盘古,死而化身万物,寄寓世间任何事物上,时空之律也随之存于其中,不可违拗,难以挣脱,尔等以为穿越时空,回到三百年前?哈哈哈,谬谬谬……”
程自远大觉惊奇,停下脚步,斗胆问:“那么我们刚才到了那里?”
那面具吸口气,悠悠道:“我不是说了嘛,以幻为真,以术驱魂,电火鬼影!”
“究竟是谁这么设计的?是吴村人秘密彩排实景剧吗?”程自远气呼呼说,口气里带了一点不满。
那面具嘴角动动,斜撇一丝笑纹,话音却是冷淡而无奈的:“我只管时空大律,不涉人鬼是非,因为你们统统都是我的化身,无论是非善恶,都由我派生而来,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就是我的立场。”
“那你为何突然现身?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程自远急切地喊。
那面具嘴巴歪咧,讥笑道:“我现身了吗?我来这里了吗?你看清楚!”
程自远指点面具大叫:“你不就在这里吗?你明明在跟我说话!”
“那你过来,看看我是不是在这里。”那面具眨眼道。
程自远略一迟疑,到底按捺不住好奇,迎着面具冲去。陈娜在身后跌跌撞撞,嘴里喊:“别别,危险!”
程自远松开她,向前跑跑跑,一只手同时摸向那面具。可不管跑多久,跑得汗都下来了,他似乎仍在原地甩腿;不管手伸得多长,前方除了沙石尘雾,仍然空无一物。
“哈哈哈哈,”面具咧开獠牙大嘴,爆发笑声,“记住,我,天地万物,时空大律,不用现身就在这里,在万事万物,在你们每个人身上!不用挨近我,摸我,我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
哗,黄光一闪,面具消逝。
陈娜抖抖瑟瑟拉住他,往回拖。此时吴亮明早已入水,水面荡起一圈圈轻涟。
程自远立在水边,回望面具消失处,还在犹豫。陈娜喊:“我怕……太吓人了!走吧!”
入水,往回游。世界重回黑寂,甚至感受不到波浪的涌动。三人怀中的小孩也在这黑寂里一动不动,俨然不见形影的水是施了魔法的手,将他们统统催眠。
不久,水恢复了形状和声音,光照进来,勾画一道熟悉的乡村午后风景。他们出水,仍在吴村的池塘里,那桶待洗的衣服还在不远处的岸边。
多出来的只有三人手里的小孩,此刻一动不动,是三具残损脏污的布娃娃。还有陈娜背上的伤口,疼痛,无血,是一条好像摁压过的黑红长痕。
陈娜颤巍巍爬上岸,几乎不能直立,程自远只好背她走,脚步加快。吴亮明提了装衣服的桶子在后,几乎跟不上。
“不用急,”吴亮明气吁吁说,“他们没法追过来的,池水隔开了两个世界,相差好几百年,过不来。”
程自远大觉惊异,遥看起伏大山,心想这吴村借方外之地、山水之隔,存世至今,堪比桃花源,可怎么就没有那份闲适从容之气?看来这里面还有很多不解之谜。
至祠堂,陈娜挣扎着要去照料孩子,却面色发白,看看吴亮明手中的桶子,万分歉意地对胡姥姥说:“受伤了,没来得及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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