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五的腰还是弯着的:“当、当然是回家了。”
“他没说。”赵肃睿抬了抬眼皮,“他也不会放我回去。”
石问策为什么哭?何止是为了“沈时晴”的苦?还因为“沈时晴”现在已经成了个杀人犯妇。
以他那般性子,是绝不可能徇私枉法的,大雍律法不改,石问策就只能眼睁睁看他的“沈家侄女”去死。
等等。
赵肃睿突然从床边站了起来。
如果沈三废想要用权术把他捞出去,就应该换一个长袖善舞的钻营之辈来这巡西城察院。
她用的人却是石问策。
她既然用了石问策。
那么,她真正要动的,就是大雍律法。
原来如此。
沈三废在他的身子里,竟然还是借了他的手用了她原本的身份去让楚济源和石问策两人站在新法一端。
不,不止是这两人。
还有李从渊,还有,还有被她一批批弄进皇宫的女官。
原来如此。
他一直觉得沈三废推行女官的动作太过急切,却没想过沈三废真正剑指的是大雍朝的祖宗家法。
她无需求稳,她要求变,她要让所有人动起来,沉沉浮浮,各显其态。
借着清查太仆寺一事,不仅能让勋贵自危,还能让积弊已久的六部与都察院被清理一番,他本以为沈三废做了这些只是为了掩
护她让女官入朝一事,没想到连女官入朝都还只是幌子。
沈三废她用女官查账,其实是为了废掉都察院的口舌,若是此时她能再从刑部或者大理寺里寻到一助力,三司就有大半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如此一来……
恍惚之间,赵肃睿抬头看向还有着些许天光的窗子。
斜光微微。
他看着外面的白,里面的黑。
眼前仿佛纵横交错出了无数条线,然后又响起了“啪”、“啪”的脆响。
一声,又一声。
他左右张望,只看见那些线的交结之处都有或黑或白的巨大棋子落下。
他恍然,原来自己也站在一个棋盘上。
不,原来,他自己,竟然真的被人当作了棋子。
拿起一颗棋子,沈时晴将它放在了棋盘的一处。
坐在她对面的林妙贞端详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将棋子放回了棋盒里。
“不下了,陛下你的心思是越来越深了,从前是比我多想三四步,现在你开局起手的子我都得防备着,太累了,太累了。”
见她往后一靠,真的不肯再下了,沈时晴笑着拈起一颗棋子放进了自己手边棋盒。
“姐姐可都准备齐备了?”
“自然是齐备的。”林妙贞摆摆手,“明日要对女官说的话,徐宫令真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我倒背如流,绝不会有错的。”
“姐姐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女官之事。”
林妙贞愣了下,笑了:
“你原来是在问我出宫的事儿呀,我早就准备好了,一辆马车,三匹健马,还有我哥私下给我找的武婢,你不是还给我指派了两个锦衣卫?够用了够用了。”
说完,林妙贞抬眼看了看“赵肃睿”。
灯光下,垂眸整理棋子的年轻男子眉目俊美如画,却像是静默流淌的大河,默然矗立的高山。
他是什么时候成了这幅样子的?
林妙贞在心中问自己。
“陛下。”
“姐姐?”
“我出宫之后,你要好好珍重,年底事多,别累坏了身子。”
“姐姐放心……”
“我不放心。”
林妙贞张了张嘴,很想说自己不出宫了,就在宫里安安稳稳当个皇后。
可是在她把反悔的话说出口之前,她看见坐在对面的人摇了摇头。
“姐姐,这世上有人坐庙堂,有人守静夜,有人攀高山,有人跨溪河……你不出去走走,哪里知道自己真正该做的是什么?”
“嗯。”
二人的目光在灯下轻碰,林妙贞垂下了眼睛。
她确定了。
这个人,不是赵肃睿。.
六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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