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和前恶棍的古怪组合仍在继续遗址中的旅行。
属于萨苏斯的圣纹出现显然给了半身商人和前恶棍极大的惊喜。“我是说,”古德姆的声音里混杂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和激动,他冲着沙弥扬人口沫横飞地大声嚷嚷头一回忽略了站在贝纳德身边的法师:“我的萨苏斯呐!”他满脸通红,拉着嗓子,尖声尖气:“我就知道,诸神不会忘记他虔诚的信徒!”
贝纳德宽容地容忍了半身人的冒犯。“好吧,你是对的。”她如此说道,尽管在旁观的法师看来,沙弥扬人的表情极端类似她对待那些五岁不到的沙弥扬儿童——也就是还能够随便撒娇,闯祸以及推卸责任。超过这个年纪,护卫的温和就像夏季暴晒之下的冰块,少得飞快。
夏仲微微抬头,他拉下兜帽,环顾这些古老残破的遗迹。冒险者们携带的火把成为刺破黑暗唯一的光源。视线的最远处亦是光明的最远处。他辨认着随着前进不断清晰的纹路或者文字,并且不时停下记录。半身人和前恶棍识趣地尽可能远离法师——他们并不知道法师种种行动的意义,但对阻碍法师行动之后会有什么下场倒是知之甚详。
“如果我们的运气不太差,”夏仲开口,他的目光停留在一组残破的单词上——它只幸运地保留下了一半,另一半则被掉落的石块砸得粉碎。“三个卡比之后大约能找到离开这儿的线索。”
“抱歉——我是说,我并不想质疑您,”古德姆——偷偷将某个碎片藏进自己的衣袖,趁他临时合伙人还没来得及发现——“但是您的判断,我是说,太准确了些。”他圆滑地说道,属于半身人的狡猾让这句话听上去是赞美而非质疑。
“取决于我们的运气。”法师并不打算做详细解释,“判断的依据则来源于一些古老的文书和传说。当然,前提是萨苏斯依旧眷顾我们。”
半身人沉默了半卡尔,“他会的。”他坚决地说,同时抓紧挂在胸口的圣像,“我可是他最虔诚的信徒呐。”
虽然旅途当中已经足够熟悉商人的法师和沙弥扬人对此抱有怀疑,但他们仁慈地保持了沉默。
这场突如其来的旅行仍在继续。这座奇特的遗迹保留了当年大半个城市轮廓,但具体到细节——也就是建筑和街道,情况并不让人乐观,到处是断垣残壁。简单来说,越是深入遗址中心,损毁的程度越严重。意外闯入的冒险者需要艰难地翻越一座挡在必经之路上的瓦砾山,一路上除了比利和古德姆发出的各种尖利的惨叫与颠来倒去的祷告之外还算平安——贝纳德忍住了将他们丢下去的冲动。
一行人手脚并用,法师在此刻也没有特权——他拒绝了贝纳德试图搀扶或者更过分的,比如说背着他什么的——“只要别摔下去,”夏仲尽可能落脚在那些看起来坚实的地方,然后在下一次抬脚之前说,“我能接受不太严重的失误。”他含糊其辞,贝纳德不确定是不是听见了摔成白痴一类的单词。
爬到山顶时几个人有了一次短暂的休息。法师制造了宝贵的饮用水和简单的食物——如今夏仲使用低级法术和他呼吸一样自然,商人和前恶棍并不清楚其中微妙的问题,但见多识广的沙弥扬人则隐蔽地向幼星行礼,她曲起手臂按在左胸,向力量与信仰的化身表达敬意。
夏仲拿起水囊的手片刻停顿,法师的表情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之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喝了几口水,然后将水囊交还到护卫的手中。
“我说,”半身人突然开口,他不安地抽动了几下鼻子,放下干饼,抖了抖前襟的饼渣,迟疑地开口:“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前恶棍艰难地从咀嚼中分出一半嘴巴说话,含混不清:“比如?”
“贫民市场或者是下等人的房间?也许是臭了三天的鱼什么的。”古德姆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呕,我快吐了。”
的确如此。不用半身人再说什么,法师和沙弥扬人几乎同一刻皱起眉毛,至于比利——常年混迹在酒馆的前恶棍对类似的味道早已免疫。但没多久他也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我也想知道,所以现在闭嘴吧。”法师命令道。然后,“清洁空气。”他念出咒语的第一个单词,臭味逐渐远离了旅人。但夏仲并未因此轻松。“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他的眉头拧成一个别扭的形状,“但愿不是那样。”法师喃喃自语,“但愿萨苏斯又喝上了一瓶好酒。”
但总所周知,法师这类并不爱好酒精的职业一直不得萨苏斯的欢心,夏仲的祈祷没有得到回应——越来越重的臭味飘了过来,法术的效果越来越不明显,法师最后一次深呼吸,然后简短地开口:“我们有麻烦了。”
不用他多说什么,其他人立刻默契地向着山下狂奔——贝纳德一把抓过法师,“请原谅我!”她喊道,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没来及反应的夏仲抗在肩膀上,沙弥扬人的灵活完全不受影响,看在同行的份上,她告诉不得不留在后面的半身人和前恶棍:“你们最好快点!”
沙弥扬人轻得像一片树叶,她跳了起来,古德姆和比利最后看到法师的衣角一身而过,然后他们呆呆地看着法师和他的护卫就这么消失在了黑暗中。两个人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身后就响起了沉闷的,可怕的声响——轰隆不断,极端类似山崩,声浪激起沉寂不知多少年的尘土,他们快窒息了。
“萨苏斯啊!”半身人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尖利的叫嚷,比利在这一刻爆发出属于恶棍的勇气,他侧过身体,像一只笨拙的鸭子张开翅膀那样张开粗短的手臂,前恶棍前后摇晃了两下,但他的确稳稳地站住了,“蠢货!”他可不打算拖上商人,“你打算留在这儿吗?!”
半身人绝望地闭上眼睛——“萨苏斯啊!”他后仰着上身,就这么无所畏惧地向着山脚冲了出去,比利甚至感到有一阵风拂动了衣角——前恶棍目瞪口呆地看着半身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近的轰鸣委婉地,亲切地提醒他:赶紧行动,否则便与我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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