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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容让香旬先回院子,自己慢慢走着,踩着轻俏的步子绕到邵允梁的院子前。    院子位置有些偏,幼年时的姜容就知道这里。现在再看,和从前的变化不大。    她仰头看越过院墙生长的果树,脑海里有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邵允梁应当是早就见过自己的。他十二岁被父亲带进门,那年她才四岁。后来他被送去军中,一连好几年都没怎么回来过,所以她对他的印象才不深。    邵允梁年纪不大时是住在姜宅的,才行弱冠礼不久就搬到了外面。父亲亲自为他置办的宅邸,听起来是他受父亲重视厚待,但常有人不这么认为,只觉得他和旁人比,也不过是多了个姜出义子的名号。    姜家府宅的大门,也不是他说想进就能进的。    姜府中的院子这么些年一直为邵允梁保留着,这段时间他教了姜桥几日字画就在这里住了几天。  只不过父亲见姜桥有天赋,已经特意寻来老师来教他,姜桥也不像前一阵儿那样怕人。昨晚邵允梁是被父亲留下一道吃了晚饭,才又在院子里住下了。不然姜容还真不知道能到哪里去“偶遇”他。    院门关着,她来得太莽撞了一点儿,香旬只说他今日还未离府,不知道他现在是在院子里,还是去了别处。    姜容盯着涂着棕红漆的陈旧院门瞧了一会儿,也是她运气好,有所感地一侧头,就看见邵允梁正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    邵允梁也早看见姜容把手背在身后,眼睛黏在门上的模样。慢慢走过来,和她擦过身,微微侧着身子,用一只手推开院门。  然后回过身看她,“进来吧。”  也没问她来做什么。    等姜容进去才发现,他这院子里几乎见不到什么服侍他的人,平时见他身边只跟着一个随侍,模样娇俏的侍女就更看不见了。院子里显得空空的,栽种着一棵枯树,临墙的果树长得倒好,只是还没到结果子的时候。    邵允梁在姜家的待遇属实一般,或者说他在姜家的存在感很低。  他倒也不在意,别人不拿他当姜家的主子看待,实际上从没有让他觉得难堪过。    姜容站在院子里,细声说:“二哥……”见到了他,她一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开口,顿了一下,还是直接说了:“有人自称是你的母亲,找到都城来了。”    邵允梁听到她的话明显有些意外,沉默一会儿,问:“她在府外?”  姜容点点头,又摇头。  她帮他拦下了。  其实也是她冲动,见不得陈玉使坏心思罢了。    他接下来怎么做就与她没什么关系了,只是他不会怪她多管闲事吧?  **    姜容想到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邵允梁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任由那妇人再次找到姜府门前。    这一天来投奔姜出的郭追又被门房拦住了,他耍无赖地坐在石阶上,死活不肯走。    懒洋洋地靠着门廊下的圆柱,问妇人说:“你也来这儿找人?”  妇人求门房的话他可全都听到了。    “咱们打个商量,如果进去通传的人放你进去了,能不能说我是你儿子?咱俩一起进去呗。”    妇人警惕地看看他,摇头说:“我本就是来此处找我儿子的。”  郭追轻嗤一声,“你儿子哪位啊?”    没等妇人回他话,府中果然派人引妇人进府了。    郭追虽说是来投奔,可是他名声不太好,杀主求荣的人,有谁敢放心地用?难免吃顿闭门羹。    屈氏找儿子找了好些年,凭着儿子身上的一点点特征四处询问,一路找到都城。那日的陈玉是唯一一个给她指路的,所以她一定要来试一试。    等被仆从带进府,没走出多远屈氏就有点儿后悔了。这地方看着气派,住的人可能是她几辈子都惹不起的。  这要是认错了……    到了前厅,起先只有姜出在里面。他是在前厅喝茶来着,听说有人来姜家找儿子,顺耳听一听。    屈氏虽然心里害怕,还是恭恭敬敬地说了自己十多年前和儿子走散的事。早年各地就有战乱,妻离子散的事不少,姜出漫不经心地坐着,听妇人动容地说:“……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当年走散的时候孩子才七岁……”    她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下下踩得很实,速度不快。    邵允梁来到厅中,还没站下就开口说话,淡淡道:“我七岁那年,你以我易肉,将我卖给过路的商队做苦役。怎么你这时候又说是走散?”    屈氏擦泪的手还停在脸上,猛然回过头来。    邵允梁停顿一下,站在屈氏两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屈氏的眼睛,又继续说:“那时你告诉我,我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拿我换肉是在偿还你的生养之恩。”    一字一顿说:“又为何来找我?”  这么多年,当初的一字一句他从未忘记过。  被亲生母亲推出去卖掉只为了换一碗熟肉,那个场景还真是……难忘至极。    屈氏当然也没有忘,她面色涨得通红,方才说了一大通话,现下被拆穿只剩满脸无地自容,干巴巴地解释说:“我是怕……我怕你过得不好,才来找你。”    “阿梁……”她不自在地双手交握,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整个人都急速苍老,过去的秀美只隐隐在她五官上留着影子。手上的皮肤粗糙开裂,像是附在骨上的树皮。    两手相对摩擦了一下,勉强笑着说:“我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都不在乎,就想着能不能找回你……阿娘后悔了……”    邵允梁打断她:“都已经过了十余年,若我过得不好,早该死了。我能活下来,又站在这里,可见过得不差。”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听不出怨恨,淡淡地陈述事实。    屈氏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话:“是的是的,见你过得这么好,我也放心了。”她被人带进宅子里,一路走过来虽然不敢四处乱看,但只扫到一两眼也能知晓此处的不凡。    邵允梁说完就不再开口。    姜出眉毛动了下,介绍说:“这是我的义子,邵允梁。”  屈氏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忙回过神对着上座的姜出合手拜了又拜,嘴上说着:“谢恩公养育我儿。”    姜出脸上并无笑意,仿佛没看到她的狼狈羞愧。屈氏寻子,在他看来根本就没什么可犹豫的,打发些钱财送走了事。  看义子的表现,对这个所谓生母也是没什么感情了。    视线又落回到屈氏身上。  姜出常年位高权重,积累的威仪不是屈氏受得起的。屈氏被他一看,只觉得心底发虚,两条腿几乎软得站不住。    走也不是,留也不成。背后的衣服都快被冷汗打湿了。    意外地是邵允梁突然说:“我的随侍今天会在都城里给你置办一处宅子,你去那里住吧。”他站起身,恭敬地向姜出低下头,“义父,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行一步。”    他一共都没说几句话,冷淡至此,却没有真的狠下心。  姜出叹气,“允梁,你的心啊,还是太软。”  说完自己也笑了,义子的手段他很清楚,决计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只能说念恩重情吧。    摆手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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