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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说:“从大唐的长远来考虑,玄武门之役发生一次就可以了。”一听这话太上皇为之一怔,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你说的很对,不过要想让李泰能够在未来的大堂有一席之地,他最好对社稷有功,只可惜往后都是太平岁月,要立功谈何容易,由此看来大唐再难出现第2个如同二郎一般的人物。”按照宫中的惯例,皇子们没过一段时间就要去向皇上问安,越王李泰因为被过继给了李玄霸,就不再以皇子的身份去向皇上问安,而是按照侍奉伯父的礼节侍奉皇帝。虽然是这样理财,仍有机会去拜见皇上。这一天他来到后宫,先向皇后行礼。看见皇上坐在皇后的身边心中顿时打翻了一个大醋缸,皇后立刻从他的眼神当中感觉到了他的失落。于是抓着他的手说:“在太极宫过得还好吗?”李泰把手抽了回去,淡淡的说:“我都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你还问这个做什么呢?”话音未落,皇嗣已经大怒了,指着李泰的鼻子说:“你怎么敢对母亲这样说话?”

皇后把李泰拉到自己的面前,语重心长地说:“我既然生了你,就永远是你的母亲,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点。”就在这个时候李泰突然嚎啕大哭,迎着哭声皇上走了进来,把李泰过寄给李玄霸,本来就是迫不得已,现如今听到儿子的哭声,皇上也感到非常的心酸。于是说:“孩子你是不是缺什么东西?缺什么尽管开口,朕尽量办到。”话音未落,皇嗣立刻把话抢了过去说:“的确有很多东西是我需要的,在我的宫里却没有。”你听这话,皇后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的说:“你怎么能跟他比呢?你是皇嗣。”在很多情况下,父母不经意间的话,就可以伤到自己的孩子。但是大多数父母不以为意,以为自己可以当着孩子的面信口开河。要让一个人反省自己的过错,其实比登天还难,特别是当他自以为正确的时候。

李泰郑重其事的说:“我需要的东西太极宫都有,但我也有一个请求,希望皇上祖孝孙前朝前朝留下来的雅乐。”一听这话,皇上皱着眉头说:“雅乐只有神鬼能够听懂,不要说现在,在东周的时候,大多数人就已经听不明白了。”李泰说:“你是束缚人的,当一个人被束缚起来之后,只有配以雅乐才能够推行教化。”这话一听就不像是小孩子说的,皇上突然抓起他的领口说:“快告诉朕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李泰平静的说:“是太上皇和裴公教我说的。”太上皇面色阴沉,立刻把脸转了过去。李泰大声说:“皇上不是一直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嘛!太上皇和裴公的话皇上能否兼听呢?我所说的兼听的听不只是听一下而已,而是指听从。”皇上突然发出一阵冷笑,然后说:“你告诉太上皇,朕这就下旨赏赐祖孝孙。”李泰一拱手大步流星的走了,皇后有些失望的说:“我现在有点担心这孩子了。”

皇上说:“你担心他被人利用?”皇后这个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皇嗣色一眼,发现皇嗣正一脸怒气的望着李泰的背影。皇上说:“朕就不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明白,真的用心呢?真希望看到的是胡汉变成一家,而不是胡汉两泾渭分明,要是这样的话,北方将永无宁日。”皇后说:“皇上的考虑自然是对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太上皇和裴公他们都错了。皇上只是一心想要取悦北方的胡虏,想让他们认准了你是自己人。却不知道如果一味媚胡,中原百姓就会离心离德。”这样的话皇上是听不进去的,皇后进一步说:“皇上只是想要借鉴历史上人们的作为,可这些人大多已经死于非命,如今在北方胡知王庭就有活生生的例子,皇上为什么就没有能注意到他呢?”

一听这话,皇上立刻想起了方的颉利。因为此人重用赵德言等一班的汉人,这些人想颉利大肆兜售他的法家思想。在赵德言的口中,现如今在长安坐在御座之上的那个男人,他完全没有雄霸天下的能力。在做秦王的时候,他就开始招募文学之士,这就好比齐国当年设立稷下学宫。可见让这些士大夫逞口舌之快,并不能够让大唐真正富强。然后他列举了近年来大唐灾害不断,只要颉利可汗能够沿用商鞅之法,北方的胡虏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荡平中原,甚至把自己的疆域一直延续到南越之地。被这么一点皇上赶紧说:“皇后所言极是,如果只是忙着去争取域外之民的认同,而导致宇内之百姓离心离德,朕这个皇帝又如何能安稳呢?”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皇上很快接见了祖孝孙,祖孝孙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来到了选显德殿,见到皇上立刻行跪拜大礼。看着这个正在行李的老头,皇上的心理非常的复杂。

礼毕之后,皇上立刻赐坐,然后说:“有一个问题真要向你讨教,为什么一定要使用先王之乐作为本朝的雅乐呢?”祖孝孙说:“皇上喜欢听先王之乐吗?”皇上说:“朕从小听的就是胡乐,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再听到先前留下来的汉乐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不过朕觉得音乐服饰这样的事情无伤大局,真正重要的是能不能让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好。”祖孝孙说:“臣早就听说皇上不在意胡汉之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么如果有人指着皇上说你是夷狄之君,你能够接受吗?如果皇上不在意别人称呼你为夷狄之君,那么臣无话可说。”皇上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祖孝孙的背上直冒凉气。皇上说:“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朕杀了你吗?”一听这话,祖孝孙反而笑了,说:“皇上说这样的话,因为皇上不喜欢人家把你叫做夷狄之君,臣不管皇上如何喜爱那些胡人,臣只知道中原的皇上应该首先忽悠中原的百姓。是中原的百姓养活朝廷和百官,皇上所用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们缴纳的赋税……”

皇上赶紧将话题岔开了,说:“你把这些雅乐研究到什么程度了?”祖孝孙说:“皇上手底下的保学知识应该有不少,但就对先王之乐的了解,我可以不谦虚的说放眼天下,我敢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皇上说:“真不喜欢那些口出狂言的人,除非有真才实学,否则朕就办你一个狂孛犯上之罪。”祖孝孙一拱手站起来说:“请皇上允许臣简单的说一说臣到底研究了什么。”皇上点点头,一抬手说:“就这个问题,你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祖孝孙说:“说起先王之乐,就不得不提先王之政。所以从这些音乐里面你听到的也不仅仅是音乐而已,而是能够通过这些音符感受到大同盛世和小康治世的景象。”皇上说:“你说的这些先王之乐,到底是何人所作?”祖孝孙说:“自然是当时的乐官所作了。”

皇上说:“为什么这些雅乐朕听起来反而有些不习惯呢?”祖孝孙说:“俗乐所反映的是俗人之乐,是世俗之乐,皇上知道什么是俗吗?”皇上说:“这个朕当然知道了,凡是堪称一时之风气的东西,都可以被称之为俗。俗是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约定,就是所谓约定俗成。俗是由一个人和一个谷字组成,这就说明越接近人最基本的需求,这件事距离俗就越近。雅是由一个牙和佳字组成的,说明雅的东西距离人的基本需求比较远,而且他所反映的也不是是我的本来面目,凡是雅的东西都是经过修饰的,而且这种修饰十分精巧、不露痕迹。”祖孝孙说:“皇上明白这个道理就该知道,所说的先王之乐,他不只是简单的歌颂仙王的丰功伟绩,而是希望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去描绘人们想象当中的美好的盛世。所以听先王之乐听的不只是先王的故事,而是听历朝历代人们与他们想象中一个美好世界的向往。”

皇上说:“雅乐是指一种音乐的风格,还是指具体的几个曲目。”祖孝孙说:“雅乐是一种音乐风格,演奏雅乐有固定的乐器,每个人必须郑重其事。”皇上说:“雅乐是一成不变的,还是也随着时间的流变而不断发生变化呢?”祖孝孙说:“最早期的所谓雅乐也是一种俗乐,他是早期约定俗成的音乐风格。只是随着时光推移、沧海桑田,不断的有新的约定俗成的东西,那些当代人来说越来越陌生的音乐又被人们笼统的认作是雅乐。其实真正的雅乐就是指周代的四言诗之乐。”皇上说:“雅乐在什么场合使用呢?”祖孝孙说:“在祭祀场合必须使用雅乐。”皇上点点头说:“或许可以试一试。”回到家里之后,祖孝孙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写成了一份奏表递到了皇上案前。皇上立刻下令在今冬举行郊天大礼的时候使用他所呈报的雅乐,并且让他在太常寺任职。

本以为这样一来,我就有了一次接近雅乐的机会。没想到他却选择从太学当中选拔自己的助手,而我早已经被他忘到九霄云外。我曾经想出各种办法去提示他,却想出各种办法加以掩饰,到了这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走到头了。我又一次灰溜溜的回到了南山寺,当我在南山寺进进出出的时候,很多人对我已经很不耐烦。但智显法师还写得非常平静,他仍然希望能够与我保持一种相对密切的关系。不过他不是永远希望过我来密切他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只是他花费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将皇上的心思琢磨透,所以没有办法做到,投其所好。每天清晨起来,生活似乎一成不变。事实上每一天都是全新的,只不过总是跟上一天相似而已。

在敲钟、击鼓、诵经的过程当中,我一点点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无常。人是需要精神支柱的,是需要信念感的。需要一个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我的父母总说,他们之所以选择活着是为了孩子。而师父总说,他们之所以选择活着是为了能悟到,同时也为了教导徒弟。当你身在佛门之外的时候,便以为佛门之内乃是清静之地。在这里没有争名逐利、没有尔虞我诈。当你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很快你就会发现。比丘也是众生,寺庙之内也是红尘世界。在追求觉悟的过程当中,很多人的行为具有表演性质。他不是真正已经觉悟了,甚至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觉悟,他所做的就是让别人以为他已经觉悟了。有时候人还喜欢自己麻醉自己,通过反复的心理暗示让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是觉悟了的佛了。

一次朋友们来拜访,看到高端正、姚宽忍、刘大雅、韩延寿这个人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他们之所以愿意找我,是因为他们觉得无聊拿我当个乐儿而已。大家行礼之后在寺院里一颗银杏树下落座,到此时我才仔细的打量着在座的诸位。他们一个个穿着非常的体面,特别是韩延寿身上穿着丝绸。我说:“朝廷明令禁止百姓穿丝绸,你是不是已经有功名了?”韩延寿白了我一眼说:“你难道忘了吗?我家祖上是有功名的。”我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我可能是这些日子练习打坐让自己变得有些迟钝了。”一听这话,刘大雅说:“打坐不是让人变得越来越专注,越来越聪明了,为什么你的症状跟别人有些不一样?”我说:“已经回答了我的这个问题,之所以有人练习打坐,越来越专注越来越聪明,是因为那是别人,而我不是别人,所以症状跟别人不一样。”

韩延寿说:“听说你曾经做过祖孝孙的学生?”我说:“何必用听说这个词儿呢?这就是事实。”韩延寿说:“我知道他现在不需要你了,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或许对我来说很有用。”我说:“如果这个东西对你有用,我为什么不用它做交换呢?”一听这话还能受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说:“要知道我并不是非找你不可,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你应该珍惜这个机会。”我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则其不善而改之。”高端正说:“你就说一说吧!对于我们之中,肯定不是每个人都有用,再听一听似乎也没什么坏处。”我说:“虽说这东西与我儿也没什么用,但也不能轻易贱卖。”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一吊铜钱,高端正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劳驾你赐教。”

我赶紧站起来冲他的行礼,然后说:“既然诸位如此的有诚意,我如果不再有所表示,恐怕就辜负了大家。所谓雅乐,狭义的就是指先王之乐,所谓先王,就是指的尧舜禹汤文武。先王之乐就是歌颂着6位先王的音乐。可以这么说,诗是音乐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现存最早的一首歌颂先王的音乐,其实是二言的。后来又出现一首卿云歌,这首歌的音乐非常类似,后来腹地出现的骚体诗。在汉朝的时候人们还有这样一种认知,四言诗是真正的雅乐,至于五言、六言、七言长于抒情,失于典雅。祖孝孙把没有经过胡风浸染的音乐叫做清乐,而把发源于西域诸国怎么其他外国的音乐统统叫做燕乐。到隋朝为止,一共出现了三种大曲的形式,包括相和大曲、清商大曲和燕乐大曲。”韩延寿说:“相和大曲是怎么回事?他与清商大局有什么区别?”

我说:“大曲是一种音乐的高规格的呈现样式,汉代的时候,清乐最高的呈现样式就是相和大曲,元嘉之乱之后,衣冠南渡,清乐与当地的音乐相结合,就形成了清商乐,而他高级的呈现样式就是清商乐。在五胡乱华之后,燕乐在中土风行,后来就发展出了燕乐大曲。雅乐俗乐到底应该如何分界?祖孝孙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说一个人终其一生研究学问内心还是隐藏着巨大的疑惑。”韩延寿说:“四十不惑。你听说过吗?”我拱手说:“四十不惑的是孔夫子,换成别人,别说四十,怕是八十也有很大的疑惑。”刘大雅立刻附和着说:“说的十分在理,我见了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并不像孔子所描述的那样或者是知天命,或者是耳顺意,或者是从心所欲不逾矩。我见到的那些人大多一个个脾气非常的暴躁,动辄就要动手打人。老人失德的事,史不绝书。”

当我把自己所知道的说完之后,在场的人都感到非常的失望,觉得自己这笔钱花的不值,又把那些铜钱各自装到了自己的兜里,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全当没有发生这件事。仍旧每天清晨去撞自己的钟,每天傍晚去敲自己的鼓。寺院不是能给人希望的一个地方,是一个让人彻底解脱的地方。下所有的一切,心甘情愿的做一只蝼蚁。一旦有朝一日驾鹤西游,同伴们会按照事先约定你安排一个体面的葬礼。所谓体面不是指风光,而是要尽可能保持你作为一个人,而该有的体面,哪怕是在你离开之后。我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万万没有想到还是出现了意外。韩延寿是一个喜欢胡说八道发牢骚的人,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有人把他告到了官府,说他蓄意谋反、理通蛮夷,其罪当斩。

虽说这个人非常的令人讨厌,可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当中,还是有人出手营救他。不久之后我听说案子送到了御前,皇上在那里翻着卷宗,几位重臣陪在那里。有意思的是这一次座中还有裴寂,皇上说:“裴公,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一听这话裴寂被吓得心里直打鼓,强做镇定说:“圣意高深莫测,尘不知。”皇上说:“在场的这些人多半经验不足,断人的生死就需要老成持重之人,卷宗都在这里,你帮着看一看谁该死,谁不该死,说明理由。”说这话的时候,皇上的眼睛直盯着裴寂,裴寂当然知道皇上不可能放过他,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于是硬着头皮说:“断人生死是皇上一个人的权力,臣没有办法帮助皇上断别人的生死,如果皇上一定要臣给出一个答案,臣要说答案在一条一条的律法当中。”裴寂的回答滴水不漏,皇上有些失望,就用笑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皇上说:“朕说了,只要涉及到人命,就是天大的事,而天大的事决于一人,对于涉事之人是很不公平的。所以朕决定了,以后凡是命案都要经中书门下四品以上以及尚书省官员参加的讨论,讨论出一个结果之后再交给朕决断。”说完这番话,又看着裴寂笑着说:“裴公不必多虑,朕之所以要麻烦你全仰仗着你是武德朝的元老之臣,你可以说是大唐的柱石……”裴寂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冷,心里想着不能够吧!他怎么可能把刘文静的死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对我不计前嫌加以重用。明日到了太极宫与太上皇谈起这件事,太上皇也感到十分疑惑,不过他淡淡的说:“二郎这个人你是了解的,简直就是活曹操,所以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不要再想着被他重用,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裴寂说:“太上皇的教诲,臣从未敢忘记。臣如果死在皇上的手里只会玷污皇上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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