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祯,是否再考虑一下?”沉默了许久后,赵青雀还是忍不住试图商量。
“幢将,此事当以大局为重,而不要一时冲动。自古以来乱兵肆虐,哪有多少步行的百姓能够逃脱,且放着坚城不去来投奔我们呢?南人用兵多以诈计,要是来者是故意伪装,放进来就彻底完了!”阳祯摇头苦笑着,没想到这厮身为幢将还是这么不冷静,于是乎浪费了口舌解释道。
赵青雀一边听着,一边看了眼外头依然喧嚣的百姓,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从军多年,他也知道此事有些蹊跷,多加小心绝对没有错处。只是和兰岱一样,他向来是副慈悲心肠,总觉得不忍心目睹此状。
“再说了,区区七幢连营,也不过是三千余人罢了,来袭的梁军如若真的是有数万之多,哪怕坚持半天也是奢望。如果真的是百姓的话,我们于此狙击来犯之敌,让他们能够从容逃脱的话,也好过一同葬身此地的好!兴许还能替我们传讯城中,让沿途州县有个警戒,省得让梁人突袭成功。”百姓的惶恐无助摆在眼前,阳祯也知道单薄的话语难以说服,从另一个救人的角度宽慰道。
“君言是矣!”说到了这个地步,赵青雀终于重重点头,和对方统一了想法。
“将军自己无虞,难道唯独不顾怜我等吗?”站在不远处蹦跶的百姓们,还是不肯放弃这理想的避难所,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其中甚至有不少妇人和小孩的声音,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我警告你们,军营绝对不允许放入!待会梁军冲杀过来,我等诸营也是陷入汪洋中的孤岛一般,谁也保护不了谁!乘现在时候尚早,敌军也停滞在那没有动静,赶快绕路去悬瓠吧!不然一会冲杀起来,注定在这乱军中丢了性命!”亲眼亲耳的所闻,让阳祯不止一次得怀疑自己的判断,可他还是坚定心肠下了逐客令。要是再让这群人呱噪下去,他也怕自己会逐渐心软,以致酿成大错。
与此同时,羽林四幢的将士们也纷纷开口,或而是强硬驱逐,或而是怜悯劝诫,总之是坚决不肯让来者进入。在几番的吵闹之下,百姓头目看到着实没有了希望,终于带着身后的人们开始绕路,慢腾腾得朝西北方向继续行进。此人倒是组织得干净,一声令下人群即刻转移,连个留下来磨叽的都没有。
“贼子狡诈!”几个沙场滚打过的老兵,立刻从此举中回过味来,朝其背影唾骂道。
隐患消除,可满脸紧张的阳祯却来不及后怕,他还有更大的威胁需要面对。北侧的高岗之上,敌军的火把集结成了无穷无尽的汪洋,仿佛真的要吞噬黑夜似得,把远处的地面照得雪白通亮。那群磨刀霍霍的南梁贼人,也不知道是在等待着什么机会,迟迟没有发动任何攻势,只是隔着老远的距离观望。
沉默的对峙之下,阳祯忽然担忧起南面的兄长来,多诈的贼人会不会是真的声东击西,此处只是吸引注意力?还没来得及派人询问,猛然听到周边的营地热闹起来,三营外的某个幢列不知是何缘故,竟然放入了不少的百姓。还没来得及埋怨,左侧隔壁幢列的人,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来。
“左侧的狗贼跑了!”高塔上的哨兵,指着隔壁方向破口大骂。
“岂有这般怯懦,遗弃袍泽?”阳祯气得瞋目裂眦,狠狠得把带鞘长剑插入地下。
可事实就是如此。兴许是被“数万”的数字吓着了,也可能是在敌人的震慑下心理失衡,抑或是想要乘着敌方未动及时逃脱,左侧的友幢大开南侧营门,五百将吏们拥挤着一窝蜂咆哮冲出,只留下了空荡荡的营房。逃兵们在丘陵间大喊乱跑,惹得其余各幢既是满腔愤怒,亦是士气大落。
“跑,就知道跑,跑得过追兵的马蹄吗?到时梁人随意掩杀,全是砧板上的肉!”向来心态极好的赵青雀,也被气得是一脸紫色,狠狠得跺着脚怒骂道。身在行伍多年,这点浅显道理他还是很了解的,此刻占营防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弃营则是彻底把后背留给敌军,那纯粹和找死无异。
“卫仪、田端!你们快跑去告诫各门各队,守住原地不得惊慌!只要挺到黎明时分,定有援军来救我们!”咒骂之余,阳祯唯恐自家阵脚大乱,赶忙招呼起两名得力干将,让其赶快去传令稳住军心。军队在外,最怕的就是小小的蚁穴之溃,要是因此而衍变为全军的大雪崩,那可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是!”两个伙长拔腿领命,迅速冲向东西两侧。
“来,来了!”刚怒骂完的赵青雀,回头看了眼北侧的高岗,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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