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亲? 明萱之前就在思考,她在庄上住的好好的,顾景淮为什么执意让她搬回学士府。 她也曾经问过嬷嬷和他身边服侍的临风,两人说法很一致——二爷在京中的地位稳固了,而您作为二爷最亲近的人,自然应该接回到府里亲自照顾着。 还道他这些年一直不曾娶妻,府里连个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过的十分孤寡冷清,她回去了,多少还能给他添点生趣。 明萱想着他这么些年把她带大也不容易,如果连进京陪一陪他都做不到,就显得她太没良心了,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等回来了她才发现,他在府里压根就不冷清! 每日有数不清的大臣权贵,世家公子哥儿争着抢着要拜访,府里一堆丫鬟婆子,小厮侍卫伺候着,西边还住着个与他沾亲带故的表小姐,什么孤家寡人,形影单只,伶仃寂寥,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但明萱细软箱笼,日常用的杯盏物件儿,养的小东西,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的东西,全都搬回来了,她也总不能说不待就不待,丫鬟婆子收拾那些东西,费了三四天呢,就连她在旁边看着都觉着辛苦。 不过那什么回来陪顾景淮的鬼话,她是决计不会信了。 顾景淮待她一切如常,府里的下人也对她毕恭毕敬的,跟在梅庄没什么两样,遂她也一直没闹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 如今听到小丫鬟说起赵梓莹的亲事,她忽然就有些茅塞顿开,之前没想明白的事,似乎一下子有了头绪。 她心头砰砰地跳,抓着嬷嬷的手就问她:“嬷嬷,赵三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学士府?” 她抓的有些用力,嬷嬷感到有些奇怪,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似乎比姑娘早来半个月。” 那就是了,她依稀记得一个多月前,顾景淮来梅庄看她,隐晦地问过她想不想住京城。 她当时的回答是,想,但怕京城规矩多,待不惯,还是住梅庄自在。 顾景淮听了只是笑而不语,现在想想,他可能当时就有接她回来的打算了! 她跟赵梓莹一般大,也正是姑娘家说亲的年纪,他不会是想给赵梓莹说亲的同时,把她的亲事也给定下来,让她以这种方式住在京城吧? 明萱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这也的确像是顾景淮会做出来的事。 明萱想到梦里嫁了个负心汉,最后落个惨不忍睹的下场,对嫁人这事,就充满了排斥。 她很想现在就去跟顾景淮说,她不嫁行不行,但又想到顾景淮那说一不二的性子,显然不太实际。 他宠她是宠她,但在管教和这些原则性的问题上,一直都是很严厉和强硬的。 就算她哭闹一通,他也顶多就是过来哄她一哄,哄完了,该怎么办还是会怎么办。 除非她能说出个合理的理由,但做噩梦在他眼里算合理的理由吗? 明萱不知道,她愁眉苦脸地坐了下来。 嬷嬷见她神情不对,还以为是丫鬟的哪句话惹了她不高兴,小心翼翼地问她:“姑娘怎么了?可是莺歌说到赵三小姐的事,让您心里不快了?” 莺歌就是小丫鬟的名字。 赵三小姐是害小姐落水的人,算得上是小姐的半个仇人了,任谁听到别人说她的事,心里也会不舒服。 嬷嬷当即说小丫鬟:“你快别说了。赵三小姐怎么样,那都是她咎由自取。害人终害己的事,自古都是有的。你们也不必幸灾乐祸,做好自己就是了。” 莺歌见嬷嬷一脸肃容,抬手就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给明萱赔罪道:“是奴婢多嘴。小姐快别想了,恶人总会有恶报的。……奴婢最近教七月念诗,它今儿开始就说的有模有样了,要不奴婢把七月带进来给您瞧瞧?” 七月就是她养的那只凤头鹦鹉,丫鬟是想逗她开心的,可她如今委实提不起兴趣来。 嬷嬷却想着明萱平素最是喜欢那只鹦鹉,见着它说趣话,再难过也总是会心一笑的,就朝莺歌使了眼色,让她赶紧去拿。 小鹦鹉学的是首《关雎》,莺歌只教了它前两句,事实上,她也只会这两句。 她没读过什么书,不识字的,就是听明萱念的多,背下来了。 莺歌逗鹦鹉很有一套的,她抓了把鸟食在手里,先喂它几粒,等它吃的起劲儿了,就开始教它说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小鹦鹉想叼她手里的鸟食,乖乖重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说的还挺流利。 莺歌喂了它两粒,又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鹦鹉很给面子地重复。 莺歌高兴地跟明萱邀功,“小姐,小姐,你瞧,它真的学会了。” 明萱点点头,的确比之前好很多,之前它就只会几句“小姐好”、“二爷好”、“嬷嬷好” 可见莺歌训练它还是费了点心思的。 莺歌见得到明萱的肯定,信心受到了鼓舞,又教小鹦鹉,把这两句诗连在一起念。 这回是抓了一大把鸟食诱惑它。 不过,小鹦鹉不太给力……不是只念上句,就是只念下句,愣是串不到一起,到最后,竟念成了,“窈窕淑女,小姐好逑”。 莺歌一听这话,有怀疑小姐是磨镜之嫌,当即急了,跺脚说:“小姐,我没教它这个!这不是我教的!” 明萱总算被她憋得满脸通红,急于狡辩的样子给逗笑了,打趣她:“七月竟然还能无师自通,看来莺歌你的功劳真不小。” 莺歌羞红了脸,嬷嬷在旁边松了口气。 等莺歌出去了,明萱就喝了口茶,有意无意地问嬷嬷:“嬷嬷,女儿家是不是一定非得嫁人?” 嬷嬷并没有怀疑什么,笑着说:“那当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都是伦常。姑娘家不嫁人,不就成老姑婆了?” 老姑婆?明萱想想好像也觉得是,却还是说:“不也有出家为僧,削发为尼的?” 嬷嬷听到这话,却大骇道:“姑娘胡说什么,哪有好端端的姑娘家去削发为尼的!便是那姑娘自个同意,她爹娘也不会同意。” 嬷嬷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皱着眉道:“姑娘怎么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莫不是听哪个碎嘴的丫头说了什么?” 明萱见嬷嬷神情都凝重了,只能摇头:“我就是随口一说。” 看来不嫁人这条路果然行不通! 但她又不想像梦里一样嫁个背信弃义的负心汉。 她能怎么办? 明萱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着关键问题还是出在顾景淮这个“长辈”身上。 如果他找的人不是她梦里的那个周伯常,而是个才华横溢,德行性格皆无可挑剔的人,她不是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但谁又能保证,那人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明萱越想脑子就越乱,最终决定去找顾景淮,至少告诉他,在无法保证对方人品之前,她绝不轻易嫁人。 想罢,她就起了身,只是将将走出院门,就有个穿石榴色褙子的妇人,由丫鬟簇拥着朝她这儿走了过来。 她看起来很面生,走起路来珠钗晃荡,脸上似乎还带着怒气……嬷嬷见她来者不善,下意识就把明萱护在了身后。 门口守着两个小丫鬟,那妇人走过来便与她们说:“我是梧桐苑赵三小姐的母亲,我找你们小姐有事,麻烦你们把她叫出来。” 她似乎在极力压制怒火,然而口气还是没好到哪儿去。 明萱在顾府受宠,她院里的丫鬟也都是有脾气的,见到这人连拜帖也没有,就横冲直撞往明萱院里闯,哪里管她是赵三的母亲还是赵四的母亲,站出来挡住她的去路,就语气冷漠道:“我们小姐眼下在休息,夫人若想见她,去怀瑾院禀了我们二爷再说。” 明萱听到是赵梓莹的母亲,视线略移到她身上,她长得跟赵梓莹并不像,赵梓莹性格傲是傲了些,但长的十分娇柔,而这位夫人,眼窝深陷,眼尾上翘,刀削似得瓜子脸,样貌看起来有点刻薄。 程氏原本是在院儿里教那几个庶女学刺绣的,却忽然有个哥儿跑进来跟她说,顾府来人叫他们把她女儿接回去,还说她女儿在顾府犯了天大的错,惹怒了她那几杆子才能打着的表弟,恐怕凶多吉少……老爷听到后,大发雷霆,火急火燎就往学士府赶了。 程氏当时吓得六神无主,又哪里敢耽搁,马上命人套了马车,就追到了学士府。 顾景淮倒还没见到,她先去见了她女儿,看到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昏迷着,大夫还道她病情凶险,便是好了,两条腿也会落下病根,治不好了。 她当即火气就上来了,不管不顾地想见见那个传说中,被她表弟捧在手心里的那位小姐,她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她那表弟,连母恩都不顾了,拿她女儿来撒这样的气。 “你们不叫是吧?那给我让开,我自己进去!” 她说着,就要拨开两个丫鬟,硬是往明萱院里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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