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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多一事,凌默在她面前,便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笑,就不笑,尽量面无表情,悄无声息,不被发现。

若说是相由心生,凌默此时,已经把结果交给了命运。

题目是越做越没有手感,知识点是越背越枯燥无味,却又不得不跟上节奏,以题海来筛知识盲点。

若是只是单纯做题,答案就在那里,只是对与错之分。

让凌默苦恼的是作文,心中纵使有千般情怀要抒发,也耐不住三天两头写一次。

加上每日两点一线的生活,单调又重复,毫无灵感来源,写多了,像是无病呻吟。

凌默不喜欢这样,为了写而写,为赋新词强说愁。

那天晚上语文周测,凌默写到作文的时候,感觉像是挤牙膏一样吃力。

要是应付地凑字数,又是凌默所不耻。

可认真地对待每一个字,凌默卯足劲儿,也只写了七百多字,离八百字最低标准,还差了两行。

等到了胡乱加几句无意义的话,终于达到要求的时候,凌默讨厌起自己来。

是真的江郎才尽了吗?

为什么一篇文章,都写不出来,高考在即,这样的水平,如何谈梦想!

凌默难受极了,下了课,回宿舍的路上,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这种艰苦奋斗,却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凌默受够了!

哭着哭着,控制不住自己,凌默没有回宿舍,直接去了楼顶。

凌默不想被表妹看到自己的眼泪,她希望别人眼中的自己,坚强勇敢,乐观向上。

以前窝在被子里哭,第二天早上醒来,眼泪肿的像核桃一样。

所以就算是要哭,凌默也要等到哭完了,眼泪干了,不水肿了,再回去睡。

可当放学的人流,都涌进了各自的宿舍,校园里空空荡荡的。

凌默害怕,她给许长春发信息,“你睡了吗?出来陪陪我好不好。”

发完后,凌默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可谁知道呢,初尝恋果的人,总想通过什么,来证明对方是爱自己的。

可这本就是个无法证明的命题。

因为人总是不满足的。

当安全感缺席的时候,就算得到了回应,也觉得答案还可以更好,于是便在恃宠而骄中,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许长春是凌默见过面对女孩子哭,最淡定的人了。

他不会叽叽喳喳问你怎么了,不会讲一堆道理哄你开导你,而是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你,有十分的耐心,听你说,听你歇斯底里,然后等你哭累了,自己恢复理智。

你泪眼婆娑,抬眼看他,他就像是那明月,有着光,却不突兀刺眼。

那夜,凌默哭完了,在地上蹲了很久,等到眼泪干了,看时间,已经两点钟。

“好了,谢谢你。”

凌默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对许长春说。

他笑了笑,回了一声“嗯”。

两个人,就各自分头回去了。

长期的熬夜让人觉得疲惫,但久久一次晚睡,凌默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竟然莫名亢奋。

凌默有时候真的很佩服高三这些老师的工作效率,这么多人的试卷,才一个晚上,竟然批完又发下来了。

别说看完两个班一百多篇作文,只是算算总分,凌默都觉得要费很多时间。

第二天收到语文周测试卷的时候,凌默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生怕看错了。

“这怎么可能!”

凌默看到试卷上130分的成绩,不敢相信。

平时能考到125分的人,在班里就寥寥无几了,130分凌默自己没考过,也没见到身边人有过。

那让她一夜不得安睡的作文,被当作范文之一,印发给了全班。

凌默把卷子看了又看,确认是自己的,分数没算错,长舒了一口气,开心地跑出了教室。

天真蓝,阳光真好啊!

凌默跑到许长春门口,光着脚,往那一站。

“我语文考了130分。”

许长春刚站定,凌默激动地看着他说。

他本来笑着的脸,扔过来一个白眼,嫌弃又宠溺地说,“以后不要再喊我啦”。

凌默“哦”了一声,脸上笑开了花,又捏着手里的笔,开心地跑回去了。

也是那时,凌默渐渐明白,事有多面,所见所闻所感,未必是事实的全部真相,不必过早地悲伤和喜悦。

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汪洋里游泳,忽地触碰到一块礁石,仿佛已经看到岸边一样,让人心生希望。

小小的测试,不代表什么,但让凌默逐渐失落的内心,又多了那么一丝丝,对自己的信心。

那几天,凌默打电话回家,听父亲说,他已经从佛山回来,问到学习,凌默只说,一切都好,不用挂心。

接着寒暄了几句,无非是让凌默多吃点,不然精力跟不上学习。

凌默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吃的并不少,也不怎么爱运动,常常还没下课就饿了,至今却还在90斤左右徘徊。

加上面色发黄,眼窝有些凹陷,颧骨轻微突出,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

以往周末回家,灶台上都炖好一大锅猪蹄胡萝卜汤,颜色清澈透亮,微微金黄的汤里看到底,有新鲜嫩滑的猪腿肉,冒着香气。

来一碗汤,调好一份经典的花生酱油,每一口肉,都让人满足得停不下来。

凌默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对家的味道,甚是想念。

从佛山回来后,父亲便开始了给凌默疯狂加餐的模式。

每周至少三次,把用盐巴干焗了几个小时的鸡,整只地装好送来,凌默拿到的时候还是热的。

不得不说,那手艺,当真是不错。

散养了足够长时间的鸡,肉质饱满,盐焗后,水份和油脂被锁在肉里,轻咬一口,皮薄有弹性,咸香扑鼻,一吸溜,鸡汁从肉中流出,鲜甜无比。

凌默吃了几次后,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过犹不及。

因为量足味鲜,凌默在大快朵颐中,大概是被鸡骨头划到了舌头,每次用力咽口水或是咀嚼东西,触碰到伤口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刺痛。

舌头的小伤口虽然不至于让人很痛苦,可严重地影响到了凌默的营养补给计划。

负伤后,平常花半个小时就可以吃完的鸡肉,变得需要一个小时才能消灭完。

本着不辜负父亲心血的想法,凌默一开始都尽量让这些鸡肉发挥它们的使命,尽可能多地填到自己肚子里去。

但如今,吃,不仅不是享受,反而变成负担了。

分秒必争的高三,花费一个小时来啃一只鸡,着实是奢侈。

凌默跟父亲说,自己可以应付学习的,不需要那么辛苦准备这些吃的送来,留给他和妈妈吃吧。

可他又当凌默是客气,仍旧是风雨无阻地送来。

凌默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吃一点,然后让表妹帮着消灭一点,有时两个人也实在搞不定,就只能倒掉。

简易的学生宿舍,没有办法装冰箱,沿海的初夏季节,再美味的食物,也熬不过一个晚上。

尤其是父亲送来的鸡肉,等林默下一顿拿出来加热,想继续吃的时候,鸡肉的颜色都变成了奇怪的红色,无奈只好作罢。

那个午后,放学时日头渐渐西斜,天空像是淡蓝色的幕布上挂着几朵白云,校道旁的花椰树笔直挺立,晚风吹拂得树顶的叶子飒飒作响。

饶像是刚精心装扮好,从家中走出的时尚先生,穿着擦得发亮的皮鞋,挺着胸膛向路边的女士,秀出自己的新造型。

凌默接到父亲电话,从四楼的课室下来,出了楼梯,右拐后朝校道方向跑去。

转头的瞬间,林默欢喜的笑容逐渐变得凝滞,脚步也慢了下来,带着犹疑和困惑,缓缓地走向父亲停靠在校道旁的摩托车。

许久不见的母亲,斜坐在车上,看到凌默,颤巍巍地从车上下来,扶着车,脸上泛起了笑容。

凌默看到这一幕,心里想哭,脸上却表现得云淡风轻,生怕吓着她。

“妈妈,你怎么了”,凌默看着瘦得有点脱相的母亲,轻声问道。

要知道,眼前这个虚弱得站不稳的人,曾经吃好睡好,无数次被凌默取笑,要她注意减肥。

凌默总形容她像个圆规人,肚子圆圆的,两条腿细长得像圆规的两只脚。

饮食上,几乎没有她不爱吃的东西,也能一觉睡到中午,日子简单得似乎什么不开心的事,第二天就能忘掉。

一个多月前,离开家的时候,母亲还是一百三十多斤。

再一次见面,凌默看着眼前这个才八十多斤的人,感到陌生又心疼。

“我减肥成功了呀,你不是一直说要我减肥吗”,母亲笑着和凌默说。

越是这样,凌默心里越难受。

她忽然明白这一个月来,父亲母亲的“旅行”,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那一刻,凌默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复盘了一遍那些出乎她意料的“改变”。

母亲转了个身,要到车前的篮子里取给凌默准备的鸡。

凌默来不及多想,一步跨上前扶住了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她会摔倒。

母亲行动起来,看着太辛苦了,像是卧床已久,刚下来走动。

她取了吃的,递给凌默一个圆台状的黄色搪瓷盆,用红色的塑料袋子装着。

然后步履蹒跚地,要朝林默教室走去。

看着她略显佝偻的身影,慢慢往前移动,凌默手足无措地,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太过突然了,凌默心中不忍,却还是没能问出口,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为何这般虚弱。

许是星期天,校园里的人少得出奇。

走到楼梯口,母亲双手扶着扶手,一步步往上挪着,父亲守在旁边,用手护着。

凌默提着吃的,看着她的背影,想帮一把,却怕这种举动,打破母亲努力伪装的云淡风轻。

到了凌默课室,三人找了位置坐下叙家常。

母亲叮嘱凌默要把鸡吃完,爸爸做的很辛苦,很用心,都不舍得吃一块,都送过来了,可不能辜负。

凌默听着,偶尔乖巧地“嗯”一声,点头回应。

她心里复杂极了,回想起上一次见面,两人斗气,互不搭理,明明是最亲的人,心里却多了隔阂。

凌默觉得是自己气到了母亲,惹她伤心了,才生的这场大病,让她憔悴不堪。

这一天,凌默感觉自己忽然长大了。

人拥有的时候,总恃宠而骄,不去珍惜那些容忍自己的任性的人。

凌默的任性,对自己的伤害,无意中,让亲人受了罪,她决心要做一个懂事的孩子,至少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不去体谅他人。

短暂的相聚,凌默送走父亲母亲,内心又充满了力量。

高压的复习模式,到了最后,已经进入了疲态。

曾经的凌默,靠倔强,在撑着。

从今后,她将要为了“爱”,而去奋斗。

把一个个装在心里的人,踢出去,并不能在内心,腾出更多位置,反而因为爱,装进了更多的人,胸怀也更宽广了。

天空广袤无垠,凌默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内心,变得更加无畏而坚强。

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凌默感觉自己,长出了一双隐形的翅膀,可以在暴风雨来临前,挡在所爱的人前面。

刚返回课室,已经七点,灯光亮了起来,人流也逐渐涌入座位。

凌默摸了摸座位底下书上放着的搪瓷盆,余温尚存。

她把盖子打开了一条缝,瞄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是一只完整的盐焗本地鸡,香气溢出来,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第一节晚自习,是语文老师值班。

那个看起来大智若愚的男老师,很有大儒范仲淹的风范。

略微有些龅牙的他,每次上课都一本正经地讲着他关于很多东西独到的见解。

校园里,第一辆装了挡风罩的摩托车,便是他的。

那个弧形的罩子,和车同宽,从车头的篮子到尾座的支架,像一道彩虹,跨在头顶,有挡风遮雨防晒的效果。

凌默很喜欢他,没有包袱,所想所做,很接地气,又不落俗套。

他工作起来,抿紧嘴巴,微皱眉头,十分投入。

那天他在讲台上批作业,距离凌默一米左右。

凌默的位置在第三组,刚好是前排。

晚自习才刚开始,凌默便坐不住了。

不看则已,看了以后,那香味和色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趁热吃,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

凌默心想。

不能等到晚自习结束,等不及了,盐焗的妙处,就在于干蒸后,逼出了多余的水分,表皮弹香入味。

如果放久了,冷了下来,表面残留的盐分吸了潮,整只鸡的精华,就都不在了。

暴殄天物啊!

凌默想着,把塑料袋子解了。

端起里面的黄色容器,放在侧边垒起来的书堆上,掀起搪瓷盆的盖子,扯了一个鸡翅膀。

要命啊!

这一口的咸香,让人欲罢不能。

凌默装作若无其事,啃一口后,又把手放到了桌子底下,另一只手继续写着作业。

咀嚼的时候,生怕弄出声音,被几乎是面对着她的老师发现,凌默嘴巴都不敢张开,缓缓地张合着下颌,轻声吞咽。

这种偶尔离经叛道的行为,让凌默在压抑中感觉到一股畅快。

她最在乎的高考、父母、许长春之外,凌默不用那么辛苦,小心翼翼生怕犯错。

就算被老师斥责,同学嘲笑,那也没什么,笑一笑就过去了。

事实上,和许长春一起,已经算是离经叛道了。

平时晚上想在校园约个会,还得避着行人,凌默和许长春两人在学校西边没有路灯的校道上见了面,刚想从校医室前面走过,看到来人,便拉着手,闪到一棵棕榈树底下。

那树底下,长长的叶子披下来,像一把伞,刚好把两个人的上半身遮住。

许长春靠在树上,空间小得凌默只好贴在他的胸前,她闻到他清爽的气息,心中的小鹿乱撞。

每次约定的见面,凌默恨不得沐浴焚香了才赴约,然而天公不作美,热死人的夏夜,还没出门,汗水就淋漓了,尤其对于凌默这种汗腺分泌旺盛的人。

可许长春不同,他的小心思,凌默一看就知道,这个男孩子,永远一尘不染的样子,他用心梳过的头发,出门的时候怎么样,见到凌默时,基本还是那样。

有时两个人在足球场旁边,通往初中部废旧了很久校道上,看到保安乱晃的手电筒,都条件反射地紧张,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暴露在那束光的尽头,被审问时,无从作答。

以至于,约会的时光,大部分都是彼此挨着,又克制着。

两人各怀心事,眼神迷茫,虽是紧紧相依,却比一个人时,还要更累。

若是一直一个人,习惯了也就没什么。然而一旦有了希望,人的无尽欲望一次次来袭,又一次次的落空后,那种失落感,让人无法承受。

为此,那些个周六的夜晚,凌默总带着许多的不甘,最后默默离去。

许长春大概也是如此。

那时凌默和许长春两个人安坐在女儿墙的拐角处,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便把脸低了下来,转头面对着墙,企图把身子缩到阴影里。

这样的闪躲,在许长春看来是怯懦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许长春却不安分了起来,后来索性把凌默慌着整理的衣服,又扯乱了,像个任性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孩童。

这个举动,让凌默讨厌起自己来。

她的心里永远只看得到自己想什么,自私而懦弱。

她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在众人眼中,默认了她和许长春的关系,可始终他都是默默付出的那一个。

她没有关心过他的喜怒哀乐,永远都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想起他。

或许许长春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凌默在恨自己的举止轻浮,在怪许长春不尊重她。

那一刻,她竟然想远离他。

再后来的夜晚,许长春出现时,凌默趴在膝盖上,在听Richard 《秋日的私语》,无声地流泪。

她想要一句关于天长地久的诺言,想要一句许长春的告白,她希望钢琴曲能传递她的忧伤,可许长春什么也没说,他甚至没有问,看着凌默没有指示,便顺着凌默说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离去了。

夜啊,是那样的无情。

“是我的多愁善感,自作多情,终于消磨了他的耐心了吗?”

凌默多想一分,都感觉内心更沉重几分。

没多久后的周末,那晚许长春没来。

凌默等了许久,眼见快十一点,感觉有点乏困。

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不来了是吗?”

电话的那头热闹非凡,凌默隐约听到他的回答,说是谁的生日。

是啊,那天是陆川的生日,凌默看空间,丫头小子们都出去给他庆祝了。

这场让包括许长春在内,大家都很开心的集会,凌默没有被告知。

她生气交杂着难过,涌上了大脑。

凌默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觉得,自己有着狭窄的心胸。

与此同时,是对许长春深深的失望。

她和陆川的水火不容,虽然没有轰轰烈烈,可也是明明白白的,可许长春失了她的约,却是赴了他的约。

凌默觉得在许长春的眼中,她应该是尘埃吧。

她看着自己痴痴站在原地,等了一个晚上,最后等来了这样的结果,开始觉得自己可笑。

男女之间的追逐,主动的一方,从一开始,就输了。

有什么值得呢?凌默叹了一口气,回到屋里,蒙起头来睡了。

之后的日子,凌默刻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积极。

从前,每次看到许长春等待的背影,凌默都心有愧疚。

尽可能地,让他爱得不要那么辛苦,那么卑微。

于是她能承受的,不能承受的,都揽了去。

可现在,她不想这样,没有被珍惜的付出,凌默觉得不值得。

那几天,凌默又把自己埋进了书里,努力不让自己被困在情爱的陷阱里,失去方向。

但那个下午的电话,让她始料不及。

凌默带着警惕地接通了那个陌生号码。

电话那头,一个成年男性在问,“请问你是凌默吗?我是许长春的爸爸。”

凌默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手机,没有错,的确是有电话拨进来。

“是的,我是”,凌默声音柔和了许多。

“可以帮我找一下长春吗?我找不到他”。

什么情况,凌默摸不着头脑,他怎么知道凌默的电话,为什么找许长春要她帮忙。

凌默勉强答应了他的求助,挂了电话。

想起那个脸上泛着光的少年郎,曾在楼梯口,调皮地跟凌默说,“我跟家里说了,我要娶的人叫凌默”。

那时凌默只当他在开玩笑,戏弄她。

从没见过哪个人,才明白心意,就这么快告知父母,谈婚论嫁的。

这个电话让凌默意识到,许长春就是这么一个人。

凌默的责任心,驱使着她主动去找了许长春。

晚自习课间,凌默去了许长春课室,没看到人,听说晚自习他没来。

第二个课间,凌默问二哥拿了他宿舍钥匙,便奔跑着到了他宿舍。

她开了门,在厅里喊着他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便轻轻推开了他卧室的门。

昏暗的灯光中,看到许长春在床上躺着。

也不管他是否介意,凌默走了进去,“你爸找你,你给他回个电话”。

说完,又跑回去了。

课间不到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凌默觉得再多说一句话,就迟到。

回去之后,凌默给许长春的父亲回了个电话,告知他许长春没上课,是因为在宿舍睡觉的缘故,已经让他亲自回电话了。

本来凌默想着,若是辛苦,就放各自一马吧,却没想到,许长春先放弃了自己。

在这种争分夺秒的冲刺阶段,不上课,对凌默来说,是很严重的事。

没几天后,凌默发现,许长春不仅是晚自习不来,偶尔连上午的课,也逃了。

最后一两个月,高三停掉了上午第二节课后早操,让大家自由安排。

那个上午,凌默第一节课后发现许长春没来上课,第二节课后也没看到人,便又找二哥拿了钥匙,趁着这段早操的时间,去了许长春宿舍。

她跑过那棵白兰树下,蝴蝶双双在枝桠间穿梭。

许长春睡着的样子,还是那明净模样。

凌默在床尾坐了下来,静静看着他。

就那样,待了一会儿,窗外绿意幽幽,阳光暖暖地照了进来。

许长春知道凌默来了,脸上只泛着笑,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来时,凌默心中带着斥责,想劝诫他学习为重。

可一路而来,窗明几净的,风里带着香,她看着他微微一笑的样子,瞬间觉得所有的责备,都有些煞风景。

课间的时间,毕竟少得可怜。

“回去上课吧”,凌默温和地说。

许长春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这男生耍起小性子可不输女孩儿,凌默只好像个老母亲在周末喊孩子起床吃饭一样,喊不动,就上手掀被子。

许长春睁着惺忪睡眼坐起来抓被子的时候,顺势抓了凌默的手,往后一拉,自己躺了下去。

凌默没刹住,往前一倾,差点要扑倒在他怀里。

要是真扑倒了,倒也好,在这温柔乡里,谁还有心思去上课。

许长春住的二楼,若是开着窗户,校道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凌默矜持地从他身上坐了回来,叹了一口气,“你要是休息好了,就早点回去上课,我得走了”。

说完,转身出了许长春的房间。

她害怕继续待下去,就不想走了,过分美好的东西,总是需要代价的。

凌默不知道有什么,能换得起,这么无暇的时光。恋恋不舍中,几日前的情绪,就这样,被扫得一干二净。

一向倒头便睡,一觉到天明的凌默,常常和别人当作奇闻一般,说起自己很少做梦的事。

只是这世上,哪有不做梦的人,不过那些梦太轻,醒来后,不值得被记住罢了。

活了十八年,能挂在心上的事,都没能入了梦,留到第二天。

有人会因为梦到考试忘记写名字而惊醒,凌默不会,学习虽然重要,可她心里有数。

但那晚,她梦到许长春了。

梦里她到天台去找他,没有人,听闻他死了,她像是一个路人,没有被通知他的身后事。

是啊,在许长春的世界,凌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没有身份,他就算死去了,她甚至都没有资格成为最伤心的人。

那个梦,让醒来后的凌默感到悲伤。

或许是因为太在乎了,她在想着失去他,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却没想过,会是梦里这般。

再次天台相遇,两个人亲吻着,久久不分离。

凌默每一次的回应,都在对许长春,倾诉衷肠。

她的千言万语,百般情意,都在搂着他脖子的时候,用唇舌道尽。

那样的火,烧得凌默口干舌燥。

等到月亮走过了半片天空,两人分别时,竟是为了回去喝一口水。

有时,无非必要,两人不舍分离的时候,也曾抛开顾虑,相拥着,以天为被,以月色为衫,直到清晨第一缕光,照得远处的湖面,由黑变蓝,再由蓝色生出一片青色来。

然而不论是美好的,悲伤的,都有划上句号的时候。

天台上的时光,在一次突如其来的惊吓之后,便匆匆地告一段落了。

顶楼的水池底下,留有不到膝盖高的空间,需爬着才能进入。

平时散落着许多杂物,凌默和许长春很少留心底下是什么。

那晚凌默贴在许长春身上,他背靠着墙,忽地许长春一把搂过凌默,护在了身侧。

回头看,一个流浪汉猥琐地看着衣衫略微凌乱的凌默,脸上诡异地笑着朝两人走来。

许长春大声呵斥了他一句,便拉起凌默的手,朝另一个楼梯口走去,匆匆逃离了现场。

凌默回宿舍的路上,心悸不已。

两人一路无言,确保了凌默的安全到达,许长春才开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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