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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容也没兴致再逛了,那边陈玉和薛洙往店铺里走,依旧没有看到她。她返身回了姜府马车停靠的地方,上了车准备回去。    姜宅坐落在巷里,车夫坐在车前驾马,才一入巷,没行出多远就高声“吁――”,勒紧了马缰将车停住。    马车猛地一停,姜容身子摇了摇,坐稳后疑惑地直起身询问:“怎么回事?”    隔着一重车帘,车夫懊恼中带着一些火气的声音传进来:“不知是哪处来的乞丐,突然横躺在了路中央。”    姜容从没遇见过这种事,空巷无人,倒是可以绕过去,但如果把人丢在这儿出了事怎么办?就和车夫说:“那你去看看是不是昏倒了。”    她这次出来只带了车夫和香旬。香旬被她支使走了,这车夫实际是个颇有身手的,在府外保护她的安全。    车夫快步走过去,走近了见那人根本不是失去意识跌倒的,居然睁着眼,不仅如此,还当着他的面慢慢高翘起了二郎腿。    嘴里叼根枯草枝,悠哉悠哉地晃着大脚,脚上的鞋勉强穿着,底子都掉了半拉,露出脚趾来。    车夫眼一瞪,没好气地撵他:“别在此处挡了路,我们主家马车还要过呢!”    地上躺着的人笑了笑,他脸上都是尘土黑泥,泥干了在脸上凝成结块,也能辨明五官长相,但整个人显得格外脏乱邋遢。  牙倒是还算白,问车夫:“你主家是何姓氏?”    车夫抱着臂,表情倒也不嫌弃这人满身泥污,有碍观瞻,只气愤道:“我主家的姓氏与你何关?快些起身,到别处躺去!”    男人双臂垫在脑后,身体纹丝不动,“你不说我也知道,姜家嘛!啧!姜家高门大户,马车也如此气派!”  他肩背猛地使力,从地上坐起来。    而后盘腿挡在路中央,以手挡眉,遮着午阳眯眼向马车看过去,“车里坐的可是你们家大人?”    车夫移身过来挡住他视线,只觉得这人纠纠缠缠不怀好意,握着马鞭指他面门,叱道:“你这人!既知道是姜家,还不让路?车上是谁也不是你有资格过问的,快走,否则叫你吃鞭子!”说着就抬手,作势要打。    姜容听见车外车夫言语不客气,像是要与人吵起来了,便撩开帘子钻出车厢。她才露出脸,正好看见车夫高高扬起马鞭,马鞭抽过去的方向坐着个看起来蓬头垢面的男人。    姜容嗳了一声,忙要阻拦。  谁知那个男人一把就按下了车夫拿着马鞭的手。  他还保持着盘腿的坐姿,直立上身,手臂处的衣袖早被刮得破破烂烂,露出肌肉紧实的上臂。    车夫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挥鞭时并没有真的使力。但男人的手像是铁钳一样扣住自己,表情很放松,力道却不小,让他暂时动弹不得。    听见身后小姐的声音,车夫哭丧着脸,咬紧牙回头看。姜家规矩严苛,仆人中没谁敢在外打着姜家名号欺辱人。车夫不过是想赶走此人,无意拿马鞭伤他。  也没有强行再动手,只听自家小姐的指令动作。    姜容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他身上的袍子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头发半散开,纠结成一绺绺地盖在头上和脸侧,不知多少天没有清理过了。  忽略这些,他出人意料的有一张书生脸,嘴边带笑,像是写诗作画的文人,这和他的言行实在不怎么匹配。    此时他正看似随意地握着车夫的手,歪头向姜容看过来。    视线一扫,先是一怔。  姜容跳下马车,她娇娇小小的,连着身上颜色鲜嫩的褂子和他的体型装扮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的马早在路上没日没夜的奔波躲避中累死了,身上带着的一点儿银子还不够他吃饭的。乱世之中,很难搭到路过的车,他也不敢轻信别人,剩下的行程大部分都是靠着一双脚,所以身上才脏乱成这样。    和他不同,对面的小姑娘干净细嫩的脸蛋在阳光下像是透光的玉石,眉宇间是常年受娇宠的温顺恬淡。    也不怕他,神情自然地和他对视。    “原来是姜家女眷?”男人目光□□地上下扫了姜容一眼,见她年纪不大,心下了然。又说:“那是我拦错了车,本以为会是姜大人。”然后松开车夫的手,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他十分高壮,只看姿态,很是磊落大方,气质极正派。拦车时不讲道理,这时候又果断抱手表达歉意。    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到姜家找人。  姜容不动声色,问他:“你为何跑来路上拦,若找人,大可到府门前求问。”    男人笑得自然爽朗,仿佛不觉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多么无赖。  “我远远看到你这马车上挂着姜家的标识,就拦了呗。省得再多走几步。”    再走一会儿就是姜家大门了,这人可真是懒。姜容轻皱着眉:“那你找姜大人做什么?”    “听说姜大人是出了名的礼贤下士,我是来投奔的。”他有问必答,也收敛了放肆的表情。    车夫心底一嗤。想着这人好自不量力,他们家大人门客众多,若随便一个就能见到大人,他们大人一整日都做不了别的事了。    他也知道人不可貌相,只不过这乞人如此狼狈又孟浪,没有留给他半分好印象,听了他的话就反射性地腹诽了两句。    投奔父亲的人很多,四面八方皆有。这个人应当也是从外地来都城的,路上也一定受了不少苦。    说不定还是从哪里偷逃来的。    都城之内不收流民,也不知道他这副模样是如何混进了城门。    姜容正想着,又见这人毫不遮掩地抬起胳膊,把脸凑近了用力吸吸鼻子。    闻到自己满身酸臭,他手指蹭蹭鼻下,心觉方才那斥责自己的仆人也是好耐力,并没有露出过多的嫌恶,也没有避之不及。高门大户就是不一样,连下人也如此有涵养。    他放下手之后满不在乎地挑起眉,嬉笑道:“我也无处可去,不如小娘子发发善心,稍我一程罢。”    车夫冷哼一声,忍不住嘀咕说:“你倒想得美!”    姜容也不再理会这人,转身坐回马车让车夫继续赶车。撩着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见他也没再拦。    他就只在马车后头跟着,越落越远。    等到了姜宅大门前,姜容下车时一侧头,意外发现那男人脚程竟然不慢,已经跟上来了。  忙提着裙子拾阶而上,跨步迈进府门。    香旬就在门里等她,迎上来同她小声说:“那妇人说邵公子或许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说着心底也惊讶,有些不敢相信。    接着又道:“我没和她细讲邵公子如今的身份,只先把她安置在了我姑母家。”    香旬是姜家的家生子,都城里的亲人只剩一个寡居的姑母,平时常去探望。    姜容点点头,问她:“二哥呢?”    跟着姜容的马车来到姜宅的那人就在府门前阶下站定,拱手朗声说:“梧州郭追,久慕姜丞相为人,前来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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