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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王燎动用剩下的赔偿款创办了途旅策划,并且在深圳申请了创业扶持。靠着扶持奖励和员工的奋发努力,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公司总算是运转了起来。

简增绝望的扔掉了鼠标。

这就像是一个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突然发现自己所有的战友,连带着他们身上的盔甲都被碾成了肉沫,而自己却只能从头盔的观察缝里,看到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拥有如此强大能量的王燎居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残疾人。步履维艰地运营着一家初创策划公司,并且还招聘了一堆和他差不多的残疾人。如果他拥有王燎的这种手段,就算当不了网络小说里的男主角,做个很有钱的大老板总是没问题的。

简增确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抗拒有钱的诱惑。王燎没有马上利用这种能力成为有钱人,那就只有两种合理的解释。

要么王燎还不知道自己拥有这种力量,要么自己找错了对手——王燎和周澜松的死无关,他只是凑巧在开盒了王燎和邓玲之后,凑巧被自己跳楼的女朋友砸死了而已。

想不明白,那就先不去想它。简增无奈放弃了继续推测的尝试。万幸自己的威胁似乎真的起到了效果,看起来王燎那边并没有继续对自己动手的迹象。

“咚咚。”运维室的门口传来了很客气的敲门声,简增也没多想就对着关闭的大门喊道,“门没锁,进来吧!”

坚固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两个穿着深蓝色夹克衫的陌生人走进了运维室。他们看了一眼房间,然后走到了简增身边,“你是简增?”

“是。”简增皱起了眉头,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你身上的事儿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带头的陌生人向简增出示了警官证,“不要碰手机和键盘,慢慢站起来!”

简增感觉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像是突然炸开了似的。王燎,这肯定是王燎动手了!他居然敢报警?不对,难道他自己的事情就见得了光?他敢报警,难道就不怕自己把他也扯出来?

简增看向这两个自称是警察的陌生人,然后敏锐的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他们没有逮捕令!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的人,简增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逮捕令警察当然不能就这么闯到自己的工作地点,然后把自己强行带走。

这些人不是警察,他们肯定是王燎派来的手下!

从早上持续到下午的精神紧张,以及那些看着就让人脊背发凉的特殊推送,已经让简增的神经绷到了嘎吱作响的地步。突然碰到两个自称是警察的人要带自己走,天然产生的抗拒和抵触情绪叠加上本来就紧张的情绪,最终让简增认定这两人一定是假冒伪劣。

两位便衣警察看着简增没啥激烈的反应,心里还稍微放松了一些。今天上午,他们支队侦察已久的一起网络侵害个人隐私案件有了新的进展。通过一封匿名举报信,支队迅速锁定了这起案件中一直没能找到的“销售”方。

两名犯罪嫌疑人通过互联网购买了四千万条快递信息,并且通过快递信息上记载的收件人姓名和联系电话进行诈骗。这两个犯罪嫌疑人已经被逮捕归案,为他们提供电话号码和银行卡的犯罪嫌疑人也一并被捕。可出售这些信息的嫌疑人却一直没被找出来。虽然支队已经申请了技术手段支持,但定位进展缓慢。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那封突然发来的匿名举报信给侦破带来了希望。信件发送者提供了非常详细的证据,证明简增手里有大量非法获取的个人信息,以及他的“跑分”提现记录。

其中有四笔提现记录和已经被捕的两名诈骗犯罪嫌疑人交代一致,可以认为简增就是他们的信息来源。

由于批捕过程需要审批,担心脱钩的支队迅速做出决定,让两名同志身穿便衣,先把人控制起来再说——公安机关有权对个人进行传唤留置,只要时间不超过24小时即可。

简增倒是看起来挺老实的样子,虽然表情紧张,但他也确实听从了警察的指示——没有去碰自己的手机或者键盘。

就在两位警察稍微放松了一点,准备去把人控制住的当口,简增忽然动了。他猛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扭头冲向身后大开着的玻璃窗。

在警察冲到简增身边之前,他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而在跃出窗户的一瞬间,简增忽然心里一沉。

这里不是他家,不是二楼,是公司的运维室……是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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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缓缓升上五楼,王燎遥控着轮椅出了电梯间。

每次用电梯的时候,他都要感慨一下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父母当时不知怎么地,一门心思一定要多买一套房产作为婚房留给他。而这套只有楼梯的多层居民楼,在两年前被正式纳入旧改范围。经过大家一致同意,政府资助加上居民筹款装了个外置电梯。

电梯安装到位了几个月,王燎就遭遇车祸成了残疾。原本王燎签字同意,纯粹是为了让楼上那对老夫妻,以及其他上了年纪的邻居们出行方便。结果现在自己每天的日常生活全都依赖于这个电梯——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报的现实化体验。

只不过如果能选……王燎绝不希望自己能用上这份好报。他宁可每天用自己的两条腿艰难爬上六楼,然后瘫坐在沙发里喝着可乐咒骂炎热。

出电梯进了楼梯间,通过扶手式电梯再上半层楼,王燎终于开着轮椅回到了自己家里。先开空调,然后换到普通轮椅上,王燎拖着自己黏黏糊糊的身体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在空调房里换了身衣服,王燎这才算是彻底活了过来。

外面的高大榕树上,有噪鹃正在一声一声的嚷嚷着。叫声接二连三且越叫越快,音调尾部还有些上挑——听着就很烦人。

虽然噪鹃声音不怎么好听,但大中午的听鸟叫,总比听铁嘴噪鹃哐哐哐的声音强——SZ市民喜欢把破拆水泥路面的挖掘机,和自家屋外的噪鹃相提并论。毕竟在现代国际大都市里,能如此自由自在想叫就叫,而且还没人管得了的也就是这两样东西。

而作为在现代大都市里工作的年轻人,不上班的时候,王燎的爱好和所有其他人都一样——把手机粘在自己脸上。而且比起普通人他还有一项极强的优势,无论坐多久,他都不会腰疼。

拥有这种能力,对痴迷网络的现代人来说也未必就是福气或者优势。就像本地人常说的那样“生仔未必就是福”,因为“要娶媳妇要分屋”。

长时间高强度使用互联网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同时对心理健康也是个打击。毕竟现在科技发达,隔着屏幕都能被人气个半死。高强度上网,就意味着高强度被气。

据说现在年轻人的肺结节、乳腺结节和甲状腺结节发病率越来越高,越来越方便的互联网在这里或许扮演了颇为重要的角色也未尝可知。

王燎郁闷的放下了手机,他感觉自己可能快要结节了——具体是什么部位的结节还不好说。那些在各种视频下方出现的留言,简直到了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眼睛疼的地步。

别的小区保安套捕了一条站起来和人一边高的无人看管大狗,结果留言区下面一片“狗在摇尾巴求你放过它”“狗咬狗自相残杀”“这些人真讨厌”和“别人自己好好的没惹你,干嘛套别人”之类的智障发言,看的王燎眼睛生疼。

中文互联网上,能听懂狗说话的狗语者已经这么泛滥了吗?

套狗的视频下面乌烟瘴气,换一个视频看看吧。

王燎动动手指,下一个视频讲述的是一个小男孩罹患神经母细胞瘤的故事。是详细展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在肿瘤细胞的侵袭下一点点虚弱,最终死去的残酷的、令人悲伤的内容。

评论区大部分内容都是“愿天下的小朋友都能够健康快乐成长”,可总是有那么一两个显眼包要写些“有些餐饮行业真的太可怕,现在的食品太不安全,国家一定要重视”,“什么医生啊,居然在家长花费百万后才劝说放弃?”之类的内容。

嗯……眼睛更疼了。

在下一个视频就更刺激,一个自称是什么银河联邦舰队的高级指挥官,放了个太极图在屏幕中间转来转去。而视频或者说“配套音频”的主要内容,是在介绍一个叫做里莫利亚的失落文明。

一个不知何故明明失落了数百万年,却仍然能够被清晰画出疆土边界线,并且以精神能量为主要发展方向,已经开始探索太空但在偏离了发展方向后瞬间灭亡的文明。明明完全被抹除了过往存在痕迹,却被一个拥有三百万粉丝的账号清晰描绘了发展过程,并且还做了六期视频进行解读的文明。

仿佛地铁上看手机的老头一样,王燎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这条视频下分外热闹的评论区。

评论区里获得最多点赞的内容是“这和爱因斯坦最后的谜团不谋而合:宇宙唯大爱方可衍续!”

一群热热闹闹把科学当神学和神秘学研究的“泽塔星人”“昂宿星人”和“地平说研究员”正在评论区里团建,他们最近关注的内容主要是距离地球四百公里的外星舰队、以及自己居住的小区外面新建了信号塔,这一定是有邪恶力量正在迫害他们。

王燎实在憋不住了,他用手无奈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以防止更多辣眼睛的东西趁虚而入,“外星人,指挥官,还他妈有舰队……你们知道爱因斯坦是他妈干啥的吗?”

【您所提到的关键词并未找到相关内容,是否要扩大范围搜索?】罗宾恰到好处的出来表示关怀,【爱因斯坦是著名物理学家……】

看着罗宾把爱因斯坦个人简介生平展示了一遍,王燎这才找到了插嘴的机会,“我知道爱因斯坦是干什么的……我是说这些人不知道。”

【账号“昂宿星人”持有人,周树田。五十六岁,未婚,初中学历,个体户。】罗宾迅速给出了那个说爱因斯坦最后谜团的账号持有人信息,【从他的个人经历、阅读记录和发言内容分析,他知晓爱因斯坦研究方向的可能性不足10%。】

“我就说嘛……”这些信息迅速在王燎脑海中组合成了一个没什么文化,稀里糊涂就信了外星人的粗粝乡下人的模样,然后那股潜藏在心底的好奇就有些压不住了,“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种东西的?罗宾你能找到他的留言记录吧?”

【这并不困难。】罗宾小小的骄傲了一下,然后给出了回答,【该用户于2014年第一次注册短视频和社交平台账户,随后开始关注觉醒大学等账号。2014年7月29日下午三时二十二分,该账户在“爱因斯坦最后的遗言”文章下点赞并且评论“爱因坦得信息应、被所冇入听见!!!”】

王燎眯着眼睛认了半天,这才认出这行字本来应该是“爱因斯坦的信息应当被所有人听见”。估计是因为手写输入法还不熟练,所以最后写成了这个鬼样子。

从这位周树田的发言记录来看,他的输入这项技能进展缓慢。头两年都还是错别字满篇,十五个字的回复要隔足足三十分钟才能发出来。后来输入的结果慢慢好了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用了语音输入法。

周树田对外星人的笃信和痴迷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坚且深,为了维护自己的“信仰”而和网民发生冲突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和人恶语相向逐渐成了常态,张嘴“死全家”闭嘴“去你妈”也成了他的发言习惯。

由此看来,在那个一本正经介绍失落文明的视频下方,一本正经感慨爱因斯坦信息的周树田反而是个罕见的平和态度。

看着罗宾搜集并且呈现的留言记录,王燎的眉头越皱越紧。虽然周树田没有什么语言天赋,但他坚持不懈骂人的劲头确实让人打心底感到不适。隔着屏幕,王燎都感觉自己已经隐约闻到了那股子语音骂人时口水横飞的臭味。

【您似乎对这些言语产生了不适。】灰色的字体浮现,顶替了那些无甚新意却又饱含恶意的词汇,【根据相关定义,您可能遭到了网络暴力,是否需要本机进行干预?】

啊?王燎看着这行字半天没能反应过来,明明是我在偷窥别人的留言,怎么我就被网暴了?

【网络暴力是借助互联网这一载体,对他人的隐私权、人身安全权及其正常生活造成威胁或某种不良影响的行为。】罗宾解释的速度都变快了一些,【阅读网络评论而不适,属于正常生活受到了不良影响,符合遭到网络暴力的定义。】

这也行?王燎瞪圆了眼睛。

【事发突然且事态紧急,本机已经预先进行干预准备。并将于三十分钟后开始干预。】罗宾忽然话锋一转,【您如果有不同意见,请于三十分钟内否决干预计划。】

敲击了几下手机屏幕后,王燎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输入框里的“否决”二字陷入了沉思——罗宾的干预,对这个五十多岁的单身汉来说,似乎不见得就是个坏事。

银河联邦和那个什么觉醒大学,是挂了牌的邪教组织。头目和主要组织者已经被判了有期徒刑,现在大概还没放出来呢。

这么一看,周树田的行为一下就有了不一样的性质——这是一个被荒诞邪教蛊惑,不惜在互联网上对人破口大骂的中老年单身汉。而且脾气明显愈发执拗偏激,随时有把行动从网络谩骂升级到现实层面上的可能。

对这种人进行干预,是对社会做出重大贡献,是为社会稳定和他人安全做出努力的举措。

绝不是什么滥用AI能力,从更高的层面上对网络暴力以暴制暴。

“同意干预。”念及于此,在噪鹃和挖掘机破拆路面的噪声伴奏下,王燎对罗宾的行为发布了许可,“但是要记住,不能搞出人命来!”

【本机只是一个善于处理网络暴力的私有AI。】罗宾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稳妥,【夺人性命这种高难度行为,并非本机擅长的领域。】

“那就好。”王燎面带微笑,双手在键盘上敲字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你打算怎么干预?”

【目标是单身,缺乏足够有效的社会关系影响。】罗宾的回答并不直接,倒像是在借着这个机会,慢慢理清思路似的,【借助互联网,影响他的社会关系难度巨大,且据本机评估,效果不佳。】

王燎也觉得,那种“告老师,告家长”的小报告似的的反击方式用处可能并不大,毕竟对象是个已经快六十岁的单身汉——近乎偏执的固执,和完全听不进别人意见的顽固都是这个年龄段单身汉的共同特征。

那罗宾会用什么办法来干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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