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月尾,举头见不到光亮。一行人出了城反而慢下了速度来。下过雨,去往枝杉船厂的道上处处都是不知深浅的软地,最易失蹄,饶是兴王府的青骢骐骥也跑得小心翼翼。
油麻地的叶浪簌簌,一会儿似鬼笑,一会儿似鬼哭,听得蒋慎言皮上一阵阵泛起鸡皮疙瘩。以前她不甚在意这些 ,气壮得很,可自从见过那些枉死的人,她就总觉得有些阴魂四下躲着藏着,更何况此处距离案发的破庙不过百步之遥,前日里嗅到的血腥气仿佛还停在鼻间久久不散。
许是感觉到女郎环绕的手臂紧绷,祁时见微微偏头过来,嘱咐道:“一会儿若是能见到梁高枝,你什么都不要说。”
蒋慎言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瘪瘪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知情不语,让她身怀负罪感,但她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倘若此刻告知梁高枝他胞弟的真正死因,恐会引发骚乱,坏了祁时见仔细布下的这局棋。接连看过两封京中八百里加急的密信,蒋慎言哪敢碍了少年的事。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有一根细丝没摆对位置,也要掂量掂量。
可她悬着的心是白费力气。马蹄不及踏进枝杉船厂的地盘,就见祁时见派出的那个玄衣卫等着他们了。
“不在?”听得对方回报,少年意外道,“陈治的人呢?”
“亦不在。”玄衣亲卫补充道,“梁高枝等人是在的,正在为梁高杉置办灵堂,除了厂内停工,并无其它异常表现。”
停工?蒋慎言抻着脖子往船厂方向瞧,借着那边昏暗的光线,她似乎能看到石塘中停泊的两艘尚未完工的船只,一大一小。犹记得当初听里面的工匠说那只二丈小舟是要赶工的,如今却是不急了。约莫就是因为突发了白事。
估计梁高枝怎么也想不到此刻自己收留窝藏的人,就是害死弟弟梁高杉的凶手。这真相让蒋慎言气短胸闷。
少年此刻的心绪就简单许多,他只想找到关镇等人的下落。“如此说来,那几个锦衣卫也是不在的?”
“是。”
祁时见眉头紧蹙。这么个节骨眼儿上,这些关键人物皆下落不明,恐过于巧合了。莫非城中大乱是他们做下的?
他这么想着,蒋慎言就脱口而出,吐了他的心声来:“不会真的是他们干的吧……?为什么呢?”
为了协助劳楠枝?那偷偷劫狱把人救出来就好了,缘何要闹得如此阵仗?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陈治和关镇他们不是在逃命藏身吗?
“难道?”女郎突然想到什么,倏地瞪大了眼,而少年的身子也一震,回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吃惊,看来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答案。
“故意的?”二人异口同声道。
祁时见猛地一勒缰绳,迫使马头调转方向。“走,去丰山寺!”
蒋慎言极其同意他的这个揣度和决定,因为她此刻心中也正是如此想的——陈治是在借劳楠枝的“东风”吸引白衣鬼的注意!
不管是炸毁城门还是杀人劫狱,刻意高声叫嚷口号,同时激怒都司与府衙两边的人,弄得满城戒备,就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如此,就算不清楚白衣鬼的身份,但只要他人在城中,就必然会得知消息!
如果是陈治,他一定会把人引到仇怨开始的地方,丰山寺。那里是他的老巢,何须再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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