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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一脸严肃的说:“如果百姓的手中拥有的兵器与官府相当,他们又怎么会惧怕官府呢?如果他们根本就不惧怕官府,如何能指望这些人会守法呢?”房乔说:“治理天下有两种想法,一种是把百姓先想象成穷凶极恶的恶人,或者是张牙舞爪的猛兽,将法律视为绳索然后束缚在猛兽的身上,百姓被捆得动弹不得,皇上可曾听说过用这种方法曾经出现过治世?”长孙无忌说:“你说的另外一种想法我知道,就是先把天下的百姓都想成好人,可如果是这样律法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反正大家都是好人。”房乔说:“面对芸芸众生,应该先行王道来教化他们,再用律法来威慑他们,二者不可偏废。我说的两种不同的想法,是因为有的人主张先教化后威慑,而有的人则主张先威慑后教化。”皇上捋着胡须说:“朕以为还是先行教化比较妥当,天下之人,真正丧心病狂的人是少数……”

房乔把话接过去说:“臣是这样认为的,能够接受教化的人应该占百姓当中的2/3,剩下穷凶极恶之人,也有2/3是贪生怕死之辈。最后剩下的一小撮人是无可救药之人……”这个时候皇上打断了他的话,说:“但凡可恨之人都有可怜之处,就如同天下的疾病都有药可医,只不过是眼下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药方而已,一个人之所以看起来无可救药,只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他,你不知道那个人经历了什么。凡事必有因果,过很多人习惯性的迁怒与不相干的人。”房乔拱手说:“皇上认知如此透彻实在是天下万民之福。”皇上却没有接受这样的赞誉,而是淡淡的说:“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是很容易的,在行为举止当中体现出来就很难了,而我们要做的事情难度更大,我们要让朝廷的法令具备这样的底蕴。”这个时候长孙无忌一脸尴尬的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他感觉自己眼前这个场合格格不入。

皇上注意到了长孙无忌的失落,于是笑着说:“治国不同于用兵,坐天下不同于打天下。想要在我们君臣的治下让百姓过上值得期待的生活,我们就必须知道自己的斤两,万万不可自满。”魏征说:“目前铁勒部展示了归顺之诚意,如果这个问题我们处理的好,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就会看到这一切,如果他们看到铁勒部因为归顺大唐而受益良多,可以预计不久之后就会有更多的部落前来投奔大唐。”长孙无忌说:“从古至今怀柔远人的方法不外乎几种,嫁公主,赏赐财物。”房乔说:“有婚姻喜彼此之情感,倒霉有什么不妥。但赏赐财物这一项务必要慎重,一是接受赏赐的人显得很没有尊严,二是这也会成为大唐不可承受的负担。朝贡和赏赐虽然听起来很有颜面,实际上是自欺欺人而已,花钱买下别人的怨恨,这种做法不智到了极点。所以臣以为用通商代替朝贡,彼此都没有怨恨,岂不妙哉!”

皇上沉默不语,长孙无忌若有所思。魏征说:“如此一来,草原上的那些人就会聚集起大量的财富,这样他们就条件打造更多更精良的兵器从而有更大的雄心。”杜如晦说:“刚才皇上提到赞成百姓制作持有兵器,其实在汉朝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著名的争论,当时百姓几乎家家都有兵器,而且不是一般的兵器,是弩。有的人认为百姓持有如此精良的兵器对官府来说是威胁,而有的人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如果百姓家只有驽,官军就必须勤于操练,否则他们连百姓都打不过,自然有信心抵御外侮了。而且这还有一个好处,但外敌入侵,官府马上就可以募集一支军队投入战斗。总而言之对官府造成威胁的,不是百姓手中的兵器,而是官府与百姓之间糟糕的关系,如果官民同心,这些兵器就都是支持官府的利器。”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皇上说:“杜先生所言极是,朕记得在汉朝的时候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楼兰对汉朝构成了威胁,于是一群汉朝的百姓深入敌境,竟然剁了楼兰国王的脑袋献给了汉朝皇帝,官府与百姓同心,就会有这样的惊喜。”长孙无忌说:“善良的人不会每天都练习杀人之技,勤于练习这一项,记忆的人大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臣听说在汉朝的时候命案频发,皆是因为当时兵刃太过于普及。”杜如晦说:“此言臣不赞同,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将天下的兵器收集起来熔为金人十二,百姓手里没有了兵器,天下就太平了吗?都知道秦朝二世而亡,而你所说汉朝因为百姓普遍持有兵器,可汉朝的设计延续了400多年,相比之下,哪一种选择更加正确,不言自明。”皇上说:“这是正论,若想天下太平,重点不在于缴了百姓的械,而在于理顺官民之间的关系。”

魏征说:“皇上的心中始终揣着百姓的生计,百官就不敢怠慢自己的职责。皇上能够克制自己的需求,百官就不敢纵情放肆。反过来百姓如果相信皇上和百官都在为百姓的生计而忙碌,二者之间又怎么可能发生冲突呢?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一人之天下也。皇上蒙上天眷顾立为天子,承受天命,当然要行天道以养百姓,然而天子深居九重,能以一人之力当此万人之职,所以要以百官为腹心、为耳目、为手足。而天下亿兆之百姓就如同是自己的儿女一般,而天下百姓仰望天子,就如同是自己的父母一般。天子如果能行天道,方为天子。天子若是背离天道,则为匹夫必为天下万民所抛弃。”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长孙无忌的脸色已经非常的难看了,这个时候他下意识的瞥了皇上一眼,发现皇上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说:“夫子所言,甚合朕意。”

杜如晦说:“求国以强,必须从两方面着眼。对内要做到官民同心,对外要做到互通有无。最大限度的孤立对手,对手一点点被孤立的过程,就是他一点点被削弱的过程,如果对手被彻底孤立,它就像是一只被砍掉了爪牙的野兽,有何俱哉?反之,如果是我们一点点被孤立了,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必败无疑。孙子兵法里说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之后政事堂变得极为热闹,最终拟定了处理铁勒部归顺问题的方略。唐俭又一次奉命出使,但他这一次不是简单的带几个随从而已。而是带着一个使团,这个使团的成员大多是一些商人。从商鞅变法开始,历朝历代延续着重农抑商的做法。只是程度不同罢了,一般来说在皇朝建立之初,整个天下都处于一种物资短缺的状态,需要集中所有的力量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务农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随着时光流逝,物资越来越充裕。人们的需求也就变得越来越丰富多样,这个时候许多新奇的物品会出现在市面上,新的需求导致出现了新的行业。是不同行业的人生产不同的东西,但他们的需求又是相似的,所以大家不得不通过频繁的交易来满足自己各方面的需求。而为了累积交易的资本,必须在自己所从事的领域精益求精。有使节带着由商人组成的使团,目的就是了解铁勒人到底需要什么?之后根据他们的需要把相应的物品运送过去,换成中原需要的马匹牛羊,想一想就令人兴奋。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一次初始我没有跟着一起去。每天日出日落,我就在那里敲钟击鼓。每日都坚持诵经,与佛经的内容始终没有真正了解,但这不是最令人失望的,最令人失望的是我自己也没有兴趣再去了解他们。

我把我的困惑告诉智显法师,对方心平气和的说:“因缘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虽然我修行多年,至今仍旧没有识破它。也许你的因缘不在这儿,找个合适的时间,你就去合适的地方吧!”一听这话我赶紧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虽然我只是个小沙弥,但我也不想说假话,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你也许会难过,但总比撒谎取悦你比较好。无论怎么讲,南山寺都是我的福地,而我记得你也曾经说过,我是南山寺的贵人,虽然我知道自己不适合以贵人自居。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如果我没有真正想要离开南山寺,就说明我们之间的因缘还没有走到头。”对于我在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星灿法师也显得非常忧虑,我说:“有大觉悟的人往往有大疑惑,那些没有疑惑的人,想必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大的觉悟。所以我并不为此时自己的表现而感到焦虑,这也是我感据实以告的原因。”

因为我自己的积极争取,我得以继续留在南山寺修行。本以为自己就这样一直硬着头皮修行下去,但没持续多久,意外又发生了。祖孝孙在钻研雅乐的过程当中遇到了瓶颈,于是一个人来到寺庙里希望可以让自己恢复内心平静。因为他当时未得富贵,没有比丘接待他。偏偏是我在那一天当值,我想也许他知道我在南山寺修行,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在他的面前提起过南山寺。所以也搞不清楚他出现在南山寺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偶然。但是见面之后彼此都装作是意料之外,因为我与他之间还有师徒之谊,所以我利用工作之便招待了他。我们来到了一棵樱花树下,樱花已经凋零,树上已经长满了树叶显的郁郁葱葱。我说:“人的一生就如同这樱花一样,不停的推陈出新。”

祖孝孙说:“你打错了比方不是人生跟樱花一样,而是这人世间跟樱花一样。人生生不息,而一个人不过匆匆数十年就要驾鹤西去了。”我说:“你耗费那么大的精力去钻研古代的雅乐,要知道当今圣上对这个并不感兴趣。相比于过去的雅乐,他更看重燕乐,隋朝的皇上我喜欢在音乐当中分出华夏正声和夷狄之声。当今圣上就不同了,华夏和夷狄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们的音乐自然也就没有高低之分了。基于这样的一种想法,他并不重视对先王之乐的研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恢复先王留下来的雅乐。”祖孝孙说:“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迎合某个人,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这件事情,身为华夏子孙,有必要把华夏正声流传下去,而不是让他亡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说这话的时候,祖孝孙的眼睛里擒着泪水,声音中带着哽咽,我说:“如果他注定要消亡,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等我把话说完,他立刻冲着我发出一声怒吼,说:“华夏正声是不会消亡的,因为华夏子孙尚在。”因为华夏子孙在,所以华夏震声不会消亡,这样的因果关系是不是成立?祖孝孙接着说:“身为华夏子孙,一定要上对得起先人,下对得起后人。”我说:“如果我能够出得上力,一定尽力而为。”祖孝孙说:“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常常感到疑惑,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情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既然都已经做了,既然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我就想把它做到底。”我说:“你说你专业的那个叫做华夏正声,其实这是很难说清楚的,韶乐大武都被认定为先王雅乐,但他们的风格却迥异。同样是雅乐,却有这么大的不同,这是很让人感到困惑的。而你把雅乐的范围又扩大了,综合周齐梁陈所认定的雅乐,一定了新的雅乐标准……”祖孝孙说:“我已经说了,华夏如果需要继续延续下去,那就需要正声。”

之后我穷尽各种办法推广祖孝孙所说的雅乐,也曾经写信给苗山风,希望他能够在这方面做一点事情。他没有直接驳斥我的想法,带在他的内心里,对我的这种想法感到非常的不屑。他认为皇上的想法是对的,大唐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宇内之子民都是大唐百姓,不太愿意从其中分出华夏和夷狄。更愿意把大家混在一起,大家都是唐人。父亲对于我的这种想法也是非常的不屑,他认为我这个人非常的守旧、非常的落伍、非常的固执、非常的不可理喻。尽管如此,我仍然选择支持祖孝孙,再后来祖孝孙在天气发生剧烈变化之后身体状况迅速恶化。出于对师父的尊重,我打算陪着他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路。是从南山寺告家来到了祖孝孙在长安的宅邸,看着祖孝孙躺在病榻之上日益消瘦,我感到非常的无助,又看到希望之渺茫。

再说裴寂从尚书左仆射的位置退下来之后,公务就减少了一大半。皇上从不因为公务主动麻烦他,去太极宫找太上皇,往往也没有什么正经事。久而久之两个人发现彼此都没有什么可聊的了,与其两个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大家都感到尴尬,反而不如自己到处去走动走动或许可以增加一些见闻作为谈资。这一天他骑着一匹马,喝得醉醺醺的,不知不觉又拐进了一条巷子,鬼使神差的在祖孝孙的门前从马上摔了下来。听见动静之后,我赶紧跑出来观看。发现一个穿着紫袍,佩戴着金鱼的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我赶紧将他扶起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慢慢的缓过来,说:“我这是到了哪儿了?”我说:“你到了祖孝孙先生的宅地,请问你是你家府上的老爷。”他说:“我是司空裴寂。”听见这话我立刻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裴寂坐直了笑着说:“你如何能确定我就是裴司空?”我说:“裴司空空是武德年间的重臣,谁敢冒充你呢?”一听这话,裴寂一脸不高兴,目中射出两道凶光,冷冷的说:“你的意思我现在不是重臣。”我说:“怎么会呢?再怎么说你也是太上皇的股肱之臣,皇上怎么可能不给太上皇脸面呢?”听见我这么说,裴寂突然泄了气,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我甚至想都没想就说:“裴司空,其实一切都还有转弯的余地,皇上之所以对你感到不满,是因为他对另外一个人的感情极为深厚,而那个人又死在了你的手上。但我感觉皇上也不会把事情做得特别绝,因为他没必要为了你跟太上皇翻脸。当今这位皇上是个光明磊落心胸开阔之人,只要你让他看到你对大唐是有用之人,让他看到你这大唐的赤胆忠心,你不但可以幸免于难,还有可能再次被重用。”裴寂却觉得我说的话是异想天开,虽然他嘴上没有这么说。

之后我就给他介绍了祖孝孙的研究成果,虽说皇上本人并不在乎华夷之辨,但太上皇却很在乎这个,裴寂是太上皇最坚定的支持者。所以面对我展示的成果,裴寂泪流满面。他说:“能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吗?”我说:“这件事我不能拿主意,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向祖孝孙先生请教。”于是裴寂跟我一起来到祖孝孙的房间,看到你身上的紫袍和腰中的金鱼,立刻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一位大人物,便硬撑着要起来行礼,裴寂赶紧制止住了,说:“从你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来看,你是一位社稷之臣,是士大夫的骄傲。”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祖孝孙立刻同意。明日裴寂来到太极宫向太上皇说起了这件事,太上皇听得非常认真之后无奈的笑了笑说:“朕已经是昨日黄花了,你给我说了这些也帮不上你的忙。”

裴寂说:“这段时间我一直都不顺,而且我也知道皇上一直在寻我的不是,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留着我对大唐会很有用。”太上皇说:“二郎的想法跟我不同,这你是知道的。他对于华夷之辨一点都不在乎……”说到这里,太上皇的眼睛渐渐亮了,说:“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皇嗣承乾似乎非常喜欢胡虏的东西,喜欢他们的风俗,喜欢他们的语言,我听说他对于北边的丧葬风俗有着浓厚的兴趣。虽说个人爱好无可指摘,可身为一朝嗣君,这种情况难道不令人感到担忧吗?本来华夏正统,到最后把自己整成蛮夷戎狄,那样的话,千秋万代之后人们会怎么看待大唐呢?相比之下,另一个人情况则有所不同,玄霸的儿子现如今热爱文学,诗词歌赋皆有涉猎,他是真正华夏的皇子,是朕的骄傲。”到这里裴寂忍不住,浑身每一根毛都立了起来。

他睁大了双眼说:“太上皇,你如此喜爱这位越王李泰,就不怕他将来再演一次玄武门之役吗?”太上皇笑着说:“越王李泰是玄霸的儿子,皇帝就是再糊涂,不至于把皇位传给他的侄子吧!”裴寂说:“越王李泰乃是当今皇上的亲生骨肉,不过是被过继给了玄霸而已。”太上皇一脸自信的说:“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已经颁布了圣旨,又如何能作废呢?”裴寂说:“古往今来颁布的圣旨又作废的事还少吗?”虽然裴寂说的非常恳切,太上皇还是非常坚定的认为越王李泰是玄霸的儿子,传承的是玄霸的香火。他说:“你说了二郎不会听,朕说了二郎也不会听,如果是越王李泰向他建议。”裴寂说:“此事万万不可,若是这个举动引起了皇嗣的疑虑,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太上皇说:“现如今皇嗣也不过是个毛孩子而已。”太上皇就是不听劝,裴寂忍不住长长的吐一口气,之后说了一句话,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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