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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说来……”晏清慢慢睁眼,拔高了调子,“是无人授意于你,那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陛下?”

何泌这才在肃然无声的殿中,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氛。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窥天子神色,隔着那温润的缀珠,也感觉到御坐上的天子此时眼底已然结了冰,连望向自己的目光都是阴淬淬的。

晏清霍然起身,对着失神的何泌冷笑道:“好一个‘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你既没有受他人指使,怎么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这是你该说的话吗?朕需要你来教朕做事?”

咚!咚!咚!

皇宫内殿里铺的地砖是特制的,外实中空,用以避免官员叩首而无声的尴尬。宫中烧砖精致,踏面采取浮雕线刻方式刻作的草木花鸟栩栩如生,叩首时磕碰到也少不了疼。果不其然,没几声响,何泌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陛下!冤枉啊陛下,微臣只是为苍生社稷着想!”

“大言不惭,”晏清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磕头不止的何泌,“这不是你身为御史该说的话。来人!把他给朕拉出去斩了!”

“在!”

“陛下……陛下!陛下!”

“遵旨。”殿外武士闻令而来,强硬地将求饶不止的何泌架出了寂静的朝堂。人虽被拖离了视线,但那泣喊声犹然在耳,众人听着,不禁打起了寒颤。

“太子监国不过半月,就敢如此结党营私,暗中授意大臣为其母请封。朕如今还没死,他就要反了天了!”

“陛下息怒!”殿上齐刷刷跪倒一片,只有公孙弘手脚慢了些。

“息怒?”晏清怒极反笑,对着满朝文武失望道,“太子身为人子,朕病中未见其侍疾;身为人臣,摄政时竟暗连朝臣。朕不知,尔等食君之禄,究竟是在为谁分忧!”

“臣等罪该万死,万望陛下以龙体为重,暂息天怒!”公孙弘带头,而后满殿文武异口同声,重复着这句话。

“一朝天子一朝臣,朕还没有死呢!晏琮还没有做皇帝,你们就如此维护他吗?罪该万死,好!好!好!”

晏清怒火攻心,再不复昔日的仁慈,他厉声吩咐左右:“不要以为法不责众,你们想死,朕不是不能成全你们!张华,速速带人去将太子给朕绑来,让他来监斩!”

“陛下!陛下!”张华立马跪着膝行了两步,紧紧拥住晏清的大腿,声泪俱下道,“陛下,朝廷百官都是陛下的肱骨,忠的都是陛下,怎么可能怀有二心。少数几人投机逢迎,也难以避免,但多数大人都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滚……”晏清要抬脚去踹他,却发现腿被抱得死死的,压根抬不起来。

见皇帝脸色沉沉,却没了刚才的厉色,张华立马追着说:“陛下,知子莫如父,太子如何不容臣子们置喙。但陛下天纵英明,自有公断,不该迁怒众臣,自毁英名啊!”

“陛下!”邓越在老丞相频频以目示意下走了出来,“何泌进谏,其言僭主,死有余辜。但陛下切不可因其狂悖之语,罪及无辜。且太子殿下年少,难免轻率易信,导致识人不明反被误。臣以为,此事绝不可能与殿下有关,望陛下明察!”

“邓越。”晏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陛下。”邓越不为所动,仍执笏而立,目光坚定。

“朕以为,你对诸子一视同仁。”

邓越绷着脸,诚恳道:“启禀陛下,臣不敢欺瞒陛下。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太子是储君。”

“长幼有序,晏琮是朕的长子;尊卑有别,晏琮非朕的嫡子。”

……

死一般的沉寂后,晏清重新坐在了龙椅上,他的目光落在殿门外冉冉升起的旭日上。

东方既白,太阳缓缓攀过宫墙,入目是染着霜水的金光,淡蓝的天空仍有一丝混沌的灰。御花园中□□争丽,太液池里水寒荷残。晏珩不疾不徐地走在潮湿的小径上,望着竹林尽头八角亭下红艳艳的身影,在秋风中竟感受到一点温暖。

陆婉娉婷而立,衣胜丹枫,肤若凝脂。她凝神望着眼前的修竹,眉梢眼角挂了一层朦胧的雾。

“表姐……”晏珩放轻了脚步,深怕惊扰到她。

阿春一早来传话,说她要见她,晏珩虽觉诧异,却也欢喜。早膳囫囵用了两口,便如约而至。

陆婉闻声回神,从容地转身:“……”

目光在触及到晏珩的那一刻,蓦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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