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庄园的女管家约瑟芬·琼夫人再次站在宅邸的大门外送别她呵护长大的丽兹小姐。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大管家威尔逊先生也神情肃穆地站在她们身边。
琼夫人正与她的丽兹小姐依依惜别。
“丽兹小姐,您忧心的老嫲嫲建议您至少休息一夜,让自己稍微恢复一些精力再离开。”琼夫人拉着伊丽莎白的手说,“您看起来实在太过憔悴了,我可怜的小姐,颠簸的马车一定会让您更加不适。”
她小心地触碰伊丽莎白的黑眼圈,因为恐怕自己干枯的指尖戳疼了她细腻的肌肤,她只是从伊丽莎白的颧骨上方轻轻拂过。
琼夫人看着她,伤心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上帝啊,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中,她的小姐从未有过如此狼狈和疲惫的时候!
但伊丽莎白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拂开了她的手:“别太为我担心,约瑟芬,我能够照顾好自己。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你们受到他的迁怒……你知道的,他的脾气。”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唐蒂斯伯爵日常办公的书房的方向,但高大的梧桐树枝桠挡住了她的视线。
琼夫人注视着门边雕刻的茛苕叶和波斯菊,让她看起来十分刻板的高颧骨和一丝不苟的深灰色发髻在此时都显得颓丧。她沉沉地叹气,显然对主人的糊涂决定也感到万分不解且失望。
对于被秘密送到达灵顿的莉拉,琼夫人一定是最伤心和自责的那个人——在最后的那段时光里,是她亲自照顾和呵护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可她却被蒙蔽着失去了她。
“请不要担心,丽兹小姐。这一切都是出于我们良心的选择,无论现在或将来,我们都并不会感到后悔。”一直沉默的威尔逊先生说。他注视着伊丽莎白,看起来平静而和蔼。
他的年纪很大了,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全白,整洁的燕尾服和金丝眼镜依然没有哪怕一丁点错漏。他曾先后帮助两任安托涅瓦伯爵管理庄园,是位正直、睿智并且忠诚的老绅士。
他的眼睛在包容地微笑,注视着她重复道:“请不要担心,丽兹小姐,去做你想要做的一切。”
被高大的梧桐树掩映的书房里,唐蒂斯伯爵手中捧着晚报沉思,他的贴身男仆詹金站在他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詹金打开门,威尔逊先生走进来,詹金悄悄退了出去。老管家像从前几十年做的那样,一丝不苟地向他的主人行礼。
“原来是你回来了呀,亚瑟。”唐蒂斯伯爵折起手中的晚报,平淡地看着他,“伊丽莎白已经离开了吗?”
威尔逊先生微微颔首:“是的,老爷。丽兹小姐已经乘马车离开,与她同行的是莉拉小姐从前的女仆露西,她将被送去达灵顿。”
“她可真是个称职的姐姐。”唐蒂斯冷淡地嗤笑。
他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报纸,发出一点沙沙的轻微声响。威尔逊先生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恭敬地落在他身前三英尺处。分针转了好几圈之后,他终于听到他的主人开口。
“我们认识很久了,亚瑟。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哪一天走进这座庄园吗?”
“是的,老爷。”威尔逊先生答道,“1800年10月7日,我走进庄园,开始作为男仆为唐蒂斯工作。”
唐蒂斯伯爵轻声感叹:“对,亚瑟,对……那时你还是个十六岁的金发帅小伙儿,庄园里的姑娘们都喜欢你,而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你从我父亲管理下的下级男仆做起,一直到今天,作为庄园的大管家为我,当年总是缠着你游戏的那个小男孩服务。”
“四十年了,已经有四十年了……我真没想到,亚瑟,我最信任的后背是由你背叛。你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吗,我的老伙计?”
“如您所见,我没有感到很抱歉,老爷。”威尔逊先生说。
“好吧,好吧……很高兴你还拥有我最欣赏的坦诚。”唐蒂斯伯爵向后靠在单人沙发的靠背上,安静地阖起眼睛,“为什么要背叛你的主人呢?要知道,比起伊丽莎白,我仍掌控着家族的权柄。”
他发问得如此平和,仿佛只是在好奇一个事不关己的答案。威尔逊先生沉默地注视他,注视他不断吞咽的喉咙,注视他额角与手背上暴起颤动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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