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丁良则如果能自己选择,他断不会再来这诡异地方。

附近树上有鸮鸟啼鸣,阵阵似孩童啼哭,片刻不得停歇,守望着义庄背后一整片荒无人烟的乱坟岗子。

高挑杆子悬挂的惨白“义庄”字样灯笼下,这一方小庙也显得分外阴森。

起先,约莫是前朝时候这庙供奉了一块江水中打捞出的灵石,长案大小,形态似龙,就被当成了水神化身受了香火。庙中也只偶尔停放一些溺死的,用水行的话说,就是被龙王收了的人。后来渐渐的,罩子铺的车马驿馆建起,这里热闹起来,来往之人也多了,就开始停放一些客死异乡的过路商旅。直到安陆城扩大了一圈,才将原本位于外城的义庄彻底迁移到了这里。

庙堂前的匾额早已被风吹雨打得看不清字样,后来有人又书“长生”“太平”置于两侧,忽明忽亮的光一照,还真有几分阎王殿门的感觉。

丁良则无可奈何,扶着因受损而高高吊起的肩膀,迈步踏了进去。

想他也是堂堂武科解元出身的都指挥佥事,文韬武略身手不凡,上不得沙场施展拳脚也便罢了,清剿匪盗、铲除异端、护佑一方百姓平安也算说得过去。可眼下让他低声下气来跑腿传话,就未免过于窝囊了。蒋察一句话,他心里纵使一万个不乐意,也不得不从。

按说他早已不是蒋察的从属,但这位龙虎将军就是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威严,当他手下一日兵,便是一生的部下。饶是多年不见,单单瞥一眼那人的身影,你就会不自觉手心冒汗,管你爬得多高,统统在那瞬间被一脚踹回光腚新丁。倘那人再瞪你一眼的话……

丁良则身上一抖,肩膀又猛地抽痛起来。原本离得远时,他以为自己能在蒋察眼皮子底下赚得一点小聪明,不说给自己的仕途扫扫路,就算是为了儿子的出仕,他也得拨拨算盘。但如今,他只想倒回半月前,给那时的自己狠狠一巴掌清醒清醒。眼下是折了夫人又折兵,惹得一身腥。

他甚至怀疑白衣鬼当初是否算到了他今日的窘迫,才会主动联络他,提出互利互惠来?

呸,真是信了个鬼。

丁良则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抬眼四下打量这个鬼地方。

小庙两进院,前头供了香火,后面停放无人认领的尸首。都是些没有棺椁的,有的甚至连裹尸掩盖的毡布草席都没有,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天气渐热,那腐臭,就算是人站在前堂,也能觉得刺鼻难耐。照这样下去,恐停不够七天,就要草草扔进乱坟岗中下葬掩埋了。

见惯了死人的丁良则也受不住那臭气,忍不住用完好的那只手臂遮掩了口鼻。他瞄了一眼供桌上的香炉,看清模样后,决定转身出去等人。

这庙中的灵石已经破败,祈福彩布早已看不清颜色,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炉中香火也是有一茬没一茬,灰同香高,约莫是只有后面新停了死人,才有人想起来插上三根拜一拜镇镇冤魂。但反常的是,供桌的香炉却铮铮亮,就好似是昨日刚置办了个新的一样。仔细瞧,总能发现这小庙中诡异的古怪之处。看得久了,就连上头的灵石都好似能活过来一样,阴风阵阵,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就因如此,丁良则才不愿多待一刻。

联络的消息已经放出,此时他只需要静静等待。可谁知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魍魉何时会来?运气不好的话,他恐要在这腐臭阴森的小庙中等上一宿。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怨气冲天。

怨气的背后,其实还有一丝惴惴不安。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互相要命,你死我活的关系,丁良则难免有些担忧,今日生出什么变故,对方再跟他动起手来。这回,他这根断掉的锁骨,可承不住那一刀劈下来的力道了。唯有背靠蒋察的名号,希望对方别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

没错,他在等白衣鬼。

天幕一片空洞漆黑,今日廿七,再过三日便是晦夜,整晚都见不到月亮。哪怕是光辉微乎其微也好,能有一弯如刀光剑影的月牙也好过此刻,聊胜于无嘛。 可惜,什么都没有,凸显得晦气。

湿粘的凉风擦过寒毛,丁良则左右等了一阵子,可也只听见了鬼哭狼嚎的风声鸟声。

正等得心慌意乱,男人忽然浑身上下的弦一收紧,立刻警惕了起来。这是习武之人的本能。

果然下一秒,一阵诡异的风卷起,从他头顶掠过,那人,稳稳落在了义庄的破瓦屋檐之上,像只雪白的猛禽,牢牢盯着自己的猎物,审度伏击的胜算几何。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